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灵 第15章

　　他掂了掂长/枪，随手转出一个枪花。

　　皮甲虽名为甲胄，却不是完整的一套，面积很小，只能够护住胸腹部。而这柄长/枪长约丈二，枪身是由弹性极佳的白蜡杆制成，再配上精铁的枪头，寒光凛凛，分外逼人。

　　秋水见他不上当，只好悻悻地重新把那顶斗笠扣到头上，也顺手转了个枪花。说来也奇怪，他分明才刚化形，对人体形态结构本应很生疏，但此时那柄长/枪竟似粘在他手上一般，任他旋转把玩。

　　长/枪破空，带起阵阵嗡鸣，道道枪影。

　　他说：

　　“你没听过那个童话吗，沉睡的公主醒来会爱上第一眼看到的那个人，我醒来第一眼看到了帝天，自然就变成他啰。”

　　“但是他的瞳孔是暗金色的，只有情绪波动很剧烈的时候，才会变成墨黑色。我就不同啦，你看，我的眼睛原本就是黑色的。”

　　霍雨浩：

　　“......”这跟童话有半毛钱关系吗妈蛋。

　　“不对，你第一眼看到的不应该是我吗？或者某个莫名其妙的路人甲？因为你在半天之前被我扔掉的时候，还一直都是兽形啊！”

　　秋水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他：

　　“......我早就可以化形了，只是一直不稳定而已。不过上次牛天给我吃了一丸丹药以后，我就已经能够自由地切换形态。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用兽形......”

　　霍雨浩眼巴巴地看他，湛蓝色的眼底写满问号。

　　秋水淡然一笑:

　　“就是因为不想走路啊。”

　　他的脸孔隐藏在斗笠的黑纱幕下，影影绰绰地看不清楚，只能隐约瞧见英挺的眉目轮廓，以及那双带着一点笑意的丹凤眼。

　　霍雨浩逼迫自己略去这个懒鬼的最后半句话，追问道：

　　“牛天？可是牛天干嘛帮你？”

　　秋水轻飘飘地：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是魂兽嘛，年纪又老，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收藏再正常不过了。”

　　被王冬儿称作大爹爹的昊天宗大宗主居然是魂兽？？！！！

　　还有人类会认魂兽做爸爸的吗？

　　霍雨浩表示三观被刷新。他正待问，却见秋水猛地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校场上那一个个排列整齐的方阵喊道：

　　“到了！”

　　眼前的校场面积极大，一眼望不到边。而离二人所站的门口处较近的地方，是一个个方阵军团，正在操演各种阵型。远处，有骑兵团正相互冲杀，卷起阵阵沙尘。校场之中，金铁碰撞的铿锵之声不绝于耳，正是一派杀气腾腾的景象。

　　霍雨浩只得先把疑惑放下。

　　放眼望去，他轻而易举地从这一个个方阵中找到了新兵团。原因很简单：新兵军容涣散，举止随意，虽是勉强站着，但有挠头的、说话的、乱晃的，站没站相，十分散漫。而在兵团的最前方，站着三名穿着金属锁子甲的军官模样之人，也正很随意地在相互交谈。

　　霍雨浩瞥了秋水一眼，他不为所动，而是遥遥眺望着远方。又看一眼，还是没反应。再看一眼，秋水终于迟钝地对上他的目光：

　　“？”

　　霍雨浩：

　　“你愣着干什么，脱衣服啊！”

　　他把手上一直攥着的那套粗布衣裤扔给他：

　　“衣服换上、斗笠摘掉、皮甲套上，快点，别给那边军官看见了。”

　　秋水苦道：

　　“衣服怎么换？”

