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力使都姓中原 第67章

　　正如当初被她吸引的祂，刚刚拥有意识的他似乎也是如此。

　　身在贫瘠的大地上，巫眠能够感知到周围的陌生，海风的咸湿是在内地长大的巫眠鲜少会感受到的，她能察觉到那些露骨且龌龊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却也不慌不忙，她有足够的能力在任何地方保全自己。

　　但在那个熟悉却又与自己印象里有明显差别的气息靠近并拉住自己就跑的时候，巫眠没有任何要挣扎反抗的意思。

　　中也师兄……？

　　不，不是的，中也师兄依旧随着老师去往了死者的世界，应当是不会再来人世了，即便是习惯了通过气息和感觉辨认人，巫眠也明白自己所熟悉的中也师兄没有这么小的手，居然比她的手都要小，但是很温暖，哪怕力量给人的感觉是暴戾而狂躁的，但巫眠却总是能从其身上感觉到一种温暖而安定的安全感。

　　于是巫眠毫不犹豫的跟着男孩的步伐逃离了这里。

　　“哈……像你这样穿着的大小姐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啊。”男孩纠结又苦恼的说道，“没事吧？”

　　“嗯，谢谢。”巫眠露出笑容，“我的名字是巫眠，你呢？”

　　男孩默了默，大概是想和她说知道了他的名字也没有任何意义，但还是有些笨拙生涩的将自己的名字说了出来：“中也，中原中也，这是我的名字——好了，你家在哪里，我把你送出擂钵街吧。”

　　中原中也，这个名字还真是不出她预料的名字，所以她是来到了另一个平行世界吗？这个世界会有曾经名为‘森欧奈’的老师吗？

　　巫眠竟也有些期待起来了，不过面上却是不显，她在情绪管理方面是完美的，这样才能不让老师担心。

　　“我没有去处，在这个世界上是个无处可去的人。”巫眠轻声道，“即便你把我送出去，以我的年纪也不适合被送进孤儿院了，而且身有残疾……我目不能视物还天性嗜睡，是个麻烦和累赘，大概是没有人会愿意收留并照顾我的。”

　　“怎么会！”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男孩的声音甚至有几分高亢。

　　“为什么？”作为年长者，巫眠用当初中也师兄对她的耐心和温柔去面对这位小小的才生出自我意识没有多久的男孩。

　　“因为……”大概也不知道怎么说出来，男孩结结巴巴了好半天，才小声地说：“你那么好看，像是宝石一样。”

　　“你能喜欢我的外表真是令我高兴。”巫眠眉眼弯弯，“如果你我都无处可去的话，我想与其独自一人面对这个世界，不如暂时一同行动，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尽管巫眠不管是气质举止还是穿着都给人一种与这个擂钵街格格不入，更适合在那种高雅上流的场所出现，但中原中也却并不认为眼前的这个人是在撒谎，甚至于心脏还因为眼前这个如同汇聚了世间最为绚烂璀璨的色彩的少女而狂跳不止。

　　他还真是个浅显的家伙，但这个少女的确是他在擂钵街见到过的最令他心动想要保护起来的宝物。

　　“我什么都不会，甚至连很多常识都没有。”中原中也强调道，认真的试图让眼前的大小姐‘知迷途返’，“指不定我才是那个麻烦和累赘。”

　　“那么或许我们可以互补一下。”少女语气温软，嗓音清甜空灵，“我知道的还挺多的，至少理论上的知识我有很多很多，而我需要一双忠实的眼睛，你愿意吗？虽然我身无一物。”

　　不管怎么说，凡事都需要尝试不是吗？这是老师交给她的。

　　看了她很久，小小的荒霸吐紧了紧拉着她的手，低低地应了一声算作了回答。

　　因为实在是有点没办法拒绝这个好看得实在戳他心的少女。

　　很久之后，中原中也才明白自己当年的感受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这个人完全长在了他的XP上。

第93章

　　擂钵街的生活很艰苦, 水源、环境都十分的恶劣，物资紧缺到人们需要通过搏杀来夺取，巫眠也入乡随俗, 换下了身上这格格不入的局长制服，在这个世界, 象征着种花特异情报局局长的制服已经没有了意义, 即便换下来巫眠也不心疼, 身外之物对能够放空意识在无垠的大海中飘荡不知多少年的她而言并不重要。

　　但是此时此地, 对于中原中也是相当重要的。

　　哪怕只是一点，能够缓解当下的窘境就好，毕竟马上就要入冬了，一切用度都要在刀刃上。

　　捧着还很烫手的烤红薯, 橘发男孩小心翼翼撕下焦黑的红薯皮, 对着热气腾腾的红薯吹了吹, 然后小心翼翼喂给面前的少女。

　　“中也君先吃吧。”少女歪了歪头, 宝石般的粉橙色眸子在昏暗的环境下竟是泛着光的, 因此即便没有灯光也能够清楚看见她眼眸的色彩，甚至于虹膜上绚烂的纹路，与白日里的通透纯净呈现出了不同的感觉, “不用顾忌我。”

