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人营业指南 第93章

　　他开始抛下之前所有的顾虑。

　　[我的孩子今年七岁了，黑色头发有些卷，蓝色眼睛穿着超人外套和牛仔裤……嘿，但是你现在还好吗？听上去感觉你的状况很糟糕，需不需要超人的帮助？]

　　就连衣服都是一模一样，应该是错不了了。

　　克拉克有些恍神的思考着，然后慢半拍的才听见那句“超人的帮助”，忍不住觉得这像是一个奇怪的闭环式笑话。

　　——超人来帮助超人结果被超人问超人需不需要超人的帮助？

　　他有些艰难的扯起嘴角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脸上似乎有些什么液体流下的痕迹。

　　[……我一会就到了。]

　　克拉克随意的用手背蹭了蹭后，缓缓朝那个光点伸出手。

　　当他意识到自己重新落在坚硬的大地上时，突然间眼前一阵发黑的眩晕袭来，差点没站稳就要摔倒在地上。

　　大脑和身体四处都在尖叫着各种难受不适，又非常恰巧降落时间是一个风清月朗的夜间，满天的群星璀璨让他一下子有些分不清虚实，只感觉天旋地转间就像是整个超都被扔进了洗衣桶，然后加足马力疯狂甩干了三个小时还要难受。

　　克拉克有些痛苦的闭了会眼。

　　等那种眩晕感稍微缓解了一点，他才敢重新站直起身体来，顺便用手背擦去了额上沉甸甸的汗。

　　超人小心翼翼的掀开红披风一角，看了眼像小猫一样沉睡在他怀里的男孩。

　　显然氪星生物立场把他保护的很好，即使经历了刚刚那样波折的经历，乔纳森也没有感受到什么不适，依旧呼吸均匀、睡得十分安稳。

　　正是深夜里，夜幕上挂着几颗碎钻般的星，皎洁的月光照亮回家的路。

　　他看了眼不远处那栋小木屋，田径间的小路在黑暗中有那么一个瞬间仿佛和自己曾经走过无数次的道路一模一样，熟悉得就连窗后大树的位置都没有变化。

　　客厅的暖色光辉亮起，薄薄的窗帘后面灯光隐隐约约透露出几个人影。

　　克拉克深深呼吸一口气，稳稳的抱着男孩，走上了门前阶梯。

　　他故意把木质楼梯踩的有点响，才去摁响了门铃，而里面很快就传来了一名女性的声音。

　　“……是谁啊？”这是一个自己异常熟悉的声音，几乎每次在星球日报开始正式开始工作前，总少不了和她互相寒暄上几句。

　　熟悉的枫糖色木门被打开，克拉克微微低头，看见了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但眼睛有些微肿、脸色看起来似乎也很憔悴的露易丝.莱恩。

　　或者说，这个世界已经和超人结了婚的露易丝.莱恩。

　　他有些微妙的把自己的目光从对方脸上移开，然后很快就注意到了客厅上坐着一个穿皮衣、目测才十五六岁的少年，此时正好奇的歪过头来看向门口不速之客……

　　还有，正从楼梯间走下来，一身衬衫家居服明显比自己要更加年长、稳重的克拉克.肯特。

　　对方也没有带那副用于伪装的眼镜，两双一模一样、同样纯粹到不可思议的蓝眼镜，对视在了一起。

　　露易丝第一反应是震惊的回过头去看向自己丈夫，然后可能是误解了什么，开始满脸防备的往后连退好几步。

　　“啊？有一个冒牌超人？居然还敢穿着制服，你怎么敢找到这里来的？”

　　那个穿皮衣的少年在懵了一秒后，也立刻从沙发上单手一撑跃了过来，张牙舞爪的像一只愤怒的小豹子。

　　——有些可爱。

　　克拉克猜到这个应该就是小乔的他哥哥康纳了，果然性格和自己猜的一样……

　　他有点想笑，然而突然间脑袋又是一症刺痛的眩晕，以至于一下子没控制住面部表情有些痛苦的有些龇牙咧嘴起来。

　　所有人都警惕的看着这个深夜前来的不速之客。

　　克拉克远不知道自己目前的形象有多糟糕，站在门外的阴影之中半张脸看不真切，表情古怪又诡异，红披风全都覆在胸前包裹着疑似武器或炸-弹之类的东西，而脸上沾着一抹干涸的血迹尤为吓人。

