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蛇的陷阱 第61章

作者:Z鹿 标签: GL百合

卢箫的眼中闪过迷茫。

“柏林?你是说德区的柏林?”

白冉眨眨眼:“确切一点儿,卢上尉故乡的柏林。”咖啡见了底,她将杯子推到一边。

“你去柏林干什么?那儿没什么好玩的。”

白冉故作苦恼地晃晃头,无奈道:“你不是想家吗?成人之美是我素来的美德。”

“可这跟你想去哪儿有什么关系。”卢箫的语气逐渐减弱,开始心虚了。她虽然也很想回柏林,但又不好意思承认这一点。

“可怜的卢上尉今年除夕又没能回得去家。”

卢箫垂下眼睛,喝完最后一口摩卡:“习惯了。”摩卡这种饮品真好喝,她想。

“反正我就是要去柏林,而且你得陪我去。忘了席元帅的话了?”战术由规劝变为了任性。

卢箫仍在犹豫:“其实我没意见,但柏林真的又冷又干燥,你会很不适应的。”

白冉不以为然,嘴作出了吹口哨状。

“把你的衣服借给我。”

“你可能穿不上。”卢箫下意识瞥了一眼白冉的胸口,脸颊温度骤然上升。

“那就把你借给我,你体温高。”

“……”

白冉笑眯眯问:“怎么样?问题解决了没有?”

“没解决,驳回。”卢箫别开眼神,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看向窗外。她搞不明白为什么心脏可耻地加速了,而且根本停不下来。

白冉围好围巾,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那条厚厚的羊毛围巾和周围人的装束格格不入。

“没关系,会解决的。”

**

日内瓦开往柏林的列车上。

两人换好便服,坐在商务舱的最前列。

在那之前,卢箫从来没坐过商务舱,因为有公务时坐军用车厢,没公务时坐价格低廉的普通车厢。

中欧平原的嫩绿上,冷白色的蒸汽不知疲倦地呜呜作响。

卢箫穿的是单衣,只不过外面罩了一件夹克;而对比之下,白冉的高领毛衣和厚重的风衣像是另一个季节的人。

白冉安静靠在车窗旁看报。细边的眼镜让她看起来比最儒雅的学者还要斯文。

奶油色的高领毛衣,卡其色的修身风衣,配上她盘在脑后的金发,整个人像巴洛克时期的建筑。

她正在看的是《世州评论报》。她汲取文字信息的速度很快,颇有一目十行之风,眉毛和睫毛随上面的文字不断颤动。

不得不说,这女人遮得严严实实的时候,颇有“犹抱琵琶半遮面”之美,反倒诱惑更足。“diegrosseStille”(宏大的宁静),卢箫想到了这个通常形容艺术作品的词。

如果这女人能一直安静下去就好了,嗯,最好永远别张嘴。

因为看得过于入迷,卢箫甚至忘了自己手中拿了另一本书。平日很爱看书的她,十分钟过去竟一个字都没看。

而白冉已看完手中的报纸,抬了起头。

发现卢箫在看自己后,她十分迷惑愣了一下。紧接着,她的眼睛瞟到了卢箫手中的书。年轻的上尉一个字都没看的事实,很明确摆在了眼前。

卢箫迅速将书捂在小桌板上,但很显然,尴尬的场面已无法挽回。

白冉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卢上尉今天的阅读速度很温和。”

卢箫尴尬至极,没有说话。尤其是在白冉的用词让嘲讽加倍的情况下。

“还是说——她已经读完了其它的书?”白冉一边说着,身子一边向前压去,贴卢箫贴得很近。

离近看,即便隔着玻璃镜片,那双绿眼睛也真的很像翡翠,绿得清澈,绿得名贵。不对,与其说像翡翠,不如说像小时候玩的玻璃弹珠,因为中间有一条瞳孔的黑线。

卢箫感受到了她逼仄的气息,向远离的方向挪了挪,小心翼翼。她憋了半天,最后闷闷道:“抱歉,我刚才在盯着你看。”

“为什么要道歉?”白冉饶有兴趣地盯着她。

“在当事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这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一本正经。

“没关系,我喜欢别人盯着我看。”白冉轻松地微微扬起下巴。“因为我好看?”

