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佛系养儿 第126章

作者:长生千叶 标签: 古典名著 BL同人

  徐敏齐的眼神比方才锐利的多,一瞬间几乎是锋芒四射,说:“要他活,就立刻给我松绑。”

  高延宗愣是被他的气势弄得怔愣在原地,杨广很是平静,似乎一点子也不意外,点点头,说:“松绑。”

  杨兼现在昏迷,尉迟佑耆完全都听杨广的,毕竟杨广可是小世子,立刻上前给徐敏齐松绑,把他的枷锁一并子拿掉。

  徐敏齐动作迅捷,打开旁边医官的药箱子,在里面翻翻找找,拿出一套针灸的用具来。

  医官阻止说:“你这小毛儿怎么如此没有规矩?!我……”

  他的话说到这里,杨广已经抬起小肉手,很是有派头的模样,阻止了医官说话。

  杨广虽然是个小娃儿,但他乃是小世子,身份地位十足尊贵,医官也不敢多言,立刻住了口。

  徐敏齐根本没有搭理医官,“哗啦——”一声将针灸的小布包打开,将针清理消毒,解开杨兼的衣裳领口,立刻下针。

  众人屏住呼吸,全部凝视着徐敏齐的动作,毕竟徐敏齐是北齐人,手里拿的还是针,一不小心便会变成凶器也未可知。

  杨广眯着眼睛,并没有太过担心,毕竟他是活了一辈子的人,别人不知道徐敏齐,他却是知道的。

  徐敏齐这个人,并不是没有才华,只是因着他总是唯唯诺诺,含胸驼背,所以给人的第一印象非常不好。徐敏齐口吃畏生,毫无人缘,更别说是人脉,又十足迂腐,这都导致他的官运差到了极点。

  北齐灭亡之后,徐家来到北周效力,隋文帝上位后,徐家便在隋朝效力,一直都是朝廷医官。

  徐敏齐下针的时候,和平日里完全不像是一个人,他的动作敏锐,毫不拖泥带水,蹙着川字眉,向下压着唇角,一脸肃杀之相,加之他身材高大,整个人看起来格外严肃冷酷。

  旁边的医官看他下针,登时不敢多说甚么了,因着他们都没想到,这么年轻的一个小猘儿,下针竟然干脆利索到这种程度,比他们行医几十年丝毫不差。

  “嗬……”

  徐敏齐几针下去,杨兼登时呼出一口长气,胸口开始平稳起伏,憋得惨白发青的脸色也慢慢回转。

  徐敏齐抬起袖袍擦了擦额头,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因为过于专心,嗓音沙哑,说:“行了。”

  他这一声落下,众人悬着的心脏可算是放回了肚子里,不由都多看了一眼徐敏齐。

  谁也没想到,那个唯唯诺诺,畏首畏尾,连长枪都抱不动的医官,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杨广第一个开口,说:“你如今乃是俘虏,我们不杀你,留下你来为将军行医,你可愿意?”

  徐敏齐将额角的汗水擦干净,放下针来,登时又恢复了唯唯诺诺的模样,垂着头,结巴的说:“我我我……下下臣行医……行医是分内事,自……自是愿意的。”

  高延宗眼看着他露了一手,狐疑的说:“你可有法子调养将军的病情?”

  徐敏齐摇头晃脑的说:“将……将军乃是……体、体虚所致……夫……夫……夫——‘夫众病积聚,皆起于虚,虚生百病’,正所……所谓……”

  “停!”韩凤喝止住了徐敏齐的“正所谓”,说:“你这长篇大套的我们买也听不懂,甚么狗屁的正所谓,说简单点,一句话,你能治还是不能治?!”

  高延宗说:“不能治杀了!”

  尉迟佑耆也虎视眈眈的盯着徐敏齐。

  徐敏齐吓得向后退了两步,差点一个趔趄跌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说:“能、能能能能……能治!”

  杨广也不多话,冷漠的说:“现在写方子,立刻开药。”

  众人押解着徐敏齐来写方子,徐敏齐一面给杨兼诊脉,一面提笔在蜜香纸上开始写方子,把脉一次,写下几个药材,随即又把脉一次,又写下几个药材,反反复复的斟酌了好几次,这才写完一张药方,说:“好好好……好了!”

  杨兼是郁结于心,加上奔波劳累,又有病根旧伤,一下子积攒在一起迸发出来的病症,因此徐敏齐主要便是给他调理身体,补血补气,养足精元。

  徐敏齐写好了方子,准备去熬药,很快退了出去,高长恭为人谨慎的很,把方子递给其他医官,说:“诸位看一看这个方子,可有甚么不妥?”

  其他医官反复查看徐敏齐的方子,摆出一副鸡蛋里挑骨头的姿态,只不过他们反复查看了好几遍,竟然都没有找到任何不妥。

  “这……这药材原来还可以如此搭配?”

  “我怎么没想到……”

  “是了是了,这味药材也可以,妙啊!”

