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灵 第10章

　　此时秋水远远听见那位老师的一声大吼，也是一惊，下意识就往光线亮起的那处看去。被光照着的那人有着短短的蓝色卷发，柔和英俊的面庞轮廓，正张着一双湛蓝清澈、如同沉坠了日月星辰的眸子，满带无奈地看向那位老师。他披着黑色长袍，身形高挑纤瘦，脖子上还挂着一个样式奇怪的黑色坠子，不是霍雨浩，又还能有谁？

　　怎么霍雨浩在史莱克还会被拦？他不是海神阁成员吗？

　　秋水暗暗蹙起了眉，即使那所谓的“眉毛”只是它眼睛上面的、看起来与其他毛没什么不同的一撮普通黑毛罢了。

　　那头，霍雨浩正无奈地望向这位老师。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的脸孔，却发现这人鼻直口方，面容坚毅，年约四十岁上下，倒是长得很端正，只是却陌生的很。

　　那位巡夜的老师见他不语，以为他是心虚理亏，顿时就上前一步，斥道：

　　“你怎么还不穿校服，将校规置于何地？你老师是谁，哪个班的！”

　　霍雨浩心下厌烦。他淡淡地说：

　　“我是周漪老师班上的，学业不精，修为太浅，已经快要毕业了，平时也并没人来管我。老师，您让我走吧，我遇到了些事，心里不太舒服，如果您要通报给周漪老师的话，可以自便。”

　　那位老师闻言，却是将眉头皱得更紧了：

　　“小小年纪，自暴自弃可不好。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周老师的，谁都知道她管班级管得严，我要是告诉她，你的处境恐怕就更糟了。只是，你可得答应我，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上魂导灯的灯光下压，不再对着霍雨浩照了。他大力拍拍他的肩膀，温声道：

　　“你住在哪边？老师送你回去吧。不早了，早点休息，明天起来你就会发现，这一切都不是事儿。”

　　秋水竖着耳朵听到这里，顿时心烦意乱。

　　这个霍雨浩是金魂币变的吗？先前招蜂引蝶也就算了，还能勉强解释成能力值有加分，但现在呢！为什么连扮演落魄少年都能得到老师的欢心？老师们不是一向讨厌这种颓废而不学无术的学生吗，可恶、可恶！他长得也并不是很可爱，呸，很好看啊！！

　　它眼珠转了转，却是有一计计上心头。

　　霍雨浩当然不知道秋水的鬼算盘。他见这位老师居然如此和蔼亲切，对待后进生也如春风拂面般体贴温暖，不由也是深受感动，暗暗为自己先前的傲慢而懊悔。他点点头，退开几步，对着这位老师鞠躬道：

　　“对不起，老师，我为先前的态度向您道歉。您说的很对，人在任何时候都不当颓废。”

　　青年的声音有如温玉一般清透动人，回荡在这寂静夜空之下，不可谓不动人。

　　巡夜的老师与他对视一眼，感觉到他眼中的那份真诚，正打算畅怀一笑时，却冷不丁又听见一个声音，远远从某处传来。他回头一看，却见草丛之中钻出一个女子。

　　“雨浩~！”

　　霍雨浩全身一抖，被这肉麻声音恶心得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冷颤。他抬眼看去，却顿时吓得把脑里混混沌沌的各种想法忘得一干二净。

　　从草丛那端跑过来的女子，发色是比青草略浅的柔软碧色，松松在脑后系成一束。她全身都裹在一袭柔软的金色长袍中，更衬得肤白似雪，毫无瑕疵。她的身形纤细，一举一动都散发着浑然天成的高贵温婉气质。

　　女子就那么从草丛向着二人跑过来，猛地扑到了霍雨浩的身上。

　　“雨浩！”

　　霍雨浩颤抖地一点点把脸偏过去，仿佛播放时不幸卡顿了的视频：

　　“碧......姬。”

　　--------------------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想到！黑色柴犬的配色，就是帝天龙身的配色哈哈哈

