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禁止拆迁 第36章

　　“这、这是……”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中也用快哭出来的表情说：“晶子姐说今天吃忆苦饭。”

　　与谢野用勺子给每个人面前的盘子盛了一点，数量不多，刚好每个人都能分到一点。“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这是蚕蛹，可贵了！听说很有营养，是从东方大国那里传过来的美食哦！我可是很辛苦才抢到最后一包！”

　　虽然她之前和织田在超市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吓得魂都飞了，可作为一个成熟的美少女，一旦克服了心中的恐惧，就什么都不怕了！让她有点吃惊的是，蚕蛹是真的很受欢迎，她差一点点就买不到了。

　　与谢野没有去看斯图卡什么表情，而是对其他人说：“都要吃完，超市的老板说了，随便用油炒一下就很好吃，嘎嘣脆，鸡肉味！价格还是鸡肉的十倍！”是钱包在滴血的声音！

　　乱步不想吃，他只想跑，却被早有预料的织田拉住拖到了桌边，只好硬着头皮坐下。他看着面前的盘子里那几颗蚕蛹，数了一下竟然有五颗！

　　他和中也盘子里的都是五颗，其他人就只有两颗而已！

　　斯图卡嘴角的笑意就没落下去过，看在乱步和中也眼中，他就像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乐子人。斯图卡挑起一颗塞进嘴里，卡兹卡兹的咀嚼，吞下后朝着与谢野说：“比我记忆中的好吃。”

　　与谢野笑得眯起了双眼：“那是因为我厨艺好！”

　　斯图卡：“是是是~”

　　绫辻，无奈的叹着气，在乱步和中也惊恐的视线下，他和织田也像是进行某种仪式一般的将盘子里的蚕蛹吃掉。而且是一次性两颗一起吃掉。

　　绫辻露出想吐又只能忍住的表情，说道：“不是鸡肉味，味道还行，下次别做了。”

　　说完看向了乱步和中也，没好气的道：“罪魁祸首还在矫情什么，赶紧吃！”

　　要不是你们俩去抓什么蟋蟀，勾起斯图卡的回忆，又怎么会让偏心眼的大厨（与谢野）特地做这道菜！

　　大少爷长这么大，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要吃这种东西！

　　绫辻端起碗扒了一大口饭，才将嘴里那股子气味压下去。

　　乱步/中也：“……”所以我俩到底是因为弄脏衣服还是抓蟋蟀，才会沦落到这个境地啊！

　　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短时间内这两个小鬼都不敢做以上任何一件事了。

　　*

　　今夜是个无风日，月亮细如月牙的挂在夜空，街道只能依靠纷飞的萤火虫才能勉强视物。但对于福泽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他的眼睛视力很好，夜晚也能看得很清楚。

　　走在水泥铺就的小路上，穿着灰色和服的白发男人腰背挺直，步伐稳健，气势骇人，即便他腰间没有别刀，也看得出来是一名武士。

　　他是福泽，此前为政府工作，是被成为银狼的厉害剑士。他这次来是应友人所托，协助一户人家搬家到横滨。他之前只是听闻过这对夫妻，虽然武力上有所欠缺，但他们聪慧的头脑为友人的事业提供了不少帮助。

　　军警本部如今已经有一半是福地的势力。对平民出身的福地来说，这个结果已经不是阶级的跨越，更能称得上是一个奇迹。

　　之前福泽也靠着福地给予的名单，暗杀了不少野心不死的主战派，或许是因为这条路没有那么孤独，后背还有初心不改的友人支撑，所以福泽的心态还算平稳。

　　本来这件事不是他负责的，而是一对刚从政府辞职的泉姓夫妇来护送，不巧的是泉夫人因为意外有早产的迹象，泉先生得陪护，才临时改成了福泽。

　　这对不喜欢和外人接触，堪称是社恐的福泽来说是一个挑战，可是……既然是付费的，就算是硬着头皮也只能上了。

　　反正他的任务也仅是将这一家人成功护送到横滨，房子已经安排好了，就在泉夫妇家的隔壁，他会再进行为期四个月的保护，之后的工作再由那对夫妻接手。

　　福泽知道地址，会选择在夜晚过来也是为了掩人耳目，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一份工作，不必多想，作为一名成年人，既然答应了委托就不能食言，也不能退缩。

　　可是……

　　——那个家里有个孩子。

　　一个十二岁的，正处于最顽劣时期的孩子！

　　福泽不擅长应付小孩子，更别说还是青春期的孩子，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头皮发麻。不管是因为被自己的外表吓哭，还是吵着让他教导剑术……这两者他都不想碰到！

　　福泽心事重重的迈步走着，走到一条分叉口的时候听到了很快的脚步声，还有手电筒的灯光在晃动。

　　从脚步声可以判断是个岁数不大的孩子，这让他有意识的加快脚步，却不想那个孩子跑得很急，见到人也不知道躲，直接就往他这边撞。

　　福泽连忙伸手捞住他，这名少年才没有悲惨的摔在地上。可他口袋里却掉出了几样东西。

　　在手电筒的灯光下，福泽清楚的看到那是四颗被炒得油光发亮的蚕蛹。

　　福泽：？！

　　他最讨厌虫子了！

　　乱步咽了下口水，脸上还有没消退的惊吓，指着地上的蚕蛹对福泽说：“是你害的，你要捡起来。这是给爸爸妈妈吃的。”

