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麒麟只想养荒神 第53章

　　冷静的中原中也将写了半首诗的稿纸放进抽屉里，冷静地拿上相机，冷静地锁上书房的门，冷静地给自己做了伪装，正准备冷静地下山时，他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打扰了。”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里透着法国人特有的款款温柔，温声道：“中原中也……中也君。”

　　那个声音让中原中也下意识僵直了脊背，他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伪装成黑色的眼瞳猛缩。

　　却见院子里的葡萄架子下站着一个穿着驼色长风衣的男人，黑发长至腰际，一双金绿色的眼眸。他的五官美丽，轮廓深邃，带着再明显不过的欧洲人特征。他似乎有些畏寒，在京都五月的天气里还戴着毛茸茸的耳罩。

　　在他出声之前，中原中也完全没有感知到他的存在！

　　而这个人，中原中也恰恰是认识的。

　　他是港口Mafia的准干部兰堂，亦是法国异能局前谍报人员兰堂，更是中原中也眼中头号麻烦人物保罗·魏尔伦的前搭档！

　　该死！

　　震惊之余，中原中也的心中升起了难以言说的恐慌。

　　他被找到了！

　　他居然被兰堂找到了！！

　　兰堂没有死，居然还找到了藏在京都山窝窝里的他？！

　　中原中也用力握紧拳头，心中既觉得荒谬又有些恼怒：怎么会这样！

　　中原中也的表情太好猜了，即使他努力板着脸，不说话，但微微咬紧的嘴角，下意识防备起来的姿势还是让经验丰富的前谍报人员看出了端倪。

　　单纯防备一个突兀到来的陌生人，还是在防备一个似乎知道些底细的“熟人”，这其中的细微差异，瞒不过兰堂的眼睛。

　　兰堂微微瞪大眼睛，表情中竟然露出了一丝惊喜来，他不禁上来一步，露出一个温柔又欣慰的笑容来，语气轻快又柔和：“你还记得，是吗？你记得我，那你记得保尔吗？”

　　若是在九年前，一心为了祖国在战争中胜利的兰堂不会去考虑一个实验体的想法，但时过境迁，惨遭搭档背刺、失忆以及在Mafia底层打工的一连串灵魂暴击，终于恢复了全部记忆的兰堂反而检讨起自己的过去。

　　虽然他并没有将亲友视作工具，为了让他感受更多作为人类的情感，努力将他所知晓的一切都教授给他，与他交换名字，还送他异能帽子帮他杜绝被洗脑刷新人格术式的危险，但他从未真正站在亲友的立场去考虑，他只是理所当然地觉得，保尔应该也是这样认为的。

　　魏尔伦真正的心思都压在心底，从未暴露出半点，直到他们来到远东之地的租界里，找到那个研究基地里正在制造着的第二个人造实验体。

　　他没有想到已经是法国异能局备受尊敬的超越者谍报员的保尔并没有真正释怀自己非人类方式的诞生，也没有想到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法国政府的工具，更没想到他会对那个幼小的实验体共情，视对方为另一个自己，他的兄弟，不愿让对方如自己一般落到法国政府手上，被训练成另一个工具。

　　为了保护那个孩子，保尔不惜对他下了杀手。

　　而当时的兰堂，意识到保尔·魏尔伦的决心，明白他真正的想法后，虽然震惊又痛苦，但他同样选择对保尔下了杀手。

　　他必须完成任务，放任魏尔伦带走那个实验体的行为无异于背叛祖国。

　　之后，一切都失控了。

　　如今，拿回全部记忆又与魏尔伦和解的兰堂不再执念于过去，最近都不那么畏寒了，只戴一个耳罩就能够抵御夏日寒风。

　　魏尔伦不愿做法国异能局的暗杀工具，身为魏尔伦亲友的兰堂果断选择支持。他已经“死”了九年，想活过来不难，但就这么死着也不错。反正战争已经结束，

　　法国还是当年的战胜国，现在依旧强大。

　　若有一日国家有难，兰堂会选择回归效力。但现在，他更愿意陪着魏尔伦去流浪。

　　今日之前，兰堂和魏尔伦暂住在横滨。

　　本来这乡下地方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地方，但魏尔伦来后没多久，五千亿日円的黑钱刚引爆了横滨里世界，如今横滨各方势力打得不可开交，混乱范围还在不断扩展，大有要将关东地带一起拉下水的架势。