  高长恭听这些医官如此说,这才放下心来。

  徐敏齐去煎药,杨广天生多了一副心眼,因此并不放心,也跟着出了营帐,随同徐敏齐前后脚来到膳房,便看到徐敏齐蹲在地上兢兢业业的熬药。

  膳夫们都在忙碌着,准备给将士们造饭,徐敏齐进了膳房,根本没人搭理他,只好自己去找锅子和水。他站在膳房里,有些不知所措,想要开口去问别人锅子和水在哪里,但是他又不敢,来来回回张口好几次,愣是没问出来。

  有人从徐敏齐身后路过,“嘭!”一声将药锅放在火上,也没说话,转身便要离开。

  徐敏齐回头一看,是一个长相有些“凶神恶煞”的膳夫,身材并不高大,只能说是高挑的类型,面目稍微寡淡了一些,脸色非常阴森,吓得徐敏齐一个激灵。

  是哑子。

  哑子把药锅放下,便要离开,徐敏齐连忙“哎”了一声,哑子稍微顿了一下,转头冷冷的看着徐敏齐。徐敏齐白生了一副高大的躯壳,吓得又是一个机灵,缩了缩脖子,唯唯诺诺的说:“这位……这位兄台,下下下臣看你……你的脸——脸色,应该是有内……内伤旧伤,若——若不立刻医治,恐怕留下……下下病……根……”

  哑子凉飕飕的扫了一眼徐敏齐,从头到尾都没说一个字,转身便离开了,继续去帮忙,“砰砰砰”的用菜刀剁着木俎上的吃食。

  徐敏齐听到菜刀劈砍木俎的声音,吓得又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多说,只好蹲在地上开始熬药。

  杨广站在徐敏齐背后,没有出声,看着徐敏齐熬药,徐敏齐熬药很利索,应该是熟练工种,火候掌握的也刚刚好,熬好一锅之后,把汤药倒出来,回头一看,吓得“嗬!”狠狠抽了一口冷气,说:“小小小、小世子……您您、您怎么在这里?”

  徐敏齐完全没发现杨广,杨广把汤药端过来,说:“我送过去便可,有事会叫你。”

  徐敏齐低着头,缩着宽阔的肩膀,说:“哦……哦哦。”

  杨广本已经要离开了,却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膳房深处,随即说:“那个哑子,身上有内伤?”

  徐敏齐顺着杨广的目光看过去,恍然大悟,他所说的哑子是谁,随即点点头,说:“回回回……回小世子,的——的确是有内伤。”

  徐敏齐又说:“他……他的手腕上好像还有一处、处……箭……箭伤……”

  杨广眯了眯眼目,没有再多说,端着汤药便离开了膳房,往杨兼的营帐而去。

  杨兼感觉自己昏昏沉沉,浑身无力,仿佛沉浸在泥沼之中,异常的窒息,每一次吐息都是一种折磨,很久都没有感受到这种折磨了。

  即使不吃糖,折磨的痛苦也会席卷而来……

  一切都很混沌,杨兼感觉自己已经要沉浸在这种混沌之中,却突然有人在自己耳边轻声说……

  大兄?

  大兄……

  大兄在愣甚么神?

  是二弟啊,才分别数月,大兄却不识得二弟了么?

  杨兼清晰的感觉自己在做梦,如果不是在做梦,又怎么可能梦到二弟杨整呢?

  如果不是在做梦,这四周如此昏暗,高大魁梧却异常怕黑的二弟,恐怕早就要喊叫着冲过来了。

  杨整站在他的面前,面上带着憨厚的笑容,抬起手来挠了挠后脑勺,说:“与大兄分别之时,天气还热着,这么一转眼儿,竟然清冷了起来,再过不久,怕是就要寒冷了,大兄身子骨一向不如弟弟硬朗,多穿些衣裳,千万可别害了风寒。”

  杨兼张了张口,但是没说出话来。

  杨整又笑着说:“晋阳乃是大兄的囊中之物,大兄可千万不要因着不成器的弟亲错过,等到大兄拿下晋阳,天气应该很冷了罢,说不定,还能争取在腊祭之前回到长安,陪一陪咱们阿爷呢。”

  杨整注视着杨兼,突然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杨兼的肩膀,说:“大兄如何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三弟还在等着大兄支援,大兄和三弟,都要平平安安才是,往后还要替我这个不孝子,在阿爷跟前尽孝……”

  “大兄……”

  杨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猛地从黑暗中挣脱出来,他慢慢睁开眼目,入眼看到的并不是一片黑暗,更加没有杨整憨笑的笑脸,眼前是冷白色的床帐子,单调又肃杀……

  “父亲。”

  杨兼稍微愣了一会子神儿,便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侧头看过去,原来是便宜儿子杨广。

  杨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说:“父亲,用药了。”

  杨兼动弹了一下,感觉浑身酸疼,腿和手都有些不得劲儿,杨广搀扶着他慢慢坐起来,把药递过去,杨兼端着药碗的手还有些微微发颤,将苦涩的汤药一口饮尽。

  杨广接过空碗,蹙眉沉声说:“父亲如何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大兄如何这般不爱惜自己身体?