　　他深吸口气，好像是觉得找到了一样很有说服力的理由，表情也理直气壮起来：“没错！这可是很贵的很有营养的异国美食，乱步大人是为了让爸爸妈妈开眼界，省下来给他们吃的！”

　　才不是，是因为吃了第一颗后直接吐了，与谢野才大发慈悲的允许他将剩下的带回家吃。自己吃？不可能！他要留给爸爸妈妈吃！

　　浪费食物可耻，随便丢掉会被发现，但乱步怎么都没想到会撞到人，东西还掉出来。他是绝对不会自己亲手拿的，得让面前这个大叔拿！

　　乱步，用一双直勾勾的眼睛看着福泽，无惧于对方身上的能惹小孩哭啼的恐怖气势，态度十分坚决。

　　福泽：……果然我更讨厌小孩子！

第45章

　　福泽对乱步的第一印象——十分糟糕。

　　因为他最后还是用自己的手将那四颗万恶的蚕蛹捡起来，塞进乱步的口袋里。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可以结束，能够摆脱掉这个一看就挺活蹦开朗还特别闹腾的小鬼头，却没想到……他们走的是同一个方向。

　　福泽欲言又止，心里有个不妙的想法。他见过江户川先生的照片，随着和乱步走了一段路后，他看清了对方的脸——长得和江户川先生几乎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区别可能就是江户川先生的脸型要成熟得多，而乱步还有明显的婴儿肥。

　　而乱步，却是意识到什么的，在福泽开口之前就说道：“原来你就是那个爸爸的上司派来保护我们的人啊，大叔看起来还挺厉害的，是剑士呢。”

　　福泽心里一惊，略微郁闷的发现自己最不想面对的事情变成现实。一想到未来有好几个月要和乱步相处，若不是契约精神在身，他都想直接溜了。

　　他没有细想为什么乱步会这么说，只以为是江户川先生提前告诉了对方会有保镖来接应。他所在意的是：“……大叔？”为什么是叫大叔！“我今年三十一岁。”

　　福泽算不上是对年龄很在意的人，但作为一个刚突破三十大关的人，怎么都不应该到被称为大叔的年纪吧。

　　乱步双眼眯着，他皮肤白皙，面色红润健康，脸颊的婴儿肥也很明显，仰着头看福泽的时候，会有一种幻视对方是猫科动物的错觉。

　　乱步说：“我十二岁。对了，我叫江户川乱步。”

　　“我的名字是……不对！”福泽停下脚步，“我不是在跟你做自我介绍。”差点就被绕进去了。

　　乱步却已经受不了的说道：“你好啰嗦啊大叔，你的头发是白色的，不是大叔是什么？算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蚕蛹凉了已经不好吃了，我们再磨磨蹭蹭下去，爸爸妈妈吃到的时候就更难吃了！”

　　福泽：？！

　　他深吸口气，问：“你爸爸妈妈……喜欢吃这个？”

　　乱步：“不知道啊，以前没见他们吃过。不过晶子说这个很有营养，又很贵，只要是贵的他们都会吃的吧。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是异国美食哦。”

　　说的话十足的随意，让福泽觉得其中没什么逻辑可言。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不想看到自己未来要保护的一家子，在他面前吃虫子！

　　既然是贴身保护的话，很可能会住在一起，如果桌子上出现这种食物的话，他宁愿饿死！

　　福泽到底没有和乱步一起走，而是借口有事，去打个电话。乱步也没管，只是叮嘱他别太晚，他们家固定十一点钟就熄灯睡觉。

　　他觉得福泽既然是保镖的话，肯定要在家里先吃饭再洗个澡，而且乱步推测对方的来访爸妈还不知道，那就得再收拾客房。

　　如果对方打电话打太久，势必会让他的爸妈折腾到很晚才能入睡。虽然会薅父母的口粮养朋友，但乱步这点孝心还是有的。

　　目送乱步离开后，福泽……果断拐进一条巷子里，接通了福地的电话。

　　他一开口就是道：“源太郎，这个任务真的非我不可吗？”

　　福地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疲累，还打着哈欠。福泽问：“你怎么了？”

　　【还用问吗？我已经好多天没正经睡觉了，从昨晚到现在可是一滴酒都没时间喝啊！】福地的声音满是控诉，【太累了，太乱了，我根本不擅长这种动脑子的工作。可恶，我需要一个专门的文书处理官，但现在还没物色到合适的。儒勒那小子真是的，说什么那是你们国家的事情我不好插手……可恶，为什么江户川夫妻硬是要绑定在一起啊，他自己带着儿子去上任，他老婆来帮我工作不好吗？这年头找个本国的聪明人很容易吗？不容易啊！】