　　这样凸显政府无能、人性贪婪丑恶的混乱戏码，是魏尔伦热衷欣赏的，兰堂就陪着他留了下来。

　　这么一点混乱局势，连两个超越者的衣角都无法沾到。

　　就在昨天下午，一张报纸塞进了兰堂在横滨那栋别墅的门缝里。

　　兰堂没订过报纸，会以这样手段塞这么一张报纸进来，只能说明这张报纸上携带着重要情报。

　　应该是港口Mafia那个拥有无效化异能力的黑心小子做的。

　　兰堂打开报纸。

　　入眼就是对京都马拉松比赛的大篇幅报道，还有几张黑白照片。

　　粗略一看，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兰堂很快就注意到其中一张照片的角落里那对相拥的身影，那个身量矮一些的少年只露出一张侧脸，但脸部轮廓却是熟悉至极！

　　当年横滨大爆炸，炸毁了那个军事研究基地的一切，但曾经在那个基地中主持“荒霸吐计划”的总研究员N却没有死。他手上有着实验资料的副本，在政府的支持下，他很快又建立了一个研究所，继续他的造神计划，只是再无一个实验体能够达到当初甲二五八番的成功。

　　在用那份真假掺半的情报将魏尔伦骗来横滨之前，兰堂更先一步看了那个研究所的资料以及档案上对甲二五八番的死亡结论。

　　兰堂为魏尔伦感到遗憾，因为他的亲友是那么期待那个孩子。

　　也因此，兰堂深深记住了那孩子五官的轮廓。

　　大概是命运给中原中也绊了一跤吧，那张照片的主角都不是他和涩泽龙彦，就是不小心入了一点点镜，露了个侧脸，结果他就被认出来了。

　　虽然中原中也一直很注意伪装自己，又是假发又是美瞳，但他的五官还是那个五官。日本报纸又不是彩色的，黑白照片一放，谁知道那人的发眸是个什么配色，当然五官最显眼。

　　事实上，哪怕当时的中原中也多戴了一副眼镜，落在真正熟悉他长相的人眼中，依旧能够轻易认出。

　　比如特意将这份报纸送来的太宰治。

　　***

　　“世界与世界的差异，还真是奇妙。”横滨的一处山丘上，山道郁郁葱葱，一座座白色墓碑整齐地排列着。港口Mafia最让人忌惮的年轻干部坐在海滨墓园的大树下，从这里，可以看到横滨那条跨海大桥和桥下波光粼粼的海面。

　　这里是平行世界的太宰治常来小坐的地方，因为树下的那片土地埋藏着他的朋友织田作之助。

　　当然，他这个世界里，织田作并没有死，他都还没有加入港口Mafia，还在当着他的邮递员。太宰治主动避开了让他们相识的那个节点后，织田作之助依旧干着他的邮递员工作，并没有加入港口Mafia。

　　不过，坂口安吾那家伙是在他得到「书」之前就已经加入了港口Mafia，太宰治没兴趣跟他认识一下，甚至还在心中做出了一个小小的计划，准备在森鸥外发现坂口安吾卧底身份并对他加以利用之前先利用他痛击异能特务科一番。

　　别误会，他对坂口安吾没有什么同伴情谊，只是不想让这个坂口安吾卧底任务成功，顺利回异能特务科升官而已。

　　平行世界的自己算是他自己吗？

　　啊，想想就恶心，他才不要承认其他世界的太宰治跟他

　　有什么关系。

　　那平行世界的朋友算是他的朋友吗？哪怕这辈子他并没有结识他的打算？

　　谁知道呢，他只是……不想织田作死而已。

　　「书」让他共情到了平行世界太宰治的记忆和情感，他既觉得恶心又有些烦躁。

　　没有织田作，一个人喝酒好无聊。

　　没有中也，一个人干活好累。

　　太宰治做梦都想要逮一个中原中也回来，然后将所有的公务文件都压在他的身上。而在推测出他极有可能也有着平行世界的记忆时，太宰治又多了几分别样的期待。

　　长了脑子的小蛞蝓诶，是限量版！

　　可惜，太宰治对中原中也的了解，不足以在对方离开横滨杳无音信后从世界的某个角落里将他揪出来。而且，他这个世界比起其他平行世界更加复杂，单是日本本土就多出了很多特殊势力，换言之，更危险。

