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勒底养老团 第32章

　　不知不觉中，风加快了步伐，催来了饱含水汽的云层。

　　“啊，下雨了。”藤丸立香望向天，雨点砰砰下落，打在手上有些痛，看样子是一场暴雨，得找地方躲躲才行。

　　红龙却不紧不慢，他先是收回爪子，然后以藤丸立香为中心团成一团，头放在少年身侧，一双漂亮的大翅膀展开，双翼在他们头顶合拢，天然的雨伞将忽如其来的暴雨隔绝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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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与龙飞翔

　　雨声又急又骤, 雨珠打在红龙的薄翼上, 闷闷的声响让人不禁昏昏欲睡。

　　藤丸立香靠在红龙腹部柔软的鳞片上, 亚瑟脑袋放在他脚边，一切宁静而又祥和。

　　不知何时，骤雨转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头顶跳跃的声音宛如莫扎特的手指在钢琴上轻巧翩飞，奏出简单却又美妙至极的小夜曲。

　　四周从织火的鳞片转变成一片荒芜，倾倒的废墟随处可见，地面已经被血染成了最深沉的颜色, 看一眼就令人触目惊心。

　　雨还在下。

　　缠绵至极, 也无情至极。

　　蓝色的战袍下摆在雨水无情入侵下显出深色, 亚瑟站在他面前, 脊背挺得笔直。站在他前方的是苍银之骑士，是不论男孩还是女孩都曾经幻想过的、令人心生向往的王子大人。

　　那种原初的憧憬在面对这一幻想的具现时，便从模模糊糊的向往变成了切切实实的仰慕，仿佛是双脚终于踏上了实地那样。

　　可是这番景象藤丸立香已经见过许多次了, 毕竟作为master, 连接上从者的梦境是经常有的事情。

　　在梦中他可以触摸到现实里绝对不可能企及的、历史的风尘, 可以看到自己穷极一生也无法抵达的壮阔美景, 他还可以追寻到隐藏在夜空深处隐晦的星光。

　　雨还在下, 亚瑟抱着身体早已冰凉的幼子, 一言不发, 面前是满目疮痍的国家, 旁边有饿殍。唯一站立着的是统治着国家的王, 人们敬畏他，也排斥他，守护国家的王也是倾轧人民性命的武器。

　　饶是如此，王也站得笔直，脸上有晦涩不明的神情。明明悲恸到足以撕裂手脚，他依然如同定住星球表面的锚那样坚定。

　　雨水润湿了金发，看来今天的太阳不会跃出云层了，眼帘低垂，晶莹剔透的雨水顺着睫毛下落，代替了王的哭泣。

　　因为，龙是不会哭的。

　　准确来说是无法哭泣的，打从一开始就舍弃了这种东西，他拿起剑的刹那将化作磐石和风暴，此后连微笑也不曾为自己展露。

　　这样的人生实在是太过苛刻和理想，已经到了足以令人恐惧的地步，所以能够理解的人几乎不存在。

　　如果啊，如果……

　　藤丸立香注视着王的身影，内心产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如果能够治愈那份孤独的话，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因为这个念头委实过于荒谬，以至于他不得不审视起自己是否有这份资格来。

　　……

　　花在自如的开放，此起彼伏的为大地奉献出自己的颜色后又凋谢沉寂，进而又有崭新的花开放。

　　花里胡哨的魔术师坐在石头上，表情怡然自得，须臾他才有空掀起眼皮，“哎呀、这可真是稀客！”

　　被雪白包裹的圣枪之王对他的欢迎无动于衷，金绿的眸子透露出他质问的意思。

　　梅林耸了耸肩，“别那么死板嘛，虽然梦与梦之间有边境线区分，但实在是太过模糊了，因此打算想用一下立香的梦境时，不小心越过来了，这点你能理解的吧？”

　　“别想做多余的事。”

　　花之魔术师脸上轻浮的笑容愈发深了，“喔？那你觉得我会做什么事情呢？不用客气，尽管我不是你的老师，但培育了亚瑟王的这件事是共同的，嗯、就当做是不同园丁共同培养的两株似是而非的花吧。”

