语义错误 第18章

　　“有很多，你尽情选。”

　　尚宇的腿不受控制地走向了冷柜，他打开门拿出了一罐咖啡。

　　「家里还有7罐。」

　　从小卖部出来手上的时候手上拿着咖啡，成品分明是跟以前同样的味道。尚宇却意外地觉得索然无味。并不是所有事物都回到了正常轨道。

　　Return 0;

　　周三、周四、周五、周六、周日、周一、周二每天都一成不变。所有事物都在原位，所有情况都正常。不同的只有尚宇。

　　刚开始觉得郁闷的时候尚宇竭尽全力努力学习，然而情况却愈演愈烈。注意力在下降，对于他人的话得思考一会才能明白是什么意思。游戏也不再有趣，所有的都觉得烦躁。刷着牙、看着书或者是走着路都会突然像被卡住似的停下来。每当这个时候就需要努力把注意力拉回来，实在是讨厌至极。

　　教室门前，工学院和人文学院的楼梯，食堂前，还有图书馆，每次走到这些张宰英会出没的地方步速就会放缓，尚宇知道这是一开始为了逃避张宰英而养成的习惯。但是现在明知他100%概率不会出现，这些习惯也改不过来了。

　　此外还出现了一堆琐碎的问题。在食堂里吃饭却拿了三个勺子回来，衣服反过来穿，穿了不成双的，10分钟之内什么都不做只是坐着不懂的吓人症状。

　　一直到周二都是这样。直到在校门前看到宰英前也是。

　　他既没有穿红色羽绒服也没有穿绿色的大衣。这次又戴上了眼镜，跟尚宇第一次见时一样穿着棒球外套正站着抽烟。他正站在滑板上找着平衡，面前有两位男生，似乎玩得很开心。

　　尚宇惊讶于自己是如何站在那么远的距离之外，还能在人群中找到他。可能是因为他特有的吊儿郎当的姿势，可能是个子高，可能是因为修长的身材，也可能他的笑脸好看。这些想法在尚宇看来十分陌生。尚宇虽然飞快地经过，但见了宰英一面这个事实却让他那无聊漫长的日子起死回生。有肾上腺素分泌的短暂回血模式开启，尽管时间不长尚宇却感觉原本的生活节奏又回来了。

　　楚尚宇——故障

　　这个事实让尚宇重新找到思路。他就像淋雨了的残兵败将似的弯着腰走路，回家后洗了手坐在了书桌前。打开手机发现来了一条信息，心跳着打开一看，却发现并不是自己所期待的那个。

　　——未知联系人：【你好~看到工告所以连系你了^^我是是觉射计系大三的，对你正在作的游戏赶兴趣，请问应该怎么作呢？？】16:52

　　明明是期待了很久的设计师来联系了，尚宇却没有回复的意愿。可能是因为发现对方打字都错了7处，尚宇在回复栏写上了自己的电子邮件地址要求他发送自己的简历过来。然后本应关掉屏幕的尚宇却打开了别人的消息栏。

　　——免费乘客 3：【（图片）辛苦了】12天前

　　点开封面，照片弹出来填满了手机屏幕。坐得僵直的尚宇身边是笑着吐舌的宰英。二人额头上戴着的橡胶假发反射着日光灯的光。放大，放大，放大。宰英的脸最后被放大到充满了整个液晶屏幕，尚宇此时因为照片的画质太低而不满意。

　　「听说他玩SNS？」

　　尚宇放下手机，打开了台式机。已经用各种方法减短了开机时间，但等待开机依然觉得漫长。刚出现桌面画面，尚宇就打开了网页浏览器，登进了之前只注册了一个账户的SNS网站。尚宇的关注者只有不到两个人。

