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麒麟只想养荒神 第12章

　　顿了顿，中原中也遥遥望向拜殿后的本殿，对着坐在神龛上的眯眯眼神像，由衷地感慨道：“荒神殿下，您的信徒真有钱。”

　　与此同时，人已在山下的涩泽龙彦隔着衣服摸了摸挂在胸口处的御守，低笑一声，道：“是你的信徒，中也酱。”

　　会将这一百万円塞进奉纳箱里，是因为他钱包里的现钞只有这个数。没将银行卡塞进去，是因为涩泽龙彦还没有达成#神社一份子#成就，光出钱却不收取回报，可不是涩泽龙彦的行事风格。

　　想让神社彻底翻新吗？

　　想让一日三餐张口就来吗？

　　先让他当神社的副社长。

　　等等，神社似乎没有副社长这个职务？

　　哦，那不重要。

　　***

　　现实正如中原中也担心的那样，不会被山坡花海所迷惑阻拦的涩泽龙彦，怀揣着对荒神殿下十分的尊敬，他他他、他竟然每天早上都爬绮山一次，美其名曰锻炼身体，为马拉松比赛做准备，还定时定点地将神社当成打卡地点。

　　“早上好啊，中也，我来练习爬山。”某白发少年变戏法似的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保温盒，打开，“今早烤的苹果派，来一块吗？”

　　“早啊，中也，我来参拜荒神殿下。”顿了一下，某白发少年笑眯眯，“来块樱饼吗？”

　　“早，中也酱，我来绮山呼吸新鲜空气。”深呼吸，某白发少年张开手臂，仿佛在拥抱大自然，而后他再次掏了他的背包，“试试草饼，味道不错哦。”

　　“早上好，中也，我来——”

　　“早上好啊，中也，我来——”

　　“早，中也酱，我是来——”

　　中原中也：“……”

　　有那么一刻，就那么一刻，中原中也想，他当初或许不该借住在荒神的神社中，以及，涩泽龙彦这到底是什么可怕的厨艺爱好者人设啊，每次上山的时候都记得带点心，而最让中原中也百爪挠心的是，这个男人做的甜食不太甜，而这恰恰合了中原中也的口味。

　　想拒绝都没有那么底气。

　　中原中也咬着草饼，不得不尽量暗示，他不准备将这里经营成正规神社的样子，并不希望其他人也来神社参拜。

　　涩泽龙彦做理解状：“我明白，哈哈，能做荒神殿下在此地唯二的信徒，好荣幸诶。”

　　中原中也：“……”他觉得这家伙不明白。

　　不能也不想以过激手段阻止涩泽龙彦来绮山，中原中也心底其实也暗戳戳地享受这种有朋友来陪伴的日常生活，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厨艺大师，时不时就来投喂自己。

　　抿了一下嘴唇，中原中也决定透露一点实话。

　　“我有一些仇家。”

　　不是一个，是一些。这么一想，还真是倒霉。

　　中原中也心中叹气，然后看向涩泽龙彦凝视过来的绯红眼眸，轻声道：“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一旦知道你跟我走得太近……”

　　“哦，我明白了。”涩泽龙彦冲中原中也眨了一下眼睛，笑嘻嘻地说道：“人质啊威胁啊，中也酱在担心我啊。”

　　中原中也：“……鬼才担心你。”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中原中也的眉头锁得死紧，没好气地说道：“别不把这个当回事，我的仇家很……厉害，也很残暴。一旦落在他手上，基本连当人质用来威胁我的机会都没有，你就被他给……干掉了。”

　　眼前倏然闪过那些破碎的身体，殡仪馆用了整整八个小时才勉强让他们看起来……像个人样，而那一切，都是他的错。

　　“不要怕，中也。”涩泽龙彦的手轻轻落在中原中也的手背上，掌心的温度惊醒了陷入回忆中的橘发少年，他下意识抬头，对上涩泽龙彦第一次在他面前敛去笑意的脸庞。

　　然后，中原中也听到眼前人以着一种无比郑重的声音说道：“我是不会让别人将我从你的身边夺走的。”

　　中原中也：“……”

　　一巴掌拍在涩泽龙彦的手，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说道：“行了，你心里有数就好，不过，在外面的时候，记得装不认识我。”

　　“中也……”涩泽龙彦委屈巴巴地捧手。

　　中原中也一脸一言难尽地移开视线，这人对着他撒娇简直是对他心灵的冲击。不是说涩泽龙彦不好看，也不是说他撒娇的样子不好看，可问题是，见过对方冰冷淡漠的一面，再看他现在这么黏糊糊的样子，他会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脑子出了问题。

　　真要命。

　　中原中也扭头，拒绝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中原中也没有注意的地方，涩泽龙彦笑容微敛，红眸中闪过一丝厉色。

　　有人害他和中也酱无法缔结更加亲密的关系！

　　选择性忽略他们才认识一个多星期的大现实，涩泽龙彦对着那个未知仇家，狠狠地记仇了。

第16章

　　这里是横滨。

　　五栋漆黑的大楼高高伫立在横滨的港区，宛如地标一般昭示着它们的存在感，外来的人恐怕怎么也想不到，那五栋大楼既不是政府大楼也不是商业大厦，而是如今三分横滨里世界的黑色势力，港口Mafia。

　　守备森严的总部大厦中，刚从顶层首领办公室走出来的黑发少年慢悠悠走着，鸢色的眼眸满是漫不经心，目光所及之处，两侧负责安保的警卫人员下意识移开视线，完全不敢与少年对视。

