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麒麟只想养荒神 第35章

　　鉴于涩泽龙彦这一嗓子并没有压低音量，坐在咖啡厅另一边的草野编辑瞠目结舌，他的手下意识想要按住桌子撑住身体，却不料一时手滑，人直接扑倒在一旁的椅子上，发出响亮的一声“砰”。

　　男朋友？柏村老师才十六岁……哦，对了，十六岁，这个年纪足够在两年后就结婚了，现在不过是有了一个男朋友……可自称老师男朋友的男人看着比老师大了好几岁的样子，那身打扮明显是已经进入社会开始工作了啊。

　　柏村老师该不会是被骗了吧！

　　草野编辑的心中担忧极了，柏村老师是他手底下最有才华出品量还高的作者，甜蜜的爱情能让作者找到灵感，但糟糕的爱情说不定会毁掉老师的创作生涯啊。

　　草野编辑忧心忡忡。

　　中原中也默默地看向草野编辑，缓缓开口道：“草野先生。”

　　“柏、中原先生。”草野编辑连忙应声。

　　中原中也死鱼眼，他干巴巴地说道：“你都说出来了。”

　　无论是柏村老师这个在涩泽龙彦这里非常显眼的称呼，还是忧心他的恋爱问题会不会导致创作生涯受挫，老妈子草野编辑都说出来了。嘀嘀咕咕的声音虽然不算高，但咖啡厅里至少有一半人听得清清楚楚。

　　草野编辑：“？？？”

　　草野编辑：“！！！”

　　“啊——”草野先生爆发出一声惨叫来，他踉跄了一下，猛地捂住了心口，凄凄惨惨地喊道：“对不起，柏村老师！”

　　说着，他两手按住桌子，脑袋“砰”地一下撞在桌子上，大概就是草野编辑此刻能够拿出来的磕头认错吧。

　　中原中也心如死灰。他在想，他今天怎么就这么倒霉，明明挑诗集样板是件好事，这意味着他的诗集即将刊印发行了，但是，怎么就搅和进了别人的自杀事件中了！

　　“柏村老师？”涩泽龙彦猛地转过头，目光炯炯地看向中原中也，表情既激动又有些失落，喃喃道：“原来，中也就是柏村老师啊，可中也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中也不愿意告诉我，中也就不告诉我……”

　　“喂喂喂！”眼见着涩泽龙彦差点委屈成一颗长在阴暗角落里的蘑菇，中原中也头皮发麻，连忙出声，“我没有不愿意……”语气透着一点心虚，他确实不太愿意告诉涩泽龙彦，但这种事实还真不好当面说出来。

　　涩泽龙彦明显听出来了，他默默地趴在桌子上，半张脸埋在胳膊中。

　　“啊，是因为这个！”中原中也一拍桌子，惊得桌子上的空杯子跟着震了震，然后就是中原中也底气很足的声音：“我明明是想要将这件事当成你生日惊喜来着！”

　　涩泽龙彦没有抬头，但他的身体动了动，一缕闷闷的声音传出：“真的？”

　　“当然是真的！”中原中也理直气壮，他这么说也没错，早就预料到马甲将掉的他，可不就是打算在涩泽龙彦8号生日那天破罐子破摔来着。

　　草野编辑的电话来得意外，但说是挑选诗集样版的时候，中原中也立刻就将破罐子破摔自曝马甲调整为提前送签名诗集委婉表明身份。要不是这一场自杀来得突如其来，根本不会横生出这么多枝节来。

　　涩泽龙彦立刻挺直身体，转身，一把抱住中原中也，还美滋滋地用自己的脸蹭了蹭中原中也的脸。

　　中原中也一个激灵，他下意识想要将过分亲近的涩泽龙彦从身上撕下来丢开的时候，他注意到对面若宫警官那充满了震惊的小表情，又想起了涩泽龙彦的“男朋友”宣言。

　　中原中也忍住了。

　　他僵着身体，停顿了三秒，然后抬起手，似轻实重地拍了拍涩泽龙彦的手臂，意有所指地说道：“好了，先放手，大家都看着呢。”