　　太宰治本想借着白麒麟来横滨扩大混乱局势的时候将「旗会」的外交官弄死，那家伙现在是日本正当红的明星，他的死亡足以引爆全网，钓出心软毛病改不了的中原中也。

　　万万没有想到……

　　“这个世界的涩泽龙彦居然才十六岁。”身披黑色西装外套的太宰治以着一种古怪的语气说道，平行世界之间是存在着差异的，这一点，没有谁比得到所有平行世界自己记忆的太宰治更清楚，但在他身边发生的事情，有几点是不变的。

　　比如，总是在「羊」长大，十五岁加入港口Mafia的中原中也。

　　比如，被异能特务科送来横滨，非但没有镇压混乱，反而将混乱扩大成龙头战争的白麒麟涩泽龙彦。

　　太宰治没有在意过涩泽龙彦这个人。

　　涩泽龙彦这个人早就因内心的虚无和对生命光辉的徒劳追逐而疯了大半，完全没有关注的必要。

　　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世界的涩泽龙彦在异能特务科那里仍处于“籍籍无名”状态……不对，异能特务科通缉榜单头名“自杀异能者”明显就是涩泽龙彦，就是相关描述错误一大堆，被误导还不自知。

　　太宰治随手让人多查了查。

　　嘿，他只是想要查涩泽龙彦来着，这一牵扯，竟然将中原中也的情报也扯了出来。

　　涩泽龙彦和中原中也？

　　情侣关系？

　　真是离了大谱！

　　太宰治果断将这份重要情报塞给兰堂。

　　平行世界里的魏尔伦为了将中原中也带走，不惜以杀死所有跟他有重要羁绊的人，换做这个世界里……

　　祝好运！

　　***

　　此时此刻，京都绮山神社中，误以为中原中也保留着当初在水槽中被他和魏尔伦争夺过去的兰堂试图表现得更加友善一些，他温声对僵立在原地满脸警惕的中原中也说道：“中也，我们不会……”

　　兰堂本想说“我们不会伤害你”，但中原中也却抓住了这句话隐含的重点，他死死攥住手指，突然道：“你们和好了。”

　　被打断了话的兰堂并没有不悦，他只是温柔又纵容地看着中原中也，像是看着曾经的魏尔伦，他张了张嘴，正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又被中原中也打断了。

　　“保罗·魏尔伦也来了！”中原中也蓦地咬牙，平时只是在身上笼着薄薄一层的暗红微光此刻迸发出耀眼的红光来，瞬间就撕碎了他之前在身上的精心伪装，也震碎了一直戴在双手上的那双黑色手套。

　　“轰”的一声，中原中也脚下的土地迸裂开蛛网似的裂纹，异能力爆发的威力瞬间掀翻了景色清幽的小院，曾经被他悉心呵护的苹果树和葡萄树也不例外，直接被他狂暴的重力异能绞得粉碎。

　　有什么关系。

第47章

　　中原中也脚下一蹬, 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裹挟着千钧之重, 猛地向兰堂冲去, 那气势汹汹又杀意凛然的模样，仿佛要将兰堂撕碎一样。

　　兰堂的眼睛一亮，原本因魏尔伦缘故而对眼前少年的些许移情和对诗人柏村文字的喜欢变成了对他本身的欣赏。

　　“漂亮的杀气。”

　　兰堂不禁称赞道。

　　但他的心中同时多出了几分好奇。

　　中原中也这样的表情, 怎么像是猜出了魏尔伦此刻并没有跟他一起到来的原因？

　　唉，从情报中得知中原中也在京都这边有了感情很好的恋人后，兰堂不觉得怎样——热情又浪漫的法国人, 未成年谈个恋爱怎么了，交的是一个男朋友又怎么了。那个涩泽龙彦长得不错, 中也不亏啊。

　　但魏尔伦不这样想。

　　好吧，保尔从来没有将自己当做是法国人, 可以体谅他不吃法国人那一套。

　　兰堂阻止过魏尔伦的, 他试图跟魏尔伦分析杀掉中原中也男朋友导致的后果，但魏尔伦却对兰堂表达了想要带走中也的决心，男朋友的存在绝对是拖累，因为在魏尔伦眼中，男朋友=未来丈夫=家庭成员。

　　经过魏尔伦的观察，那些成了家的男人都不喜欢挪窝。如果中也跟那个男人成了，他们极有可能会一直留在这乡下地方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