　　亚瑟闻言终于抬起了眼，“他还是尚未决定自己要开出怎样花朵的种子，不要试图干涉他的成长，园丁。”

　　“哎呀哎呀，好可怕！你这已经是威胁了吧！”梅林虽然嘴上害怕不已，实际上谁都看得出他看热闹的想法更为明显。

　　在伦戈米尼亚德的威胁下，魔术师说完了接下来的话，“我还以为他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可靠的男子汉呢，原来你是这样的看法啊。可是我觉得立香不是那种会由别人决定自己成长的人，就算我拼了老命的蛊惑，最后他还是会坚持自己的看法吧，毕竟他就是那样人。”

　　花朵还在开放，虚幻的生命如同降落在水面的火光，稍纵即逝。

　　“不。”亚瑟收回了目光，视线落在那些花朵上，“他一次都没有说过。”

　　“嗯？”

　　“自己喜欢什么，又讨厌什么——除却和平、未来、生命这些词，我希望他能爱着一些普通的东西。把拯救世界的责任压在一个孩子身上，只会剥夺他原本身为人类的模样。”

　　圣枪之王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比起先前柔和了些许，“我是骑士们的王，守护是骑士的准则，如果有一天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所爱的，我的职责到那个时候会自然而然的结束。”

　　等待种子开出花朵需要耐心，还需要守护，而他还有时间，在此等候一场盛大的绽放。

　　魔术师发出了不明意味的感叹声，目送亚瑟离开梦境。

　　一颗光球从梅林宽大的袖子里钻了出来，他像是完成了任务一般报告道：“我说罗曼君，现在你总该放心了吧？因为那个家伙固执得不行，光是看见就够让我头痛的了。嗯？什么，‘明明你偷窥得很高兴’？真是的，明明这双眼睛只是看得比平常人远而已。”

　　花不知疲倦的开放着，梅林用手指把自己面前的光芒摁进花蕊里，“人类是需要休息的生物，所以先沉入梦乡小憩片刻吧。”

　　但那缕辉光倔强着不肯听话，花之魔术师重重的叹了口气，捏着鼻子学起少女的声音，吐槽道：“你这个家伙难道就没有一点自觉吗？打扰人家谈恋爱是会被驴踢的，说的就是你，面前的这个大龄死宅男！无、关、人、员，快点暂时退场啦，明明已经待在人家身边看了个够了吧！”

　　魔术屏幕摊开，贤王的脸跃然其上，“你们两个半斤八两，不成器的家伙赶紧给本王适可而止！”

　　梅林：其实您才是最能看热闹的那个吧？

　　今天的天光来得比昨天晚一些，或许是因为下雨的关系，整个岛上都弥漫着湿热的空气，原本雨水带来的一丝凉爽早就不见了。

　　“托尔？怎么了？”小林迷迷糊糊醒来，看龙女仆一脸沉思的盯着天空，于是开口问道。

　　托尔指了指草木上晶莹的水珠，“唔、昨晚的雨水好像和外面的风暴有点关系，能够从里面感受到玛纳，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早饭过后，托尔如常给亚瑟出课题，今天的主题是飞翔。

　　红龙身体和翅膀的比例不像托尔那样略显失调，而是给予人一种赏心悦目，只要看见那双翅膀就会觉得他能够翱翔于天空之中。

　　但现实是——

　　红龙在略微思考了下怎么飞翔后，直起身，展开翅膀，扇！

　　最残酷的是一双翅膀扇出残影都没有见龙的躯体远离地面一厘米。

　　“呜哇哇哇！！要被吹走了！！”小林抱着树干嗞儿哇乱叫。

　　“停，停一下！亚瑟你是不是吃得太胖了飞不起来！”藤丸立香抱着另外一颗树吐槽道。

　　话音刚落，龙的金瞳里有前所未有的火大，风立刻变得更加猛烈了。

　　真是……干啊！

　　第一次尝试飞翔失败，小林特意叫来托尔，两人两龙坐下来开研讨会，另外一提，亚瑟因为不够配合而被变小，被藤丸立香用手指压着听课。

　　托尔想了想，“看来就是本能的问题了吧。”