　　哪怕这个少年身上的高档西服下缠满了白色的绷带，似乎受了重伤的样子。哪怕少年的左眼被缠在绷带中，只露出一只鸢色的眼眸，他的存在依旧让这些负责护卫首领安全的警卫人员心中战栗。

　　发自灵魂的恐惧无声蔓延开来。

　　因为他是太宰治，港口Mafia最年轻的干部，据说连灵魂都是一片漆黑，天生的黑手党。

　　仅仅一年的时间，他就踩着无数人的鲜血，让横滨里世界的人提起太宰便心生恐惧，说出“太宰敌人的不幸就在于，他的敌人是太宰”这样的结论。

　　他的每一次进出首领办公室，必然会在横滨掀起更多的腥风血雨——这是港口Mafia所有成员的共识。

　　即使是不惮杀戮的黑手党，也会畏惧太宰治这般恶魔一样的男人。

　　漫不经心地踩着众人恐惧的目光，披着黑色西装的少年干部走进电梯中，一路下行，一直来到总部的地下室中。

　　“哒，哒，哒。”

　　无人看守的地下室中，在终年燃烧着松木的壁炉旁，太宰治找到了他此行的目标。

　　有着黑色长发的男人正坐在藤椅上，他仿佛冷极，哪怕穿着大衣围着围巾再戴着毛茸耳罩还不够，他微微抬起双手，隔空描绘着壁炉中火焰的形状。

　　他的膝盖上扣着一本杂志，显然，在他开始烤火前，他正在看这本杂志来消遣时间。

　　他专注地烤着火，专心从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中汲取温暖，仿佛并没有注意到太宰治的到来。

　　“兰堂先生。”面对黑发男人的无视，太宰治不以为忤，他只拖长了嗓音，声音甜腻腻又仿佛满是恶意：“他要来了哦。”

　　黑发男人坐直身体，金绿色的眼眸直直地看向太宰治。

　　倒扣的杂志从膝盖上滑落，“啪嗒”一声，落在了地板上。

　　摊开的书页上印着一首诗——

　　【……吁！没有稻草人吗？许是没有的。

　　闻听得马嘶？许是未曾嘶鸣。

　　唯有月华流光展彩。

　　从顺着它的，可是那春日夕暮？①】

　　***

　　【……从顺着它的，可是那春日夕暮？

　　滴答滴答，红了原野上的伽蓝。

　　载货马车的轮子，油膏已干……】

　　森野便利店的柜台处，隔三差五便会来这里坐坐的涩泽龙彦慵懒地坐在高脚椅上，他翘着二郎腿，单手夹着一本名为《四季》的杂志。

　　这个隔三差五，具体详见哪天的中原中也会下山采购，可惜他依旧没有答应涩泽龙彦的外送服务。

　　这本《四季》杂志明显不是最新刊，封面上印着的月份是两年前的四月份，旧得不能再旧的杂志了，但涩泽龙彦却对它抱有极大的兴趣。

　　不，严格地说，他是对这本杂志扉页上印着的这首诗歌《春日夕暮》感兴趣。

　　《春日夕暮》的作者叫柏村，是如今诗坛上颇有名气的诗人，而柏村，正是中原中也的笔名。

　　涩泽龙彦反复阅读着这首诗，品味着字里行间的苦闷情绪，想象着写下这首诗的橘发少年当时对着春日的夜晚苦闷的模样，也止不住地去推测当时令他如此苦闷的缘由。

　　文字啊，就是这么神奇。不经意间，一个人的所思所想便会从笔尖流露出来，感染自己也感染他人。

　　反复欣赏数遍，涩泽龙彦拿起放在一旁的剪刀，“咔嚓咔嚓”，沿着诗歌边缘的空白区域仔细地将这页杂志剪了下来。

　　而在这时，“叮铃”一声，门口的风铃在玻璃门打开的那一刻响起，依旧用棒球帽和黑框眼镜隐藏自己的少年风风火火地走进便利店。

　　“欢迎光临，这位客人。”涩泽龙彦笑眯眯地打招呼，还冲棒球帽少年眨了一下眼睛，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

　　棒球帽少年，其实就是中原中也差点翻了一个白眼。

　　拜涩泽龙彦数次上下绮山的行为所赐，中原中也不得不“认识”这个人，勉强交上了朋友，也不可避免地暴露之前去森野便利店里买东西还中了年度大奖的幸运顾客就是他，因为涩泽龙彦自称便利店内部工作人员，反正他每天都要爬绮山锻炼身体兼看望中原中也和荒神殿下，中原中也想要买什么，不如由他来代买，直接送到山上不说还能拿个折扣价。

　　中原中也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

　　他还没宅到连绮山都不能下的地步。

　　中原中也目不斜视地走进便利店中。

　　考虑到即使装不认识，一般的社交礼貌还是要有的，所以，中原中也进门后，偏头看向收银员涩泽龙彦，微微颔首。

　　结果这目光一瞥，中原中也看到了放在柜台上的杂志和刚刚剪下来的扉页。

　　等等，似乎有什么很熟悉？

　　中原中也脚步一顿，又看了一眼。

　　这一回看清楚了。

　　中原中也：“……”

　　《四季》杂志？

　　他熟，文圃堂下属期刊，他主投的杂志之一。

　　《春日夕暮》？

　　他更熟了，因为那是他写的诗。

　　短暂的怔楞后，巨大的羞耻感击中了中原中也。他的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烧灼得他不敢再看，脚步飞快地冲进了便利店中。

　　涩泽龙彦愕然一瞬，片刻后，猜到了中原中也想法的涩泽龙彦努力抿起唇角，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笑出声来。

　　啊啊啊明明已经是小有名气的诗人却还会因为自己的诗被喜欢而羞窘的中也酱，太太太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