　　生菜你个几把玩意儿，还不接电话？？

　　生菜生菜生菜几月退伍？

　　几个个人消息都是几年前中学时期的朋友写的留言。尚宇在姓名框内输入张宰英搜索，同名的人非常多，搜索结果的排序方式是按照关注者数量从高到低。

　　张宰英（Jae.J）Graphic Designer/Graffiti Writer/Skate Boarder

　　介绍的文字短短一小段，履历都是以链接的形式贴在主页。发布的动态22个，不算很多。最新的动态是中文课小组表演那天跟尚宇一起拍的照片。

　　跟可爱的学弟一起

　　看上传时间应该是在图书馆大吵一架之前。这条下有数百个点赞，都是尚宇不认识的人。

　　回过神来尚宇已经最大化了照片然后为了看清楚宰英的评论而截了屏保存下来。他正式迈入了张宰英的世界里。

　　第一条动态是去年初上传的一张自拍，配文是简短的“拜托了“，配问下刷刷地飞着一堆爱心和眼泪的图标的回复。照片里尖尖的耳钉很醒目，头发蓬松，是退了色的朱黄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真不怎么样，小混混似的。

　　尚宇收回快要陷进屏幕里的头，将照片保存了下来。

　　第二条动态带了工作的餐厅名字的tag。宰英好像跟「橄榄树」的社长关系很好所以去帮忙。上面有跟社长一起在餐厅前合影的照片并且写着宰英在餐厅里兼职的星期数。

　　「这笑容明显太假了。」

　　保存。

　　下一条动态还是恰饭贴，再下一条是个人照片。这次戴着黑色针织帽和眼镜站在电脑前。头发的颜色依然鲜艳，从窗外的黑色看来应该是在熬夜做作业。

　　「熬夜的人怎么可能精神这么好，不看都知道是摆拍。」

　　保存。

　　下一条，下一条，下一条，尚宇疯狂地移动着鼠标。一张穿正装的照片里，宰英正跟朋友一起摆夸张的造型。

　　「博眼球啊。」

　　保存。

　　一段小视频里，他戴着头盔和护膝练习滑板然后摔了一跤，跌坐在地上笑了起来。

　　「……傻瓜。」

　　保存。

　　下一张照片里，宰英手里拿着喷雾罐，站在一面画着怪异的荧光色字体和黑色舌头的墙前。

　　「一定要画上这种怪物吗。」

　　保存。

　　另一张照片里他化着演出用的浓妆，在黑色背景前闭着眼睛。

　　「……」

　　保存。

　　迷人的微笑，有趣的闪闪发光的眼神，略带淘气劲的嘴角，让人发笑的食物，恶棍似的笑容。他是不能一句话定义的没有道理的存在。尚宇想起了第一次看到挖掘机模型的6岁，半个月内天天请求终于父亲背着母亲偷偷买了一个给他。现在也是如此的心情。已经是20代中段的尚宇此时就如同小时候发现了挖掘机模型时一样心动了。

　　尚宇将Youtube上上传的话剧视频、话剧宣传、滑板视频以及涂鸦视频全都看了一遍并且保存到了台式机里，又在谷歌里搜索了宰英的ID，搜到了他关心的电子音乐领域所组成的他的youtube播放列表。

　　哇我去Kakanoppa这一季跟不翼而飞了似的，约定了马上要上天的啊。

　　Emmm这个盖子都没盖好，不小心按到就会喷洒出来，大家别买。

　　真TM好看，但很容易就坏了的样子。

　　尚宇找到了他在社区里留下的几条回复和购买商品下的评价全部读了一遍；点进了履历页的链接欣赏了他的毕业作品，大奖赛的获奖作品，做外包的网站，人气歌手演唱会的海报和横幅，杂志插画以及出于兴趣画的街头涂鸦和插图；又在学校网站上搜索以前的帖子读完了话剧社的招募贴，话剧宣传贴以及展示会的宣传贴。

　　（仅限五分钟）寻找男室友，人来就可以。

　　漆黑的凌晨，最后看到了6年前的帖子的尚宇才意识到了自己处境。

　　「我现在在做什么？」

　　他在桌面上建了一个名为「张宰英」的文件夹，将36张照片和9个视频按照时间顺序整理进去，接着发现自己又把照片一一打开仔细欣赏了一番。之前跟宰英一起的记忆里只有吵架斗嘴，现在有了这些突然有种更接近他的错觉，还想用不同的称呼来叫他。

