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出天外 第37章

作者:焦糖布丁 标签: BL同人

  叶孤城眉峰一簇,立时翻手并拢两指,朝着对方手腕神门、太渊点去,对方登时五指并拢,以掌为刃,袭向叶孤城手三里、肘髎与小海。

  二人一站一坐,片刻之间已经交手十三招。

  方寸之间自有来回,最终竟是蓝袍人借由站立的优势,点中叶孤城肩髎、曲垣两处,压制了对方的动作。

  叶孤城琉璃色的目光中透着一丝震惊,嘴唇抿做一线,目光直直看向对方眼睛。

  蓝袍人倒是极为平静,浑身透着说不出的冰霜味道,似一方冰冷的冻石,孤寒伤人。他一言不发,从药箱里找出一盒玉容膏,替对方涂抹在肿胀磨损处,又用一条雪色生丝布带细细裹好。

  再换另一只手时,叶孤城没有拒绝,他的目光落在这人身上,眉峰一点一点凝滞着,目色沉沉。

  你,怎会在此?

  也许他应该问出这句话,但这句话恰恰又最没有必要问出口。船队出港已有大半日,此时再说什么也都晚了。

  双腕处置妥当,对方探手搭在他腰间,将他强硬扶起坐在榻边。

  叶孤城见对方弯腰去脱他鞋袜,立时伸手拦住:“不必。”

  蓝袍人抬眼看着他,黑檀似的一双瞳仁锐利无匹,凝在对方面上。

  这张脸孔虽然寡淡陌生,但这人无疑是万梅山庄的主人,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西门吹雪。

  叶孤城只知道司空摘星是易容高手,却不知西门吹雪也会易容术,更不知道他甚至能改变自己的身高和骨骼,隐匿在人群之中。

  眼下,他不得不说些什么,来打破这凝滞的氛围:“庄主仓促登船,罗生独自在山庄谁人照料?”

  西门吹雪却是不答,起身伸手拔下对方簪发的木簪,在手中把玩:“既然什么都抛尽了,何必还带走此物。”

  发簪被抽离,裂帛般的长发顿时散在颊侧,发尾垂至腰间,加上被扯破的袖子,腕间的丝丝缠绕的绷带,原本处于震惊中的男人,终于意识到此刻自仪容十分失礼。

  因西门吹雪在此,叶孤城也不便唤人进来更衣,他不得不自己起身脱去污损的外袍,另择一件纯白丝棉青竹纹凉衫换上。

  木簪在对方手里,叶孤城也不去取,他推开船舱木窗,外面是一望无际的南海。

  涛声初听尚好,但久了总会变得无趣而重复。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很久,叶孤城才轻轻开口:“西门,你可知为何我不告而别?”

  西门吹雪一怔,除了千秋节和昨夜,这是这个男人第三次唤自己西门。他意识到了什么,目光落在他身上,静静的看着。

  叶孤城侧过头,在海上日光的照射下,露出一个轮廓卓绝的剪影:“宝船下西洋有扬威海外,重建朝贡之意,因此不能有哪怕万一的损失。而大船航行所依赖的懂得牵星术的匠人、曾经到过西洋诸国、会番话的商人,大多出自泉州,而这些人多多少少与白云城有关。便是为了让这些人绝无二心,皇帝也会逼我随船远航。何况,大船出海南洋,本就是最初我助他谋夺帝位达成的交易。”

  西门吹雪一针见血指出:“这并非不辞而别的理由。”

  “的确,燕王助我破除海禁,我助燕王南下西洋,这些都是可以说出来的筹码。”叶孤城道,“但,假若我不仅要借朝廷之手杀人,还要暗度陈仓,从朝廷眼皮底下偷走大船,为白云城的旧人另谋一条生路呢?”

  西门吹雪:“你,不信朝廷?”

  “我当然不信。”

  “为何不信?”

