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灵 第17章

　　他很高，没有佩甲，而是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袍，式样有点像斗篷。他这一站起身，霍雨浩才注意到，他竟然有一头漂亮的卷发，蓬松又柔软，垂垂地搭在肩上，在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他的眉目很深刻，瞳仁是奇异的浅灰色，鼻梁很高，带着一种异域气息的俊美。

　　他望着霍雨浩，眼底带着一点笑意，一字一句地：

　　“这位小兄弟，如果我没记错，这第一营房的负责人......好似并不是你吧。”

　　这是谁？方才指定负责人的时候，他并不在场啊。

　　霍雨浩挠了挠头，露出一个灿烂中带着几丝尴尬腼腆的笑：

　　“呃，啊，是的，说来惭愧。俺、我，我只是想，大家是同一个营房的，应当一起行动，吃饭也要在一起才是。所以刚刚我就招呼大家一起过来。那位负责人兄弟他见我招呼大家，就主动过来说，以后杂事可以都由我来管，负责人也可以由我来做，只是，我给推辞了，这样做毕竟不妥当......”

　　卷发的长官定定地注视了他一会。在那双漂亮又尖锐的浅灰色眼睛的注视下，霍雨浩不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已经露出了破绽。

　　长官道：

　　“没什么不妥的，你做得很好。这边无事了，你快回去招呼大家吃饭吧。”

　　霍雨浩忙不迭地点头，小跑着回到了那边队伍中，让大家四散吃饭去。一群新兵早等得怨气满腹，只是碍于他的淫威方才勉强隐忍，此时都敲着饭盒飞快涌到各窗口前。

　　霍雨浩艰难地躲开那一群奔涌的人，从缝隙中灵巧地挤到了秋水身边。

　　他身形高瘦，头上又带着那个粉蓝色的蝴蝶发圈，在一群人中真的很好认。

　　霍雨浩凑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

　　“那个，负责人的事儿，我晚上再给你解释好不好？话说，你应该不会介意这种名号吧？”

　　秋水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然而他很少有如此安静的时候，霍雨浩总觉得他身上哪里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他伸出五根指头在他脸前晃了一下，疑道：

　　“总觉得你哪里好像有点不同，奇怪。哎，你没事吧？”

　　秋水又摇了摇头，依旧没说话。

　　霍雨浩左看右看，见他神色间没有什么异样，也只能作罢。

　　他把他拉到远离长官们的另一个角落坐下，又去打好了两份饭菜回来，摆好勺子筷子，才神神秘秘地：

　　“刚刚我不是去报告么，那边有一位长官，命运之眼感觉到他很危险。”

　　此时一群新兵都陆陆续续落座，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是成群结队来参军的，三三两两呼朋引伴，很快便将食堂填满了六成。按理说吃饭不说话是军营不成文的规定，但这群新兵蛋子没被训过，初来乍到没规矩，呼呼喝喝的，食堂里很快就吵成闹哄哄的一团。霍雨浩此时说话倒很放心。

　　秋水看着两人饭盒里各自插着的勺子，和桌上小碗中架着的两双筷子，迟疑了一下，握住了那把勺子：

　　“是魂师吗？”

　　霍雨浩嚼着饭菜含混不清地：

　　“我感受不到他的魂力。不过呢，想来他长得不太像星罗帝国人，说不定是军师一类的角色吧。这里离前线太近了，就算真有大人物来也不出奇。”

　　他吃着，抬头看了秋水一眼：

　　“你吃饭怎么不用筷子？”

　　秋水的手顿了一下，旋即又埋头吃起来。他拿勺子的手势很有点奇怪，整个手虚握成拳状，像拿着一把大铲子一样一下下地把饭菜都铲到嘴里。他那一侧的桌面上，渐渐落了些散乱的莹白饭粒。

　　他皱眉：

　　“不用夹菜，自然不需要筷子。”

　　霍雨浩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忽然毫不客气地指着他的手笑了出声：

　　“你怕是不会用吧！啊哈、哈哈哈哈，傻龙，你笑死我了......”

　　秋水没理他，默默地又吃了一口饭。过了一会，他僵硬地放开了那把勺子，似乎是握的有些累了：

　　“别笑了，你很吵。”

　　他偏头想了想，说：

　　“我晚上也有事想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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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霍雨浩:我是军训教官。

　　秋水：那我是什么？

　　霍雨浩：你是做饭的厨娘。

　　（ps：从这章开始霍霍的军营生活要起飞啦）

第29章

　　原来魂兽不会用筷子吃饭，霍雨浩觉得自己的知识面莫名其妙又扩展了一点。

　　或许等他回到学院以后，会建议老师们在介绍魂兽知识的书本里加上这一条？

　　但是秋水就坐在他对面，黑玉一般清透的眸子只是凉凉地扫了他一眼，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也没再说话，但莫名地就让霍雨浩觉得很危险。他摸了摸鼻子，打圆场道：

　　“好啦好啦，我没在笑你，以后教你用就是了。”

　　秋水闻言，也只是默默吃饭，一幅不置可否的样子。

　　“哔————哔哔哔——哔————”