  杨广的话莫名与梦境中的梦话重叠了,杨兼稍微了愣了一下,随即眯起眼目,抬起手来揉了揉杨广软软的小头发,沙哑的说:“父父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杨广并不知道杨兼经历了甚么,不过杨兼很是配合治疗,并没有强行执拗,一切都走上了正轨。

  因着杨兼定阳城门前昏厥的事情传到了和士开的耳朵里,和士开对他们的戒心更是低,十足不屑杨兼,觉得这么多齐军都折在杨兼手中,不过是他们不中用罢了,杨兼也是运气好,没有真凭实学。

  和士开笑着说:“甚么狗屁的镇军将军?我看咱们不需要死守定阳了,干脆打开城门杀下去,指不定还能俘虏周贼三万,倒是大功一件!”

  唐邕立刻阻止,说:“周人的镇军将军绝非等闲之辈,我军这么多大将都栽在他手中,并非我唐邕一个人不济,将军还请三思啊!”

  和士开不以为然,说:“看来唐将军是被周狗给打怕了,怪不得这许多年一直被斛律将军压了头等,竟然助长狗贼的气焰!”

  唐邕听他提起斛律光,心中更是不舒坦,谁不知道唐邕和斛律光是“死敌”,都是将军,斛律光做事总是压了唐邕的头等,但如今这事儿八竿子根本打不着。

  二人正说话,和士开的亲信进来禀报说:“将军!周狗又来叫阵了!”

  “哈哈!”和士开一笑,说:“正合我意!还怕他们不来呢,做了缩头乌龟!真没想到,狗屁的镇军将军不是昏厥了么,这才两日,竟然又来叫阵,好的很呢,这次咱们就叫他们有来无回!”

  徐敏齐的药非常管用,加上杨兼配合治疗,很快便恢复了力气,带领军队继续前来叫阵。

  杨兼坐在马上,说:“务必要做出急于攻打,驰援姚襄的模样。”

  郝阿保、狼皮和宇文会、宇文胄这两路包抄宜阳,算起来已经有些时日了,一切都是为了给他们打掩护,成败也就在这一举了。

  “是!”众人立刻应承下来。

  高延宗冷声说:“和士开出来了!”

  和士开从城门楼上走出来,低头看着下面的周师,笑着说:“周狗!怎么的又来了?不是被人抬回去了么?哦是了!我知了,一定是前些日子只给了你们头颅,这回你们过来要尸身了!当真是对不住啊,我这里也没有周狗的尸身啊,不知是遗弃在了何处,或者是干脆被甚么豺狼野狗给分食了罢!啊哈哈哈——”

  杨兼紧紧拉住马辔头,额角上青筋暴突,众人全都担心的看向杨兼,杨广沉声说:“父亲,不要被和士开那个奸贼左右。”

  杨兼很快平静下来,闭了闭眼目,朗声说:“和士开!你杀我二弟,这笔血债,我要你血债血偿!”

  和士开嚣张的说:“哈哈哈,我何止是杀你二弟?!你放心好了,姚襄城你也救不了,你的三弟很快便会粮草尽绝,活活饿死在姚襄城!不过无妨,到时候我也杀了你,让你们一家子兄弟团圆团圆!也算是我仁至义尽了啊!”

  唐邕劝阻说:“和将军,这周贼就是一条疯狗,千万不可激怒,我们守住定阳已经万无一失,只要守住了定阳,困住姚襄城,周贼根本无法三面包抄平阳,咱们牵制住了三万周军,晋阳那边的危机自然缓解,和将军已经是头功,切莫贪多!”

  “贪多?”和士开笑着说:“这就是多么?晋阳围困解除,我虽然有功劳,但手中没有贼首,并非头功,到时候以人头论功,谁会想到我的好处?今日我便要拿下贼首,谁也不能拦我!”

  “将军!”唐邕着急的说:“据我所知,这周贼镇军将军并非等闲之辈,他们明知道定阳有我军重兵,却一意孤行,冲撞定阳,这不合乎情理啊!”

  “他的三弟还在姚襄城,如果不冲撞定阳,如何能解姚襄城之围?”和士开不屑的说:“这么个小小的道理,你难道都不懂?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真真儿是白打了!”

  就是因为太懂了,就是因为唐邕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因此才觉得不对劲儿,唐邕又说:“周贼攻打定阳,简直便是以卵击石,这种傻事谁会去做?眼下的周贼却铁了心直面冲突,其中必定有诈,说不定……”

  他的猜测还没说出口,和士开已经不耐烦的说:“这里我是主将,退下!”

  “将军!!”唐邕大喝一声,和士开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果然是良言劝不了该死的鬼,和士开一挥手,亲信立刻上前。

  和士开说:“唐邕屡次三番顶撞主帅,扣押起来。”

  亲信们一点子也不含糊,因着和士开极度受宠,他们也是鸡犬升天,当即便把护军将军唐邕拿下,按倒在地上。

  “和士开!!”唐邕大喊着:“周军必然有诈,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