　　是的，大家都看着呢。

　　会来咖啡厅喝咖啡的人大多是年轻人，不少女生目光炯炯地盯向这边，不断做出“哇哦”、“哇哦”的嘴型，两眼放光，不像是反感排斥的情绪，反而很激动的样子。

　　草野编辑的眼神已死。

　　特别助理目瞪口呆，他的眼珠子缓缓地动了一下，聚焦到了涩泽龙彦怀里的中原中也身上。

　　柏村老师？

　　他记得，文圃堂最近首推的诗集《末黑野》作者，就是柏村老师吧？还有那个刚才不小心秃噜出柏村老师身份的中年男人，他认识，是会社里的编辑草野。

　　那问题来了，有多少可能，涩泽龙彦这位大少爷于一个月前突然买下文圃堂，力推《末黑野》的出版，有了一位男朋友却不知道男朋友就是那位柏村老师？

　　换个人，特别助理还能勉强相信是巧合。但换成涩泽龙彦，涩泽大少爷的智多近妖，仿佛能看透人心的传闻，一直流传在他们这些为涩泽财阀工作的助理之间。

　　别有用心，这妥妥是别有用心。

　　特别助理咽了咽口水，就是不知道涩泽先生知不知道这件事了。

　　不过，这应该跟他这样底层打工人没有关系吧？

　　特别助理默默扭过头，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出来，继续很称职地一旁的警官做交涉。

　　若宫警官不禁伸出手，屈指扣了扣桌子，提醒道：“两位，你们还记得我们现在在做什么吗？”

　　做笔录啊，两位。

　　即使是甜蜜蜜的小情侣，能不能先让警方办完正事再黏黏糊糊？

　　涩泽龙彦蹭了蹭中原中也的脸，趁机多占了一点便宜，然后他才松开手，坐回到椅子上。

　　笔录继续。

　　这么一闹腾，若宫警官显然忘记了之前对中原中也手套的疑问。

　　当然，也有可能是对方主动放过。真要计较起来，不过是个人习惯爱好，就是在死亡现场中多了几分嫌疑而已。

　　将刚才在咖啡厅里发生的事情以着自己的角度说了一遍后，若宫警官将笔录内容递给中原中也。

　　确认无误后，中原中也签下名字。

　　至于家庭住址和联络电话，一旁的涩泽龙彦伸手拿过中原中也的笔，刷刷两下，直接写下了涩泽家位于东京的本宅地址，电话则留的是某位律师的工作电话。

　　涩泽龙彦一边写，一边道：“若需要帮助，请先致电川岛律师，谢谢。”

　　若宫警官：“……”

　　就知道会是这样，这群难缠的有钱人！

　　中原中也不动声色地吐出一口气，眸中闪过一丝恍然。

　　原来如此，难怪涩泽龙彦要声称他是他的男朋友，原来是将涩泽财团金牌大律师借给他当挡箭牌啊。

　　有那位大律师在前面挡着，再加上中原中也算不上什么关键证人，警方恐怕宁愿多找草野编辑两回，也不会为了见他一面而先跟大律师聊聊。

　　真是的，涩泽龙彦打的这个主意，之前在电话里最起码提醒一下啊，刚才突然来那么一下，要不是他还有点急智，恐怕早就在警方面前露馅了。

　　而在这时，法医的检测出了结果。

　　暂时没有查出什么药物残留，再有监控画面为佐证，服务员渡边贤二大概真的是只是承受不住生活的压力而选择自杀吧。用这样的方式，在工作的咖啡厅里，则是对咖啡厅三个月前拒绝给他涨工资的控诉？

　　做过笔录的顾客们逐个离开咖啡厅。

　　若宫警官看着麻烦人物涩泽龙彦拉着他那个小男朋友脚步轻快地上了一辆白色豪车，哦，还有那个姓草野的编辑……柏村老师？能收服那样一位难缠大少爷的年轻诗人，等他的诗集出版了，倒是可以买一本瞧瞧。

　　手机铃声响起。

　　“莫西莫西，雾岛，这里是若宫。”若宫警官接起电话，他的表情随着电话内容而不断变化。

　　“也是自杀？对，咖啡厅里的受害人暂时定性为自杀，目前没有检测出药物残留……什么？工藤新一怎么来京都了？受害人？嘶，他被牵扯进来了，你那件自杀案可能不简单……希望如此吧。”

　　十字路口连环自杀案虽已告破，接下来的京都空气质量很好，没有起雾，也没有人再不明原因地死在十字路口，但这个案子留下的可怕阴云还未彻底散去，以至于京都警方一听辖区有自杀案出现，心头便先是一紧。

　　警车开到半路，他们又接到了报警电话，说距离咖啡厅三条街外的公路上发生了一起车祸，司机当场死亡，现场有多人受伤。这件事故本该由交警处理，但报警人坚称不是普通的车祸意外，而是谋杀。

　　原本来咖啡厅调查自杀事件的警员当即分成两队，一队去了事故现场做调查，一队则来到咖啡厅继续调查。

　　两边调查都有了结果，咖啡厅这边看不出他杀的痕迹，而车祸现场那边，还真不是单纯的意外事故，因为开着轿车差点撞死报警人的那个司机，目前所有证据都指向他是自杀。

　　至于报警人工藤新一他杀的说法，对照一下路口监控，虽然死者闯红灯踩油门差点撞死工藤新一，但考虑到关键时刻车头一拐避开了工藤新一，只能说，虽然死者采用了不当的方式了结自己的生命，但他并没有在临死的时候拉上一个垫背的。