　　“因为一直和人类生活，所以遗忘了龙的本能？说起来，就像是狼孩那样吧？”小林点了点头，“所以怎么样才能解决呢？我们这里除了托尔就没有人可以飞了吧，只能拜托你了哦。”

　　“啊啊啊！！没问题！只要是小林桑的请求的话，我一定会满足小林桑的愿望，那稍后要不要尝一点我的尾巴肉，还是说要尝尝我呢！”

　　“都不要，谢谢。”

　　小林朝着藤丸立香竖起一个搞定了的手势：超好搞定的龙。

　　有了托尔亲自教导亚瑟，比起藤丸立香和亚瑟俩自己瞎捉摸的好很多，因为上一次试飞事故，两个人类也跟着他们一起上飞翔课程。

　　当然了，写作上课，读作围观。

　　托尔以人形飞身跃上了一棵十来米高的树梢，小/.红/.龙盘踞在她的手臂上，他本来的形体太大了，区区小岛根本施展不开，现在只能用这样的办法了。

　　她捏了捏小龙的羽翼，叮嘱道：“展开翅膀，感受风的力量，最重要的是要在心里装下天空，这样你才能尽可能的和天空作伴。”

　　然后托尔平举出手臂，把自己当做幼龙的甲板，“去吧！”

　　藤丸立香和小林坐在与树梢同高度的岩石上，正好可以平视两只龙的互动，托尔定下的距离是她到藤丸立香的这二十多米。

　　在亚瑟就着托尔的手臂展翅跳向空中的一刹那，两人不由得屏住呼吸。

　　闷热的阳光让空气变得更加透明，即便幼小，但红龙的鳞片比先前都要显得闪烁，犹如一颗红色的流星，从一头奔向他们。

　　双翼极度舒展，风托起了红龙的翅膀，好使他能够悬浮在空中。

　　下一秒，夹带着雨水的湿热的风转变了方向，幼龙的身体不可抑止的往下堕去！

　　“小心！”小林喊出声，“托尔！”

　　比她的求助还要快的是藤丸立香，来不及启动魔术辅助装置，但美狄亚教授的技能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中。

　　高速神言附加。

　　强化魔术附加，两重。

　　少年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奔了出去，脚在悬崖边缘轻轻点了一下，身体轻盈的跃起，双臂自然展开，外套的下摆如同候鸟翅膀上的羽毛在空气中猎猎起舞。

　　他调整了自己的呼吸，一切事物在视野中显得无比清晰，他甚至可以看到自己下一次可以借力落脚的岩石。

　　踏上坚硬的石块，屈膝，然后借力反跳。

　　在红龙即将触底的时，蓝色的天空温柔降临，把他包裹其中，然后在绿色的草地上滑行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小林搭乘着托尔立刻赶到，“没事吧！”

　　藤丸立香从地上爬起来，裸露出来的部分皮肤有点擦伤，但因为及时加了防御魔术，没有什么大碍。

　　见怀中的小龙愣愣懵懵的，他还以为是这丫摔傻了，赶紧捏捏他的小翅膀又搓搓他的小爪爪，“喂？亚瑟？听得见我说话吗？”

　　亚瑟愣了半晌，朝他喷出一个小火星，表示自己听到了。红龙伸长了脖颈，他赤红的身体映照在那片蓝色中，就好像是飞翔在云端般。

　　心怀天空的含义，他知道了。

　　少年这才舒了口气，被吓出高速神言还是第一次。

　　接连两次事故让藤丸立香小心脏砰砰直跳，于是干脆给亚瑟放个假，免得他留下什么龙生阴影。

　　为了缓解大家紧张的气氛，托尔特地穿过异世界的门去找了不少食材来，打算做一顿丰盛的宴席，不过藤丸立香怎么看怎么觉得是一顿黑暗料理。

　　他心中的槽还没有吐完，又发现红龙的尾巴在一堆食材里面招摇，他拇指食指一合，像是抓蝴蝶那样把小龙拎了起来，“亚瑟你在吃什么？”

　　红龙看着他，金色的瞳眨了眨，然后龙尾巴开始疯狂摇动。

　　他：“醒醒，你不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