　　福泽是知道福地跟凡尔纳的合作关系，也正是因为知道，深感背叛者们的大义，被他们渴望和平的信念所动容，他才会在刺杀那么多政客军官之后，还同意来保护江户川一家。

　　他觉得自己要做些什么。他在政府中看到了让他心痛刺眼的各种腐败，各种肮脏之事，一度让他对这个国家绝望。而如今，他的友人对他伸出了手，他们能够一起建设这个破败的国度，就算是只有一点点也好，能够让国家变得更好，主要是能够让人民不用生活在痛苦的战乱纷争之中，对福泽来说就足够了。

　　足够他用这条性命去守护了。

　　现在，听到福地的话之后，他觉得自己有点松懈，后悔为什么一开口就说出那句放弃的话来。

　　但福地虽然忙得晕头转向，记性也没那么差。【你怎么突然说这个？听起来可不像是你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可以笑吗？】

　　没等福泽回答，福地已经毫不客气的哈哈大笑起来。掐准在福泽气得挂电话之前才收住了笑声：【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说的吗？行了，是遇到了让你无法忍受的事情吗？】

　　福泽，郁闷的说出了刚才和江户川家儿子的意外碰面，还有关于蚕蛹的事情，和接下来的担心。

　　福地在沉默了一会之后，语气有些飘渺的说：【你说这个啊……嘛，对你来说是难以想象的吧。我也吃过哦。】

　　福泽：“恩？但我之前没见过你吃……”

　　【谁会喜欢吃那种东西啦！虽然味道是还行，可是啊，虫子那么多脚呢，如果没烤透的话，咬进去就爆汁，口感糟糕极了吧。】福地啧了一声，【和你这位出身武道世家的大少爷不一样，老子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有时候没饭吃，去偷人家地里的土豆差点被打死。有一回冬天实在是找不到吃的，野菜也没有，刚好在树洞里挖到了一堆虫子，是什么虫子我也忘记了，反正就直接塞进嘴里……啧，不要让我回想起来。我上战场的时候，有一回后勤被切断了，如果不是挖到了一窝蚂蚁，差点连尸体的蛆虫都吃了。】

　　这些都是福泽不知道的事情，虽然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发小，但福泽的性格和教养让他不会主动去打听福地的过往，更别说对方在战场上的经历。

　　从对方这些话语里，他勾勒出了一副让他十分心痛的画面。

　　到最后，他咬牙道：“我明白了。是我的错，不应该将自己狭隘的认知灌注在别人身上。其实仔细想想，我也曾经在书本上看过，虫子是可以入药的，也确实很有营养，是很珍贵的药材。虽然外表是那样糟糕，可虫子和猪牛鱼肉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可以填饱肚子的食物……”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福地越听越觉得不对味。【那个……阿吉啊，你是怎么了？我有点慌。那个，就只是虫子而已，不喜欢吃就别吃，你只要跟他们说一声就行，也不会有人逼你去吃……】

　　“不，我就要吃。”福泽很是坚定的，就像是豁出去一般的说道，“能忍人所不能忍，才能成大器。更何况这种事情，只是自身意识作祟而已，根本算不上什么困难！我明白了，就当做我刚才那番话没说过吧，我会保护好他们的。”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一步一个脚印的往江户川家走去，那个背影，就像是利剑出鞘一般，不带回头！

　　第二天，乱步难得一大早的就来到斯图卡家。这是很难得的事情，乱步一般喜欢睡懒觉，会在九点过后才来找中也玩。

　　当然，更多是在中午吃完饭才过来，毕竟他要上课。

　　乱步在早上六点就来了，脸色看起来有几分慌张，还有些苍白。他跑进屋里，很不客气的将还在睡觉的斯图卡、中也和绫辻从被窝里挖出来。

　　对着三张被打扰睡眠的臭脸，还有好奇聚过来的与谢野和织田，乱步一边摸着胸口，一边结结巴巴的说：“我们家突然来了个大叔，他是来保护我们的，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把我准备给爸妈吃的蚕蛹都吃掉了。他还说，非常好吃！希望以后还能吃到！”

　　其他人：“……”

　　绫辻露出了想作呕的表情，勾起不美妙回忆的中也，吓得直接窜进斯图卡的怀里，拉上被子盖住了自己的鼻口，只露出一双惊恐的大眼睛。

　　斯图卡还没完全睡醒，脑子昏昏沉沉的，没搭腔。倒是与谢野笑了：“他还挺识货的。确实很好吃啊。”

　　织田点头：“我也想再吃一次，昨天太少了。”才两颗，还不够塞牙缝。

　　与谢野：“不过这个保镖大叔还真不客气耶，这可是比鸡肉贵好多倍的珍贵食物，我买的时候，结账时手都是抖的。”

　　不是吃不起，斯图卡给的钱还是很够的。但作为一个节俭习惯的人，想象一下那盘蚕蛹能够买多少肉，就觉得好奢侈。

　　乱步用力的点头：“对啊对啊！我爸妈都吓到了呢！还是第一次听到妈妈抖着声音让爸爸负责这道菜，她是绝对不会碰的。爸爸的脸都绿了呢！”

　　绫辻歪了歪头，觉得里面肯定有什么故事。他眼珠子转了转，浅笑着说：“好歹也是来保护你们生命安全的人，就只是这点小要求，还是要满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