　　必须强调的是，死者开着的那辆黑色豪车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一家公司会长的，而死者是专门负责给那位会长开车的司机。

　　若宫警官与雾岛警官隔着手机不约而同地沉默片刻，电话仍在继续。

　　“虽说明面上各种证据都指向自杀，但这案子其实有不对劲的地方。”手机那头的雾岛警官沉声说道，“死者在市中心飙车两百码，他没有系安全带，在车子撞向消防栓的那一刻，他整个人撞碎了车前窗，浑身都扎满了玻璃，死前经受了很大的痛苦。”

　　自杀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一种充满绝望的逃避心态，他们通常会选择一种快速的还不太疼的方式自杀，就这个死法，还不如开着车一头扎进护城河里。

　　若宫警官心中一动，也跟着说道：“我这边的死者也一样，他是用咖啡匙划开了自己的喉咙，用了很大的力气。”

　　想要割喉自杀，换一把锋利点的刀子行不行，用咖啡匙是几个意思。

　　“有问题。”

　　两人同时说道。

　　“若宫先生，查到了。”有小警员跑到若宫警官面前，小声地说道：“死者渡边贤二手机最后一位联系电话是×××-××××-××××，联系人叫……”

　　“零。”手机那头的雾岛几乎跟小警员同时说道。

　　雾岛警官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因为这个零还有这个号码，同样出现在已死亡的司机手机中。

　　***

　　不提警方调查出现的新线索，中原中也木着脸跟涩泽龙彦坐在白色轿车的后座上，假装没有看到坐在副驾驶座上草野编辑时不时偷瞄的眼神。

　　不就是多了一个“男朋友”吗，上辈子混过黑的中原中也无所畏惧，反正是用来搪塞警方的。大不了……大不了等草野编辑下次问起的时候，他就说分手了。

　　嗯嗯，就这么办。

　　中原中也挺胸抬头，果断放任了旁边似乎演戏演上头了的涩泽龙彦，在对方拉着自己的手，各种拖长嗓音撒娇的时候，哼哼哈哈地全答应了下来。

　　反正是演戏。

　　通过后视镜看到这样一幕，草野编辑的心情更复杂了。

　　如果说在咖啡厅那会儿，他是因为柏村老师才十六岁就已经有了男朋友而震惊，那么现在，他就是发现那个涩泽龙彦身边的助理分明就是他们会社在一个月前空降下来，全权代表新会长行事的特别助理先生而傻眼了。

　　他在心中画了一个等式。

　　新会长的特别助理跟在涩泽龙彦身边忙前忙后并不能等于涩泽龙彦就是他们不知名不知长相的新会长，但文圃堂是涩泽龙彦家里的产业，这一点肯定没错。

　　所以，这算什么？

　　柏村老师这是跟老板家的大少爷谈起恋爱了吗？

　　万一恋情失败，不单是柏村老师的灵感可能受到影响，公司高层会不会因此给柏村老师下绊子啊？

　　不对，大少爷公然出柜天才诗人，会长震惊大怒，砸钱五千万，离开他的儿子，不听话就封杀？

　　草野编辑默默抬手捂脸，醒醒啊，他是诗歌散文的编辑，不管轻小说恋爱组！

　　***

　　按照涩泽龙彦的指示，特别助理将车开到一处公交车站台就停下来，看着涩泽龙彦和中原中也下车，很识趣地没有问出“为什么不让他直接送他们到家门口”这个问题。

　　问就是年轻人恋爱要浪漫，不要电灯泡。特别助理很有自知之明地想道，接下来，他只需要载着这个草野编辑回公司就好。

　　“啊，对了，柏村老师。”一路上恍恍惚惚的草野编辑一个激灵，他连忙从公文包里翻出那五册诗集样版，口中道：“您还没有选出……”他陡然停了一下，还未出版的样版是公司机密来着，最好不要被外人看到。等等，能够全权代表新会长的特别助理和可能是新会长家人兼柏村老师男朋友的涩泽龙彦都不算是外人吧？

　　草野编辑谨慎地偷瞄了一眼特别助理，见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反应，这才放下心，继续说道：“最心仪的那版。”

　　“诶，是《末黑野》的样版！”涩泽龙彦凑过来，十分感兴趣的样子，绝口不提原本半个多月前《末黑野》已经定版的样品是他毙掉的，而后走了涩泽财团下属的大出版社的路子，找了那里的专业人士弄出了这五版新样品。

　　“就这个吧。”中原中也从中抽出一本，这本封面最亮眼，配色大胆，色泽浓郁热烈，就很符合他的审美。

　　“其他的呢？”涩泽龙彦突然开口，他指了指剩下的那四本诗集，“这些不用的样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