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系横滨 第20章

　　隐瞒道造是卧底的身份，不仅要瞒过港口黑手党的人，武装侦探社的人也一样。他不会因为跟国木田的关系, 就对武装侦探社推心置腹。

　　即便是对国木田，他也不会告知立原其实是军警的事。

　　事关重大, 他背负不起立原任务失败的后果。

　　可能是意识到千晔的想法, 辰雄看着他的目光越发柔和。

　　在刚知道千晔跟地狱的合同时，辰雄对此心怀担忧, 他不会天真的认为这份合同对千晔只有好处, 没有束缚。

　　与地狱签订合同, 跟人类签订合同可不是一个量级。不用想都知道，假如千晔违反了合同中的条例，会带来什么严重的后果。那个后果, 绝对不是个人能承担的。

　　但随着时间过去，他却能理解为什么鬼灯会选中千晔。

　　就比如现在，他从千晔的反应中, 再一次感受到鬼灯眼光的毒辣。

　　“那么千晔，我先回地狱了。”辰雄的话说得就像他要回家一般的轻松。他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周围的人, 道, “假如有需要，可要再照顾一下我啊。偶尔也要雨露均沾才行, 战斗的话我也很擅长的。”

　　千晔：？

　　他不明白辰雄为什么要这么说，毕竟……要说雨露均沾, 怎么都应该是其他亡者提出来的吧，你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起码三百天找我蹭饭的家伙是最没资格这么说的啊！

　　千晔解除了异能, 收回了亡灵录, 就感觉到大家投在他身上的视线……炽热到难以忽略。

　　他避开这些人的眼神，其中还包括国木田的，朝着这些人鞠了一躬，郑重的说：“既然危机解除，我就不打扰了，诸位再见。”

　　“等等——”

　　等不及了，千晔已经脚底抹油，丝滑得就像溜冰一样的溜出大门，消失无踪。

　　被留下的人：“……”

　　也、也没必要跑得这么快吧！

　　太宰戳了戳国木田的肩膀，并不意外的，这个男人已经不堪重负，直挺挺的倒下了。没有人在意国木田的心情，就连医生大人也只是单手扶额，说道：“啊啊……乱七八糟的，我手术室还有报告要写，你们随意。”

　　脚步虚浮、左摇右晃的往手术室走去。她甚至没有注意到乱步看着她的背影，带着点若有所思的意味。

　　乱步：社长今天不在，也不知算是幸运还是不幸运，待会还是跟他说一声吧。

　　毕竟千晔刚才召唤出来的那个亡者……和与谢野关系匪浅。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逝，乱步眼神不善的看向太宰：“你跟我来一下。”

　　太宰耸了耸肩，对乱步的反应并不奇怪。虽然名侦探大人很多时候都表现得一副开摆的样子，但好歹是被诸多武装异能者保护起来的会社的支柱，就算再懒得管事，该有的判断力和控局能力也是有的。

　　太宰也没想到，只是一个小局而已，竟然能牵扯出这么多事，甚至还牵扯到了与谢野医生。

　　不过……

　　太宰勾起嘴角，脚步松快的跟在乱步身后进入社长办公室。

　　——就算是挨一顿警告，被扣几个月工资，也值了。

　　——亡灵录啊……太有意思了。

　　中间发生了一点小插曲，计划表还是要照常完成的。再次回到陶器店，定下收货时间交了定金后，千晔去商场买点必需品就回家。

　　……先补觉，再写稿，日程表安排得满满当当。

　　他需要严格执行自己的计划表来抚平疯狂乱跳的心脏。

　　还有……道造果然很厉害啊！竟然在做卧底吗？

　　立原道造的心情就没有千晔那么轻松了。他被直接送到了组织所在的医院，医生很快给他做了全身检查，上报给了森鸥外。

　　首领办公室里，森鸥外看着鉴定报告，眼神晦涩。

　　站在他面前的是广津柳浪和芥川银，两人已经将武侦社发生的事情汇报给他。

　　森鸥外合上报告书，伤脑筋的说：“亡者对活人也能造成伤害啊，没想到活到这个岁数，还能有三观重组的一天。”