　　——不会是什么卢瑟又利用那点基因，研发出对付超人的新型战士吧？

　　超人作为一家之主，立刻就站了出来挡在所有人面前。

　　他微拧眉头、全身肌肉绷紧准备进入战斗状态。

　　但是，他也一眼就能看的出眼前这个穿着三原色制服的家伙状态相当的不好，摇摇欲坠的似乎随时就要昏过去，如果说是来找麻烦的，起码也应该准备充足再来吧……

　　“我……”

　　克拉克努力又勉强的把眼睛重新聚焦，放到这个世界自己的同位体身上：“我得先问你几个问题。”

　　他已经完全顾不上自己的声音沙哑到简直可以原声堪比蝙蝠侠喉癌嗓了，甚至是都没力气清一清嗓子了。一股几乎无法抵挡的困倦和疲惫，就像是在外空旅游了三个月没有照到一点黄太阳光线，简直想要立刻原地就躺下睡个昏天黑地。

　　听到这个有些熟悉的喑哑嗓音，超人茫然了一秒后，眼里瞬间多了一点名为希望的亮光。

　　一小时前，那几句突然间出现又飞快消失的声音，还有对方提到的……

　　视线多停留在了那透视眼也无法看穿的红披风上几秒，超人忍不住有些心跳加速。

　　他伸手按住了一直在嚷嚷要把这个冒牌货打飞的康纳，示意少年先安静。

　　“你说。”他清了清嗓子。

　　“他最喜欢的食物是什么？”

　　“玛莎奶奶亲自做的苹果派，还有鲜榨橙汁。”超人想也不想的张口回答。

　　“嘿，亲爱的……”露易丝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安心，会没事的。”

　　他回头冲自己妻子安抚的笑了笑，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确定那一点是不是因为自己思念孩子而臆想出来的幻听，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以免家人有了希望后又在一次失望……

　　这种痛苦，他一个人承担就好了。

　　“他最喜欢的运动。”

　　“棒球。”

　　“最后一个问题……”克拉克一想到这个问题，就忍不住有些想笑，“他最喜欢的超级英雄是？”

　　“……蝙蝠侠。”超人一提到这也不禁有些扶额，然而看着对方摇摇欲坠，已经要靠着门边才能勉强站立住的模样，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扶他一把。

　　然而对方明显会错了意，艰难的抬头冲自己笑了笑。

　　超人这才发现，在门口灯光的照耀下，对方的脸简直白的像一张纸，毫无血色，而蓝眼睛里更是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

　　“勇敢的孩子终于到家啦……”他低头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红披风掀开，像是拆开礼物的一角，露出里面还在熟睡男孩光洁的脸蛋。

　　“小乔！”

　　“我的孩子！”

　　他动作像是生锈了的机器带着明显的缓滞而笨拙，但依然稳稳的将自己失踪了整整大半个月的孩子交到了他一瞬间红了眼圈、泪如雨下的母亲手里。

　　“他只是努力回家的路上太辛苦了……睡、睡一觉就能清醒过来……”克拉克完全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想着起码得要把这几句话交代清楚。

　　然而说着说着，他觉得自己眼睛和鼻子里似乎有液体在流出。

　　鲜红色，像是血。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本来还想安慰几句，这只是时空跳跃的一点副作用而已，但眼皮却越来越沉、视线逐渐模糊，他觉得自己的声音越来越轻的像是要散在风里。

　　最后的余光瞥见了被露易丝紧紧抱着怀里还在熟睡的小乔，克拉克终于安心的眼睛一闭，彻底昏睡了过去。

第87章

　　等克拉克再一次艰难的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天花板，以及窗外西斜的红日和漫天玫瑰色霞云，那双蓝眼睛茫然了好一阵才回忆起来自己在哪里。