  “因为,他是皇帝。”叶孤城笑了一下,“白云城的旧人,很多只忠于前朝君王,他们从不以洪武永乐子民自居,终其一生不会低头屈膝。便是看在他们昔日忠诚之上,我也必须替他们安排一条生路。”

  帝王多疑,没人比他更清楚被帝王猜忌的结局。

  西门吹雪不经意间想起老实和尚曾经说过,这个人在诏狱里挣扎过,一醒来便被当日还是燕王的皇帝以整个白云城来胁迫服下毒药。以己度人,换做自己,也定会用尽一切斩断这条枷锁。

  然而,与朝廷为敌的下场,通常只有一个。

  叶孤城目光落在海天相接处:“若在万梅山庄,你知我有此志,当做如何?”

  西门吹雪认真的想了想:“杀陈祖义,助你;若与朝廷为敌,阻你。”他的语气简洁,带着他惯常的理智和冷静。

  叶孤城:“不错,我亦猜到如此。更何况陆小凤是你的朋友,他虽浪迹天涯,却是嫉恶如仇,是非分明,绝不会与朝廷为敌。”

  西门吹雪如有所悟:“你一直不承认他是朋友,便是早知今日?”

  叶孤城:“立场不同的人,又何来对错之分?我已利用过你们一次,不想再与你二人为敌。但若真有一日刀剑相向,我也希望,至少你们不会为难。”

  他们三人,一个是专给自己招惹麻烦的侠客,一个是江湖出尘的剑神,一个是前朝后裔的逆乱,偏偏他们眼里都只有该与不该,没有能与不能,更没有敢和不敢。

  西门吹雪目光冷下来:“我与他,不同;你与那些人,也不同。”

  叶孤城回过头,长发被海风拂动,他的眼神带着一线自嘲:“成王败寇,终究没有什么不同。”

  西门吹雪看着这人临窗而立,风姿隽爽,湛然若神,登时就想起不知谁说过一句话:一个人,只要理智到了极致,便是无情。

  他尚未有一言出口,便听那人又道:“只是,我没想到,庄主会登船。”

  西门吹雪抬头看他,正好看见这个男人闭上眼,眼帘飞速颤动,似心绪极为不定。

  再想分辨,那人已经转过身。

  世事如棋,动如参商。

  原本注定不能有交集的两个人,如果非要产生碰撞,必如紫禁之巅。如两颗流星划过夜空,二者中必有一个的命运早已注定,毁灭坠落。

  人稠知音少,携剑踏月来。

  得此知己良友,怎能深恩负尽?

  有一个人,能为了另一人做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

  情之一事,往往是最没道理可讲的。

  情动的一刹那,你甚至不能控制对方是敌是友,是男是女。该不该,能不能,统统都不知道。

  一夕千念,再睁眼时,琉璃色瞳仁中的挣扎之色终是褪尽。他侧身回头,看向西门吹雪,目中含着一抹疏星淡月,断云微度的坦荡释然:“庄主以为,执念为何物?”

  西门吹雪:“执念太深,便入魔障 ,执念太浅,又是无情。执着于执念本身的时候,你是否已经忘了本心?”

  叶孤城闭上眼:“不错,叶某半生执念便是挣脱一切,由我来终结这世世代代注定的命运。”

  “现在,是否亦然?”

  窗前的男人睁开眼,目光落在蓝袍人身上许久,才道:“庄主,你能放下执念否?”