　　“没事, 我吃剩下的就好，我好像没那么容易饿, 挺耐抗的。”中原中也听着铁皮房外呼呼刮上墙壁的风, 薄薄的一层铁皮并没有多少保暖功效，随着冰冷的寒风发出令人不安的声响, 和巫眠约定好相互照顾后, 他已经逐渐从这个人身上学会了很多擂钵街人可能终极一生都无法触碰的知识和事物。

　　不过中原中也心里明清, 那些知识和理论，他一时半会儿是派不上用场的，不过很多常识性的东西和一些能对生活有所帮助的技能他已经慢慢能够掌握住了。

　　说实话，在这种地方能有个可以相依为命的人陪伴，哪怕需要多背负一个人的需求，中原中也不知为何也比最开始一个人茫然的在这片大地上徘徊要来得好许多，他似乎从这个人身上得到了一个目标——

　　活下去，带这个人一起活下去。

　　这就是中原中也确定下来的目标，他眼界有限，没有多大的理想，只是一个有着一张不错的牌可以打的人，除此之外，中原中也觉得自己还不如眼前目盲心明的少女来得可靠坚实。

　　他们可以离开擂钵街，去更好的环境生存，但是说实话，中原中也不太明白在外面的世界应该如何生存，但毫无疑问会比擂钵街有更多的规则和需要遵守的条例，从巫眠的口中得知了‘法律’、‘规矩’、‘公德’之类的存在，中原中也已经很严肃的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彻底隐瞒下自己是异能力者的事实，然后作为普通人和巫眠一起生活。

　　普通人吗……

　　这样想着，中原中也看着咬了一小口红薯的巫眠，与她没有聚焦点但能够感受到她那‘注视’着他的眼睛相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眼睛，却在她白净如雪的脸上流下一道黑黑的污渍。

　　“抱歉。”中原中也赶忙揪起自己的袖子给人把脸擦干净。

　　“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吗，中原君。”巫眠眨了眨眼，“有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不要想比较好，很有可能只是徒增期待罢了。”

　　“喂！什么叫做不切实际的事情啊！”中原中也瞪大了眼，“只是想要做个普通人去更好的地方生活而已！做个守法的好公民啊喂！而且你看不见对吧？”怎么就知道他是想到开心的

　　巫眠不由得轻笑一声，抬起手覆上中原中也稚嫩的面庞，指腹轻轻抚摸过他的嘴角，“看，这不是上扬着的吗？傻乎乎的弧度，中也君。”

　　中原中也顿时慌张地挪开脸，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霎时间脸红得不成样，脸上的热意让男孩更加的不知所措。

　　“中也君？”失去手心的温度，巫眠收拢了无所依后空荡荡的手指。

　　中原中也摇摇头，想起眼前的人其实看不见，他才有些难为情的笑道，“没什么，刚刚我只是在想以后离开擂钵街的生活怎么过，瞒下自己是异能力者的事实，就当个普通人一样生活，找个能养活我们的工作。”

　　“如果没有了异能力，那么没有其他特长的中也君想要在社会上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基本是不可能的。”巫眠诚然道，“不过中也君长相很出色，所以当个花瓶模特至少是不成问题的，但想要被星探挖掘出来，首要就是离开这个擂钵街呢。”

　　“真是感谢您的直言不讳。”中原中也叹了口气，“离开擂钵街啊，走出去就可以了吧。”

　　“前提是我们出去后不会被分开，当然，我想中也君一个人进了孤儿院也能很好的照顾自己吧。”巫眠话语轻软温和，面上带笑。

　　“才不要！”中原中也音调突然变高，见巫眠困惑地‘看’来，立刻小声的嘟囔起来，“才不会呢……”

　　“中也君？”

　　“约好了要做你的眼睛的……我才不会违约呢！”中原中也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你这家伙该不会一直都在等我放弃吧？！”

　　巫眠怔愣了一瞬，忍俊不禁，“嗯。”

　　“嗯？你在嗯什么啊！”中原中也快要被气哭了，但他又不知道该用语言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怎么可能放弃得了啊，眼前这个在他有意识起带给了他最为绚烂美好的色彩、教导了他很多事情的少女。

　　“哭了吗？”巫眠眉眼弯弯，“真的哭了吗？”

　　“喂！”中原中也赶紧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才没有！”

　　“红薯要冷了哦。”

　　“！”

　　“快吃吧，爱哭的中也君。”