　　「哥，你对我到底做了什么？」

　　第一次在网吧偶然遇见站在煮好的拉面前互相谩骂然后说不要再见面的那次也是，他只是很小形式的错误。但是他这个ERROR即使清除出去程序也不会自动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就像冰箱里冷藏的7罐咖啡一样，挤进了尚宇心中留下的那个小缺陷怎么也不会消失。

　　「解决的密码看来只存在于被删掉的源头里。」跟张宰英大吵一架已经过了12填。忘了咖啡的味道，游戏也变得无趣，整个人消沉了下来。尚宇本来是跟被感情左右这种性格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人，然而这三周时间消耗了何其多的感情。

　　i)

　　严重烦躁，严重不安，抑郁——2天

　　ii)

　　轻度烦躁，轻度不安，怀疑——3天

　　iii)

　　混乱，愤怒，精神恍惚——6天

　　iv)

　　抑郁，愤怒——12天

　　张宰英的存在会解决掉i),ii),iii)的情绪。连续十几天被崩溃所牵绊，一直在回避这个事实的尚宇得出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的结论，这并不是回避就能解决的问题。既然如此就得发挥解决问题的能力。

　　他仔细研究了问题的原因，自己和宰英的利益关系以及目前的处境。很多情况下，问题越复杂解决办法就越简单，去掉非理性因素（奇怪的情绪，不受头脑控制的身体等）只分析情况本身。尚宇不满足的理由是宰英从日常生活里消失这个事实，那么必须再把他拉回自己的生活里。

　　在众多选项中找出了一个最佳的解决办法。结论只有一种，其他方法已然看不见，尚宇向来只喜欢最短路线，不想绕弯子。

　　Return 0;

　　“那个。”

　　结束了文化理论课，正吃饭的时候尚宇叫了智慧一声。默默舀汤喝的智慧闻言抬起头来。

　　“我不是说要请你吃饭的嘛。”

　　“是的。”

　　“今天想请。“

　　方才还毫无表情的脸上绽放了笑容，尚宇不禁想她最近是否经济困难。

　　“可以的话6点来「橄榄树」。”

　　“啊！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去吃的地方，欧巴。你还记得呀？但是那里很贵的……”

　　“我知道，那可以还是不可以？”

　　“好的，好的。”

　　智慧看上去因为能免费吃很贵的饭而非常开心。尚宇为了能和她在餐厅附近碰头而要了她的手机号，智慧开口报了自己的手机号。

　　“你姓什么？”

　　“姓刘。”

　　尚宇将她存为「法语法文系刘智慧」，然后将手机放回包里。

　　“我的名字你知道的吗？”

　　“叫智慧嘛。”

　　“哦……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智慧是在试探尚宇的记性。

　　下午六点多一点，尚宇和智慧在餐厅门前排着队。尚宇从来没有仅仅为了吃饭而什么都不做地等待这样地浪费时间，但今天可以忍耐。

　　“应该有座位了，进去吧。”

　　餐厅服务员一打开二楼的大门，就听到了叮当的铃声。尚宇一进这宽敞的餐厅就开始东张西望。所有的桌子都坐满了客人，有三名服务员正穿着黑色的围裙来来回回。

　　张宰英正在离尚宇很远的桌子旁接受点单，他手上拿着的便签纸上写的字分明就是除他之外谁都看不懂的混乱型。宰英把点单的内容都写下来后将便签纸放进围裙的口袋里，他转向尚宇这边的时候尚宇觉得他们应该互相看到了彼此，但是又好像是错觉。宰英快速地走进了厨房。

　　“……”

　　让他像上次那样因为要接受点单而过来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这次来的是个陌生的男人，问他们需要什么。智慧点了蛤蜊意大利面，尚宇则点了菜单上最上面的菜。

　　“欧巴，看来你喜欢吃海鲜呀。上次吃了龙虾。”

　　兼职生离开后智慧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