　　广津：“立原看起来没有伤筋动骨。”

　　森鸥外：“是没有外伤，但也确实挨了一顿打。下手很有分寸，没有骨折也没有断裂。鉴定说，精神受到的伤害更大。”

　　“精神伤害……”广津叹息一声，“让我想起了灵异电影的情节。”

　　森鸥外：“哦？你也会看鬼片么？”

　　广津：“打发时间罢了。”

　　森鸥外不纠结这一点，起身往外走去：“去探望一下这小子吧，整个组织都被泽因先生列入了客户黑名单，对我来说可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地狱使者，泽因。

　　就如两极分化的评价一般，在里世界也是一个名号响亮的人物。认为他是高级骗子的人，也不会冒然得罪他，而相信他的人，天然的选择成为他的靠山。

　　……离地狱最近的男人。

　　人都是怕死的，怕死的人绝大多数都害怕自己会下地狱受苦。尤其是有钱有势的人，之所以白掏钱去做慈善，就是为了能减轻自己生前的罪孽。

　　人类对死后的世界拥有无限的想象，这种想象也会影响他活着时的行为模式。

　　不管怎么说，雨宫千晔都不是一个能轻率得罪的人。如果真的被列入黑名单，即便是眼下用不到对方的能力，未来呢？这一点谁都无法预料。

　　森鸥外怎么都没想到，小小的横滨竟然多出了这么一个人。而情报部短时间内收集来的消息显示，对方似乎和武侦社的下一任社长关系匪浅。

　　而且……

　　森鸥外察觉到太宰也在调查对方。这次港口组织之所以去武侦社送‘货’，背后就有太宰的影子。

　　啧，被算计了。

　　森鸥外不得不怀疑，太宰提前知道对方的身份，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败坏千晔对港口黑手党的感官，但太宰很可能不知道立原和千晔的亲缘关系。

　　可不管太宰知道多少，算计多少，结果肯定要比他想象中的更好……

　　港口黑手党都直接被踢进黑名单了！

　　森鸥外都能想象到魏尔伦知道这个消息，会对他有多大的怨气。

　　这个男人在加入港口之后，每天就将自己困在地下室怀念逝去的亲友，若是知道有办法能召唤兰堂的亡魂，肯定会做出行动。

　　而且……还有一个中也。

　　中也会对这个异能感兴趣的，以他的性格，会想要见见自己逝去的友人吧。

　　森鸥外：……太宰是想召唤织田作之助么？也就唯有这样，才会让对方做出这种选择，将我坑得这么惨。秋后算账来得未免太快，程度也让人难以承受。

　　而且立原……

　　*

　　森鸥外一行人来的时候，立原刚醒，他像是失了魂一般的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直到芥川龙之介毫不客气的用黑布将他打飞出去，他才意识到病房里多出几个人。

　　匆忙的爬起身向森鸥外行礼，当森鸥外问起他对千晔有什么看法时，也从对方口中知晓千晔想用钱交易换取自己自由无果后，将港口拉入黑名单的行为……

　　立原道造的脸色青青白白的有些难看。

　　“果然做了多余的事啊，那个家伙。”立原吐槽着。

　　森鸥外坐在椅子上，听了这话好奇的挑眉：“哦？这是什么意思。”

　　立原就像是打开了话茬子一样，发起了牢骚：“首领应该听现场人说了吧，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样麻烦的人……啧，反正就是很麻烦。”

　　他啐了一口：“从以前开始就是个让人不爽的家伙，我跟这种正派人合不来。”

　　森鸥外倒是很能理解：“确实，即便没有亲眼所见……竟然会提出跟黑手党交易，换取表弟的人身自由。”他笑了一下，“我可不讨厌这样的人哦。”

　　立原轻哼一声，挠着头发说道：“别管他就行了，他脑子缺根筋，无法理解自己认知范畴外的事情。”

　　森鸥外却转移了话题：“听说你哥哥把你打了一顿，你还记得对方做了些什么吗？”

　　立原刚要回答，身子却猛地一震，单手捂着额头，一脸痛苦，惊恐的说：“我、我说不出口……”