　　这个人有时候真的很过分啊。

　　中原中也忍不住这样想着，瞥了一眼笑着的时候越来越闪闪发亮像是星星一样的少女，将嘴角努力往下压了压。

　　——但是还是很可爱。

　　明明是作为被欺负的那一方，中原中也却无法改变这样的想法。

　　夜深了，擦干净了手后，中原中也巫眠挨在一起睡，靠着香香软软的女孩子心无杂念的中原中也反倒是因为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能够更加舒服安心的睡着了，反倒是本该和中原中也一起闭上眼安睡过去的巫眠却睁着眼，眼里空无一物，空灵到令人胆颤。

　　如若水流般的透明绸带虚幻而梦幻的浮现出来，月白色的长绸萦萦绕绕地漂浮在巫眠身边，在一定距离外一圈又一圈的将两个人包裹起来，形成了密不透风的半圆墙壁，阻隔了钻进着铁皮屋的凛凛寒风。

　　“无法主动放下我的话……可就麻烦了。”虽然是她主动提出的同行，但也只是暂时。现在的情况按理来说是在她的预料之中，毕竟她的世界也有中原中也的存在，并且还是她的师兄，她对中也师兄再了解不过，他是一个相当重情重义看重约定的人，说好的事绝对会履行。

　　微微侧过头，垂眸‘看’向靠在自己肩上睡得分外安稳的男孩，巫眠眉眼微微柔和。

　　现在就想分别的事似乎也为时过早了些，至少要等到男孩成长到独自离开擂钵街也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的程度，以他的学习能力和努力程度应该只是短期内的事情，大概是从老师那里学来的一点嗜好，她竟是对教导孩子这种事生出了些许期待来。

　　只不过如果她不另外做些什么的话，中原中也想要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似乎有些难了。

　　毕竟他是荒霸吐，是重力使，他这一生远比他想象得要沉重许多。

　　巫眠抬起手伸向中原中也，伸向她眼中那密密麻麻被丝线交织着的世界。

　　[眠酱。]

　　荒神突然的出声让巫眠动作一顿。

　　[让‘我’主动说出想被你改变命运的话，你会省很多力气。]

　　巫眠默了默，微笑着放下了手。

　　“晚安。”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起，荒神第一次出声呢。

　　[晚安。]

　　荒神沉寂下来，祂能够感觉到一种自己会在未来消失的预感，于是不如让巫眠慢慢适应今后没有祂的生活。

　　师长前辈一个接一个的离去，祂也会成为下一个离开她的人吗？

　　不，不会的。

　　尽管只是一种感觉，但是荒神虽然预感自己会在未来消失，但消失的只是祂而已，荒神还是会继续存在于她身边，只不过可能是换了一种形式而已，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如此心想着，荒神主动进入了沉眠，成为了没有主动意识的武器与能源体，祂怕自己如果不这样，最后真正不舍得的人反而是祂，然后做出一些不可弥补的事情来。

　　因为祂已经不想独自一个了……

　　巫眠本就比寻常人嗜睡许多，所以中原中也习惯巫眠一睡就睡到大中午才睁开眼，天知道刚开始的时候他见巫眠迟迟不醒，自己还叫不醒，擂钵街还医疗条件恶劣，他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差点担心得哭出来。

　　然后才发现，这个人口中的‘嗜睡’是真的超乎寻常人的嗜睡，而不是简单的喜欢睡懒觉。

　　“出太阳了哦！我带你出去晒晒太阳吧！”中原中也把饭团放到醒来的巫眠手里，笑靥灿烂，“会很暖和的。”

　　巫眠闭着眼，将饭团掰成两半递给他一半。

　　“我吃了……”中原中也下意识拒绝。

　　“想要欺骗过我，中也君还是太嫩了点哦。”巫眠笑眯眯的说道，虽说是笑着的，给人的压迫感却是丝毫不少，“对我撒谎是愚蠢的行径，现在的中也君可还不会真正能够瞒天过海的谎言呢。”

　　“知道了知道了！”中原中也立刻乖巧接了过来。

　　冬日的太阳总会给人一种治愈的暖意，充满了希望的感觉。

　　“天空真蓝啊，今天天气真的很好，而且从这里远远的就能看见闪闪发光的大海……”中原中也牵着巫眠，对着这个目不能视物、不知道色彩的少女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我们刚刚走过的那个巷角里冒出了绿色的小芽，在这个时候还真是难得。”

　　巫眠静静地听着，脸上带着一贯的清浅笑容。

　　听着男孩的描述，巫眠能够感受到他眼中的世界有多么绚烂美好，多么的充满诗意，哪怕他们现在所在的地点有多么的贫瘠破败，似乎也改变不了他向上正面的心态。

　　“中也君一直都是这样吗？”巫眠温和道，“笨蛋一样。”

　　“！”

　　“心思敏感一点的盲人大概会觉得你的话语是在刺痛他吧。”巫眠话虽如此，神情却没有一点变化。

　　“我……”他只是很想要把自己看见的分享给巫眠而已。中原中也不知所措，他本意是好的，也没有想太多，看到美好的事物就想要和她说，“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