　　霍雨浩怒道：

　　“你不会穿衣服，那这身衣服是怎么穿上的？总不会是帝天亲自给你穿的罢！”他说到这里，太阳穴隐隐作痛。

　　自从秋水变成人以后，他发觉自己的理智正有失控的倾向。

　　不行，霍雨浩，你要冷静。理智才是你对敌时最大的资本。

　　秋水似乎被他无声的咆哮吓到，呐呐地缩到一边，捧着两件衣裤：

　　“我化形的时候就穿着这件衣服了，你是人，所以不知道，所有魂兽化形以后......”他说到一半，接触到霍雨浩那杀人般的目光，顿了顿，终于明智地没有说下去，而是摘下斗笠，把它塞进储物戒指里。

　　霍雨浩把他拉到一处树荫下，一边狐疑地看他，一边分神留意着过往的行人。秋水似乎真的不会换衣服，他笨拙地解着衣扣和衣带，还失手拉断了一个连着左右衣领的小小暗钩。

　　一只魂兽，不会穿衣服，但却会使用昂贵的储物戒指？霍雨浩托腮沉思。

　　......星斗的魂兽，都好有钱啊。

　　秋水很高，比霍雨浩还要高上半个头。先前裹在黑袍里的时候，看着瘦而冷，全身都散发着张扬但又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冽霸气，而此时一点点脱掉衣服，居然显露出一种带着高贵野性的、浓烈惑人的魅力来。

　　他双手扯着衣料，动作分明滑稽又可笑，但渐渐裸露的躯体又是惊人的精壮健美。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树木的缝隙洒下来，打在他身上，形成了神秘又幽暗的阴影。沿颈项向下，胸膛、小腹绵延成一道流畅而有力的曲线，让人不由想起苍莽丛林中迅捷的豹，那是生活在野地的无拘无束的生灵，却又偏偏带着宛如天神眷顾般的高贵优雅。

　　这个人啊......他难得静下来，安分地不吵不嚷不说话的时候，那刀刻斧凿一般的眼角眉梢，居然会不自觉地带出一种谈笑刀戈剑锋铄、缓带轻衫惊鸿若的翩翩风仪。

　　见过帝天很多次，也曾仰慕他那让天下人为之折腰的狂傲霸气。

　　但同一张脸上的生动神情，全都是秋水所赋予的。

　　若是闭上眼回想的话......那带着促狭笑意的上挑眼角，和总是懒洋洋说出气死人不偿命话语的淡淡薄唇，居然是那般清晰。

　　虽然是完全相同的五官，但他比谁都清楚，他们是两个人。

　　所以，尽管一切奇怪的、无法解释的问题都指向那唯一一个可能的答案——但只要他说不是，他就绝不怀疑。

　　霍雨浩摸了摸鼻子，有点不自在地别开了目光。他试图展现出自己的镇定与漫不经心，然而紧绷的声线却泄露出一点紧张：

　　“快点，我们都耽误好久了，得赶紧去报到啊。”

　　内心却又不依不饶地出现了另一个声音：

　　魂兽虽然蠢了点，但是身材也太好了吧！

　　压抑住咆哮冲动并试图永远保持冷静理智的霍雨浩，在不知不觉中，终于又养成了一个喜欢碎碎念的坏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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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雨浩：对，我怂orz，我不看总行了吧！

第26章

　　秋水缓慢地套上衣服，扎紧皮甲，霍雨浩装作漫不经心地望向远方。

　　然而他这一看，似乎看出点问题来。

　　那三个站在新兵团前的士官，看似交头接耳在闲聊，但仔细一看，这三人里有两个说话时目光都是涣散的，显然在分神留意周围的情况，这哪有半点普通人聊天时的闲适自在？分明是在暗中考察新兵的身体素质。

　　这应当就是入伍的第一个考验了，倒是很简单啊。

　　霍雨浩正想着，秋水的声音冷不丁幽幽传来：

　　“你知道魂兽化形的秘密吗？比如，我们为什么长成这个样子，同一种族的魂兽化成人形后，会不会像你们人类的兄弟姐妹一般相貌相似？还有，什么种族的魂兽化形最好看？什么种族的魂兽化形最丑？”

　　霍雨浩没好气地：

　　“你们不是像童话故事那样，第一眼看到谁就会化形成谁吗？”