　　可惜这里不能发图，不然我就发上来给大家看~

第17章

　　巡夜中年老师的嘴角迅速耷拉下来，一脸“我拿错剧本了”的惊呆表情。本以为自己成功劝得一位学生迷途知返，但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说起来，这个女生也太美了。碧姬......似乎是个有点耳熟的名字。

　　碧姬的手将霍雨浩的肩膀攥得死紧，仰头看他，上一秒还是终于得见情郎的喜笑颜开，下一秒就成了满脸悲凄的梨花带雨：

　　“雨浩......你怎么都不来找我？你真的和他好了吗？你真的，是同性恋？！”

　　霍雨浩脑门上青筋暴起。他一把推开碧姬，也再顾不上体谅这位可怜老师的心情，几个纵跃就如流星赶月一般朝着另一边去了。

　　他的声音散在空中，由于顾忌着不远处的海神阁，音量并不很大，嗓音也依旧温和，不过，却带上了那么一丝咬牙切齿：

　　“老师，很感谢您的开导，也请相信我绝没有冒犯您的意思！这个人叫碧姬，如果您方便的话，就给她记个大过吧！！”

　　碧姬被他推的后退一步，娇弱的身形晃了晃，却丝毫没有追上去的意思。她低头无声地笑了，又轻轻瞟了那位老师一眼，澄澈的绿眸此时竟然泛出点点金光，恍然间那么娇小的身影也变得高大摄人了一般：

　　“他、是、我、的。”她一字一句地说。

　　老师心头一万匹草泥马飞奔而过。他翻了翻白眼，心想谁要与你抢了，是你的就是你的呗。

　　然而碧姬没有离开的意思，她似乎很享受、也早习惯了夜空下这种寂静的氛围，此时正歪着头看那泛着淡淡波纹的水。老师想了想，理了理手里的纪律册名单，收好魂导灯，终于还是把憋在心底的那句话说了出口：

　　“我不管你是谁，史莱克的学生......还是什么别的人，这样追男人是追不到的哟。”

　　碧姬一惊回头。

　　那老师挑了挑一侧的眉毛，露出一点狡黠的笑：

　　“你叫他雨浩，他是霍雨浩吧？霍雨浩喜欢王冬儿，那是全海神湖的水都淹不掉的事实。”

　　碧姬缓慢地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一抖一抖，却没有说话。

　　老师看着她此时有些迷惘怔愣的神情，不由缓缓笑了，并不丝毫因为她先前的娇纵无礼而生气：

　　“你叫碧姬？其实，不管你们修为多高，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在我们这些老师眼里呀，你们都不过只是半大孩子而已。史莱克传承万年，所凭借的力量，海神阁自然是一个，但更重要的，是我们所有老师对学生的爱。”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膛：

　　“也许在斗罗大陆的任何一个地方，你们可以用拳头说话，你们可以做任何自己认为对的事，只要你们足够强——但在史莱克，我们希望传达的，是爱的力量。爱，是与能力禀赋无关的、生发于心灵最深处的力量。”

　　“也许你已经在力量上足够强大——但我能看得出，你的心灵，并不完整。”

　　“要引起他的注意，为什么要用这么莽撞的方法呢？你那样聪明。”

　　“是缺‘爱’吗？”

　　***

　　霍雨浩遁走后，并没往宿舍的方向去。最初的恼怒渐渐平息下来，他终于勉强克制下把秋水扔掉这种不负责任的冲动。

　　它真的太幼稚了！老师对他以至诚相待，为什么它要为了心里一点莫名其妙的不痛快就冲出来呢？

　　而且，他甚至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到底是自己说的哪一句话惹到它了。明明说的完全都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抓狂）

　　唉。还是算了吧。不管怎么说，他是个人，从小生活在人类社会中，就勉强（大度地）让一让这只不谙世事的魂兽吧！毕竟它可能从来都没和人接触过。

　　霍雨浩这样想着，也就慢慢走回了湖边。然而星垂野阔，月涌江流，却哪有半个人影？

　　不知怎么的，霍雨浩忽然微微一慌，仿佛心上的某个角落忽然塌了一块。

　　很快他知道了原因。

　　秋水不见了。

　　变成碧姬、惹得他一场大怒之后，秋水失踪了，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仿佛他将它从星斗带出来的那段记忆，都只存在于他自己一个人的臆想之中。