  西门吹雪看着他,一字一句慢慢说道:“若能放下,便不会登船。”

  叶孤城心中升起一种陌生的情绪,那种针刺一般的感情如同流绪微梦一闪而逝。

  “叶氏一族本不姓叶,先祖丢家弃国无颜于世人,将子孙后代改为叶氏,取叶落归根之意。从此每一代叶氏嫡系子孙的结局就已注定,要么落叶归根返回故土……”

  他平静地看向南海:“要么,同先人一样,归葬南海深处。”

  西门吹雪终于懂了那句“我不能”背后承受的许多无奈,也终于能理解他藏在游云一般无心无情背后的求死之志。

  紫禁之巅,一剑西来……那错开一寸的剑锋,分明是他给自己准备好的结局,是他唯一能够摆脱宿命诅咒的机会。

  西门吹雪想起了那个月圆之夜,忆起了剑尖刺破这人心口时候的怅然若失,那是一种生命在眼前流失,无能为力的痛苦。

  他,就这样沉默了下来。

  没有人能去指责一个承担了这样沉重命运的人,为何不想活。

  任何人都不行。

  他,也不能。

  耳边传来鸥鸟辽远的叫声,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对方用一种释然的语调问:“西门,我要做的事情,无可更改。如此,你可还愿替我簪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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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键时刻到来,城主的秘密第一次讲给一个人听(老和尚猜到的除外),他不是没有动过心,但他的确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正派人士……毕竟他看起来是想搞点暗度陈仓的非法举动。

  很多年之后,庄主想起这一日。

  庄主:那日我见你时,便是你断袖之时,还是一次两只袖,可见这是天意。

  城主:……

  城主奶爹性格在此章暴露无遗,夫夫这种情况下见面,他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儿子谁在管?

  ……所以断袖什么的,都是注定好了的。

  庄主是个以诚入剑道的人,用诚意对待一切,朋友、爱情、剑道。

  城主是以责任入道的人,他理智到近乎无情,安排好了对所有人最好的路,包括自己的……不过面对庄主这种强大的诚意时,还是破功了。

  关于“叶”这个姓氏的来由,合理yy,概不负责。

  又一次粗长了是否?

  西门吹雪在剑神一笑里扮成小老头或者小老太婆过,所以肯定是能改变身形的,至于how,这是古龙大爷的设定……

第56章 56

  黑如渊潭的眼中陡然翻腾起什么汹涌的东西,又因为习惯的冷然与克制而强行压下。于是那张苍白的脸上,一双凌厉的眼便显得夺人心魄起来。

  他向他走了一步,目光狠狠锁住对方的表情:“你,知道自己应了什么?”

  叶孤城不再避开这道摄人魂魄的目光:“故国难追,我与燕王的交易已是对不起先人。那就当我,再做一次不肖子孙罢。”

  西门吹雪的目光死死压在他面上,那张苍白的脸之下,压抑着什么,却一言不发。

  叶孤城琥珀色的眼静静看着,慢慢说道:“君若不弃,君心我心,至此终年,必不相负。”

  这个人,天容海色,乌发雪衣,形相清癯。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西门吹雪忽然动了,一步已至跟前,无言无语,面无波涛,却伸出双手骤然揽住那人,狠狠的、用力的、决绝的拥在身前,用一种必然会让对方疼痛的力道。

  男人皎如玉树的身体猛然绷紧,这是强者对于忽热起来的桎梏的天然反应。但不过一瞬,他又放松了自己。鼻尖嗅到对方混杂了药味的清苦味道,他就这样,慢慢抬起手,揽住了对方修韧至极的腰背。

  这人千里奔波前来南海,最初的本心,不过是想让自己不要独自赴死。

  一个人的路,终是太过孤单。

  一个人背负所有,有时也太过沉重。

  因为你的执着,我亦想,试着放下一些执念。

  西门吹雪目光落在遥远的海面上,眼中仍有不真切的光。

  手臂箍得太紧,既然不愿分开,那便不分开。

  心口的振动、手下的肌肤骨骼,都来自于与自己同样强健的男人。这种感觉是陌生的,奇异的,确认让人舍不得放开。

  手慢慢向上,摸到对方耳垂与颈侧交接的位置,轻轻摸索着。

  西门吹雪没有动,这里离颈侧大动脉实在太近。这样隐秘的地方,平日只有自己才能碰触的地方,被另外一只惯于握剑的手掌控着、摸索着,试探性的触碰,奇异的酥酥痒痒的感觉从脊背窜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