　　“哦？”森鸥外也有些惊讶，“说不出口和不能说、忘记，可都是不一样的。你确定，是无法说的意思么？”

　　立原张开嘴，显然是想要试试能不能在不发声的前提下，用口型描绘出自己的遭遇，然而那痛苦的表情，就犹如脑子被利刃分割成两半一样，双手紧紧的抓着头，额头、手背、脖子的青筋暴露，剧烈的脉动着，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芥川原本还以为他是在撒谎，看到立原这个表现，原本要上前迈进的步伐，又站定回去。

　　眼下，不会有人认为立原是有心在隐瞒。

　　森鸥外无奈的喊来了医生，在这个过程中他没有靠近立原一步，等医生做完检查，又给他注射了镇定剂后，立原过了好一会，才黑着脸道：“不行。”

　　森鸥外叹了口气：“看出来了。那么，能跟我说说你哥哥的事情么？”

　　“没什么好说的。”立原别开视线，显然是觉得提起对方都觉得麻烦。但还是老实的道，“我很讨厌他。”

　　“讨厌？”

　　“我以前读过军校，像我这种普通家庭的孩子能进军校的原因，是因为那家伙曾经上过战场，是个军人。十四年前，他死在了战场上，作为补偿，除了抚恤金外，作为弟弟的我也拥有读军校的名额。但是……果然很烦，不管是烦死人的教官也好，还是那群来镀金的富家子弟也好，我在里面格格不入，所以就跑了。”

　　立原对这段过去可谓是嗤之以鼻，他嘲讽的说：“他上战场的时候，我才四岁，最深的印象就是个整天在装好孩子的混蛋。不管爸妈要求多高多苛刻，他也毫无怨言的完成，邻居家有需要，也像个老好人一样提供帮助，完美得就像是戴着假面具一样，让人看了就想吐。我记得他和雨宫千晔那家伙关系很好，哼，当然会好，雨宫千晔和他一样，从小就是别人嘴里的好孩子，两个好孩子凑一堆，人都死了，还能继续凑一堆……”

　　立原像是没忍住一般的骂了起来：“特么的恶心谁啊！本来想着他死得早，还很庆幸爸妈没有个模范样本来要求我，结果他死后我的日子反而更加糟糕。每天都要听他们抱怨我不如他、我要比他优秀、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我代替他死在战场上……最后还因为他的原因去上什么狗屎的军校！”

　　他也顾不上森鸥外在这里，摊开双手躺在病床上，说道：“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我跑出来了，再也不会回去，雨宫千晔……啧，立原辰雄那个混蛋也是！”

　　“……立原辰雄啊。”森鸥外重复这个名字。

　　他记得这个姓名。

　　十四年前的异能战争末期，从立原辰雄为起始，不死军团的士兵们背叛了母国、背叛了他，全都选择了自尽。这个巨大的丑闻葬送了森鸥外作为军医的人生，让他被赶出军队，被家族抛弃，犹如败犬一样、野狗一般的，只能来横滨寻找自己的栖息之所。

　　这个男人，对与谢野晶子有着很大的影响力。

　　但从眼下的情况看来，他的出现并不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而是巧合。

　　巧合得不能再巧合。

　　立原不停的，语无伦次的咒骂着自己的哥哥和雨宫千晔，可能是药物的效果影响，又或者作为鬼的哥哥对他的精神造成污染，他就像是一个失去理智，随时会被引爆的炸药一般。

　　……看起来不太正常。

　　……他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恢复。

　　森鸥外如此想着，也对医生护士下达了尽心照顾的命令，就带着手下人离开。

　　在即将踏出病房门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来自立原的声音。

　　冷酷的，无比冷静的说：“所以你还记得吧。”

　　森鸥外倏地转过身，看到背对着窗户的立原，医生护士无声无息的躺在血泊中，半空中漂浮着的金属床、针管、束缚带……但凡带有金属的物体，都悬浮着，任由立原的意志操纵。

　　立原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肃穆，与平日那个众人熟悉的他，判若两人。他继续说着：“你记得我哥，那个因为你伟大的不死计划而葬送的牺牲品。导致他死亡的主谋并不是死亡天使，而是你。”

　　森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