　　秋水甩着那杆长/枪，大步从树影下走出来，爽快承认道：

　　“当然只有我这么浪漫，其他人才不是这样。先说最后一个问题吧！魂兽之中化形最美的，大家都公认是出生于极北之地、集万载玄冰气蕴而生的冰天雪女，但只有我知道，她本身就是精灵一般的存在，容貌似极了人类，”

　　他摇了摇手指，语调夸张地感叹道：“所以，对于她来说，根本没有‘化形’这一说，她甚至都不能算是魂兽了，这天地虽大，但哪里又会有像她这样长得这么符合审美标准的魂兽呀~！”

　　他用那张与帝天一模一样的脸说着直男又白痴的话，语毕，甚至还比划出一个极其恶心的手势，做西子捧心状。

　　霍雨浩冷哼一声，心里有些酸涩的别扭：

　　“怎么，你化形以后，连思维都变得拟人化了嘛！”他上下打量秋水一圈，右手光芒一闪，掏出一把小巧的梳子，替他拢起了一头散乱的发：

　　“人家兽神散着发，是为了烘托他英武不凡的气势，在出招之时鼓起大风，能够营造出发丝飞扬的效果。至于你，你就别丑人多作怪了，披头散发，邋里邋遢，我看着都难受。更别提什么最美的魂兽了，我看就连最丑的魂兽，都未必能看得上你。”

　　他一溜烟绕到他背后，微微踮起脚，微凉的双手在那头浓密的黑发间穿梭。练惯了乱披风锤法与玄玉手的掌，轻而易举地便将一头凌乱的黑发分成几缕，盘旋缠绕，挽成一个可笑的丸子头，再紧紧绑上一个曾经属于冬儿的粉色发圈。

　　发圈上悬着一个小巧的吊坠，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蓝蝶。

　　光明女神蝶。

　　秋水愣了一下，随即又温顺地垂下头来，任他施为。他似乎想到什么，微微偏过头看他：

　　“雨浩，......”

　　他的眼睛很黑，深不见底。

　　看着那双眼，霍雨浩忽然觉得有点心慌。他不由分说地打断：

　　“你闭嘴。”

　　***

　　少年霍雨浩严肃又认真的军营之旅，在加进秋水这么一根搅（哔——！）棍后，成功变得混乱不堪起来。

　　虽然贴了一脸麻子的霍雨浩站立地笔直，并且一直用眼刀子甩秋水让他也站得笔直，但或许由于秋水的相貌更加骚气且具有迷惑性的缘故，被士官注意到并且选为大队一号营房负责人的，居然是他。

　　唉，万万没想到，在迈向军功的平坦大道上，居然生生横亘出这样一个祸害。

　　果然以貌取人是人类世界通用的潜规则吗。

　　霍雨浩气闷地走向营房。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这个负责人的位置，他得抢回来。要知道，团队里的小头目，一向是上级军官重点培养的对象。

　　五百名新兵之中，小队长共计挑选出三百名战兵、二百名辅兵。而这三百名战兵又被分配到了三个营房之中，也就是说，每个营房要住下一百人之多。

　　正是夏日，炽热的阳光灼烤着大地。新兵们稀稀拉拉地进入营房之后，几乎是下一瞬间，怨声载道就开始了。

　　“哎呦，累死了，站了一下午，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一名身材瘦小的新兵抱怨。

　　另一名壮硕而肥胖的人答道：

　　“你别提了，我都快烤出油来了！一百个人住在一起，这屋子就一个门，也没有窗，是想臭死我们吗？真不是人过的日子，也不知我爹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还说要让我来锻炼？！”

　　类似这样的声音，瞬间就响彻了整个营区。

　　霍雨浩正因没当上负责人而郁闷，甚至还有点后悔自己选择了易（扮）容（丑），然而他面上却不带出半分情绪，而是一脸淡然地走入营房，给自己找了个靠角落的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