　　秋水不在草丛、不在湖边、不在他的宿舍、也不在海神阁。它仿佛从未存在过。

　　第二天霍雨浩通过周漪老师设法联系上了昨晚的巡夜老师。这位老师姓汤，叫做汤与道。周漪本是许久未见霍雨浩，然而霍雨浩焦灼之下，与她叙旧的心思淡了很多，只是诚挚地道歉，说实在有万分紧急的事情耽误不得，周漪也是通情达理的人，迅速就帮助他找到了汤与道。

　　然而汤与道一脸茫然。

　　并非他不知道“碧姬”去了哪里，他根本不知道有过“碧姬”这个人。这位面目端正刚毅、一向待学生最最真诚用心的中年老师，从不忘记自己教过的任何一个学生的姓名，哪怕其中某些学生只在某节魂师通识课上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但他并不知道“碧姬”，甚至对于霍雨浩的面容他也没有半点印象。

　　秋水彻底失踪了。一切线索都断了。

　　刚从海神阁出来的时候，霍雨浩想的还是如何应对天梦哥他们的责问。在湖边散步的时候，霍雨浩想的是他对冬儿的心情。在生气离开之后，霍雨浩想的是魂兽的心性为何会如此幼稚。

　　然而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就在离开星斗的第一天夜里，他弄丢了它。

　　不知江月待何人？

　　但见长江送流水。

第18章

　　云团锦簇，绕山翻涌。

　　霍雨浩孑孓独立于这山峰之下，仰头望着山巅。秋水失踪后，他片刻不停地就来了这里。并非他不想去找，而是他不得不来。

　　往昔的记忆铺天盖地般涌来，不死不休。

　　“我有一个姐姐，长得跟我一模一样！我猜她长大后，肯定就是光之女神的样子。”

　　“那她这么美......能看上我吗？”

　　“那我也不知道！只是，你要有自信呀！看你后续的表现喽。”

　　斯人已去，言犹在耳。年少时的两小无猜与耳鬓厮磨是那样亲切熟悉，朝朝暮暮，如在昨日。冬儿粉蓝色的短发与俏皮的脸色，光明女神蝶纷飞的蝶翼，二人武魂融合时，有如潮水般生生不息的生命能量，这些独属于二人的记忆，霍雨浩未曾忘却半分。

　　但今时毕竟不同往昔，他已然成长。

　　玄老等人实是多虑了。他固然怀念过往种种，但却绝不会沉溺在无休止的回忆之中。他霍雨浩先是一个男人，掌家国情、天下义，儿女私情终究在其次。况且，如果他已经得天独厚地抢占了许多人毕生都求而不得的命定机缘，那么他也必然因此而肩负着普通人无法负荷的责任压力。

　　因为不是普通人，因为肩上承担着更重更多的责任，所以，留给他任性回忆的时间不多，留给霍雨浩和王冬儿的时间也同样不多。

　　“你是谁？”

　　“......”

　　“难道你就是王冬的姐姐么？你也是史莱克学院的学员？而且还来参加海神缘？”

　　“......大笨蛋！！！”

　　......

　　昊天峰上昊天堡，昊天堡内昊天宗。

　　古朴霸气的三字牌匾之上，辉映着的是流传万年仍不见褪色的先祖唐三登天成神的传奇。这传奇本身的光彩，似乎早已经远远盖过了这隐匿宗门的锋芒，然而霍雨浩知道，这万年宗门所积聚的底蕴，绝不简单。

　　这大陆局势，当真是暗潮涌动。

　　***

　　昊天峰峰顶，二宗主泰坦背着双手，凭空悬停于雪峰之上，冷冷盯视着攀上来的霍雨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