　　食堂外忽然响起哨声，三短两长。

　　“集合了？！”霍雨浩忙抬头往长官们那桌看，果然那桌早就空了。

　　他把筷子和勺子往饭盒里一扔，剩饭菜倒在桌上的空碗里，再把饭盒盖扣上。秋水慢吞吞地站起来，抖了抖衣襟，看看自己的手，似乎有点想找张手帕来擦擦。

　　不过霍雨浩完全没注意到他的表情。他相当麻利地把两个人的剩饭倒了，又把碗归还到收碗碟的大妈那里，转身拽着他就跑：

　　“快......，咱们是上等兵，上面都看着呢。”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在两人的背影堪堪消失在食堂门口之后，大部分无组织无纪律的新兵仍在边抱怨着边收拾。

　　**

　　正午，艳阳天，无声无息地，校场边侧的树影已经悄悄偏移了一大块。

　　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

　　霍雨浩默默算着。

　　是的，等三个营房全部三百名战兵到齐，距离吹哨的时候已经过了接近半个时辰的时间。先前食堂里三名穿锁子甲的军官都到了，灰袍人倒不见踪影。来晚的新兵们自知做错了事，远远看见这边太阳底下站着的方阵就自觉地小跑过来，无声入列。

　　很快，方阵越来越大。

　　长官们什么都没说，蓄着胡子那人负手绕着方阵，前前后后走来走去。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的时间。

　　长时间的暴晒让军队中相当一部分的人开始摇晃。

　　新兵们的怨言皆埋在心底，面上都是一幅面红耳赤、东倒西歪的孱弱无力模样，以此做着无声的抗议。秋水在一派愁眉苦脸的人群中站得笔直，面容深刻而英俊，那身贴身软甲勾勒出他高大挺拔的身材，起伏流畅的曲线一如芝兰玉树，让人移不开眼。

　　霍雨浩的个子比他矮上半个头，面孔又因为做了易容伪装，肤色蜡黄，加上一脸麻子，即使同为上等兵，方才还借着招呼人集合的机会，在长官们面前露了一次脸，但显然他们此时都已经把他忘了，目光只聚集在秋水一人身上，流露出激赏的神色。

　　终于，前方的胡子长官吆喝道：

　　“全体立正——稍息！方才摇晃的、乱动的、说话的，现在全都做一百个俯卧撑，自己计数！我们几位看的清清楚楚，若有人装傻抵赖的，你们这战兵，也不用当了！”

　　方才叫苦叫累的新兵们畏惧他的威望，便自趴下做俯卧撑不提。

　　胡子长官满意地望着场中起起伏伏的身影，以及所剩无几的仍然站立着的人，道：

　　“我看见，没有抵赖耍懒的人——这很好！身体素质上不来，可以锻炼，但心一定要是正的，敢做敢当才是男儿本色！现在，你们边做着，边打起精神听我说！我唤作庄天，乃是新兵营的营长，也是你们的主要负责人，他们两人，一名李季，一名王显元，是新兵营的副营长”，他一指负手站在队伍两侧的两人，随后又道：

　　“另有一位喜欢着灰袍的卷发长官，有时也会出现在新兵营。若遇到了，你们唤他先生就好，别的别多问，那不是你们该知道的！听清楚了吗？”

　　众人喘着粗气边做俯卧撑，边高声答是。

　　这一场操练一直持续到太阳将落的傍晚时分。庄天虽说是新兵营的营长，但新兵营战斗力不比其他正式规模的营团，他这个营长，也就相当于别处一个普通的排长职衔。待他喊出就地解散，明日早七点同一地点集合的命令时，霍雨浩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终于得以活动一下僵硬的四肢。

　　在酷热难耐的天气下熬了一天，他此时恹恹的，半点吃饭的胃口都无。累倒是不怎么累，但就是有些乏力。

　　秋水摸出一条漆黑绣金边的帕子递过来。

　　霍雨浩粗糙地抹了一把脸，道：

　　“多谢——哎，怎么说我也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这点累不算什么，倒是那些普通人，能坚持下来真是不易。若不是日月帝国仰仗着魂导器，借他们一百个胆子都不敢来与星罗挑衅。”

　　秋水皱了皱眉：

　　“你想参军，直接让学院联系白虎公爵那边，不是更快么？”

　　霍雨浩使了个眼色，示意噤声：

　　“晚上校场没人，我们到那儿去说。话说，你想吃饭吗？”

　　秋水摇了摇头。

　　霍雨浩道：

　　“那不若，你先回营房休息一下？我去打听下有没有能洗澡的地方，回来告诉你。”

　　秋水不疑有他，转身便向营房走去，悠悠抛下一句话：

　　“你顺便把帕子也洗一下。”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霍雨浩望着他清瘦高挑的背影却有些出神，定定地看了好一会才转开目光。

　　霍雨浩低着头，慢吞吞向着校场走去。

　　从靠近营房的这块平地穿过校场，会经过一块蝉鸣声阵阵的小树林。树林幽暗，士兵们三三两两结队，都自然而然地选择绕着树林走。霍雨浩却一个人径直扎进了那里。

　　眼角余光扫到那灰袍的一角，晃晃悠悠。

　　他缓缓停下脚步，转身冷道:

　　“先生跟着我们兄弟二人，也有好一阵子了。有什么话，便在这儿说吧。”

第30章

　　灰袍人果然也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