　　然后，他更加惊讶的发现，正当自己这个严格意义上的陌生人躺在这间小屋的床上时，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主人在家看守。

　　屋子里一片静悄悄的安谧，倒像是生怕打扰了他休息。

　　之前脸上流下的血污已经被擦干净了，身上盖着一层宽大花纹的柔软毛毯——感谢氪星黑科技，超人制服在此时倒是避免了很多麻烦。

　　克拉克觉得目前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赶紧坐起身来，检查一下身体状况、保证好充足的体力以应对一切可能的突然状况，然后再去和这个世界的超人进行交涉，或者说去探索某些情报……

　　但偏偏，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宁静、安详，圆木和干草料的清香萦绕在空气当中，玉米地里叶片沙沙碰撞传来温和的白噪音，像是山间缓缓流下的清溪洗涤了所有烦躁和焦虑。

　　克拉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等谨慎的缓缓走下楼梯，他有些迟疑的打量着这个温馨小家里的各式布置，电视柜前的相框里摆放着大大小小不同的照片，足以窥见一个小镇青年的成长经历。

　　推开门就是辽阔的平原，一天中最后的阳光在这牧歌般的白日幻境间穿过，空明掩映，天地尽头恍若熔金般绚烂。

　　靠门口的栏杆边晒了好一会黄太阳光线，克拉克才终于感受到近乎枯竭的体内重新有一丝力量在流转。

　　……仿佛只有彻底置身于另一个时空，才能有这样完全能够脱离一切桎梏的体验，没有社交、没有任何DDL、没有待处理紧急事件，可以尽情享受放空了大脑什么也不用想的独处时光。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有一道爽朗的声线响起。

　　“嗨！你醒来了啊！”

　　克拉克慢半拍的回过神来，侧头看去就瞧见那一身粗布牛仔裤、甚至发梢间隐约还可见一些草屑的超人，正从屋后耳朵草料仓库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来，一边像一个真正普通而平凡的堪萨斯人那样热情洋溢的朝他招了招手。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真的很微妙。

　　虽然说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一个陌生平行世界的同位体，但显然与乐高超人的相处的经验放在眼前这位超人身上，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

　　像是没注意到、或者说刻意忽视了他的不自在，年长些的超人反而笑容越发扩大了几分：“你倒下的那会大家都差点担心死了……妈妈说今晚一定要做一顿大餐来补补，露易丝去帮忙采购了。”

　　对方哪怕只是穿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甚至还沾了些机油的常服，谈起一些普通的家中日常，但言行举止间都是那样成熟而稳重，与面前这个显然一对比就还处处透露出股青涩劲的家伙格外不同。

　　他一边说着，动作利落的将草帽摘下重新挂在门口，声音温和又充满了善意：“康纳也应该很快就放学了，这小子还欠你一句道歉呢。”

　　这越发让克拉克一下子被这种扑面而来、几乎有些灼人的善意闹得有些不知所措，微微动了动嘴唇，却有些迟疑的不清楚该如何称呼或者说定位两人之间的关系……

　　说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和自己的关系？

　　听起来，仿佛和他陷入了什么自我身份认同障碍似的。

　　只不过当看着对方大跨步迎面走来，真的有那么几秒的恍惚像是在照一面镜子。但因为外貌上几乎一比一复刻的相同，差异之处倒是越发突出，比如说对方更加成熟、更加耀眼、更加经历时光沉淀，又或者说更加——

　　更加“超人”的部分。

　　甚至于仿佛完全没有办法把这个截然不同的男人跟自己联系起来。

　　……尽管连自己都不知道源头是什么，但克拉克忍不住还是有些焦虑的捏了捏手指。

　　超人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回音，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这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同位体有些身体僵硬的局促。

　　他不由得有些无奈的抿了抿嘴，缓缓收起了一点笑容。

　　一阵无声的沉默在这里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