“算是吧。”

虽然这个说法很羞耻,但将刚才所想全盘托出会更羞耻。什么“diegrosseStille”,好矫情,卢箫默默捂脸。

“我就知道。我也觉得我漂亮。”白冉的鼻尖快翘上了天,活像只耀武扬威的花公鸡。

“……”

自大。不过卢箫思考了一下,如果自己也长成白冉那样,应该也会自大起来的。

白冉笑笑,摘下眼镜,放入随身携带的眼镜盒中。

斯文的气质又消失了。

窗外的景色由落日余晖渐渐变成满天繁星。今天空气很好,夜幕中星星此起彼伏地闪烁。

车厢内的电灯亮起。

从日内瓦发车的火车,是头批使用电灯的火车,亮度比平常的热燃灯要高上一个等级。在亮起的那一刹,卢箫被闪迷了眼。

11小时的车程过得飞快。

习惯了独来独往的卢箫头一次发觉,原来长途上的时间可以如此飞快而毫不漫长。

难怪大家喜欢三两一组搭车旅行,这就是陪伴的力量吧。

快要下车时,白冉从背包中掏出一个小镜子,还有一支口红。然后,她旁若无人地涂了起来,手法很稳很老练,就好像在卫生间而不是在车座上。

待她涂完后,卢箫问:“为什么要涂口红?”

白冉瞬间愣住,迷茫的绿眼和烈焰红唇形成了鲜明对比。

卢箫以为她被冒犯到了,忙补充道:“我只是好奇一问,不回答也可以的。”这属于私人问题,确实不太合适,她想。

白冉迷茫的神情依旧在延续。

她张了张嘴,又合上,最后又张开了:“你不觉得这样显得嘴唇很好看吗?”

“……好看。”

“只要我的嘴唇足够好看,就会有人想强吻我。”说罢,白冉的嘴角勾起了微笑。有点甜,又有点涩。

卢箫的头顶瞬间冒出一排问号。

她想到了拉瑙的树林中的一幕,内心荡起异样的感觉:“恕我不理解这种心理。被强迫接吻不会觉得难受么?”

“被喜欢的人强吻是世界上最美妙而刺激的事。完美抵抗的刺激性,暖味中达到超预期的刺激,让还可以让对方获得足够的性虚荣。”白冉头头是道,却颇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之嫌。

听着听着,卢箫绕在逻辑里出不来了,蹙眉苦苦思索道:“被喜欢的人吻也能称之为‘强吻’?”

华生发现了盲点。

“情趣意义上的强吻。”白冉不悦地娇嗔回去。“怎么,谁不能做个梦了?”

卢箫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是错觉吗?怎么刚才在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身上,找到了专属于妙龄少女的羞涩?

所以那天白冉在丛林里强吻我,是因为她自己喜欢,就以为我也喜欢。这么想着,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突然就释怀了。不对,好像也没有完全释怀。

卢箫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瞪大眼睛:“所以你强吻我,是觉得我喜欢你?”

“我这么漂亮,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我?”白冉理直气壮地反问。

卢箫竟无言以对。

她倒不觉得冒犯,只觉得很好笑,为这种盲目自大感到好笑。脑回路如此清奇,没想到这女人还有做谐星的潜质。

看到半天没回应,白冉不开心了:“我说得有错吗?”

卢箫笑着点点头,哄孩子一般:“没错没错。”

经过刚才那番对话,车窗外的满天星河更亮了。全世界都更亮了。

“但是——你这个颜色恐怕不太对。”卢箫突然想到了什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没有艺术细胞,想法不一定科学。”

“嗯?”

“这种红色的饱和度和明度太高,攻击性太强,不像准备被强吻的样子。”卢箫很认真地思考,很认真地分析。

“那你觉得应该要什么颜色的呢?”白冉神采奕奕。每当她看到上尉认真的表情,都能格外神采奕奕。

卢箫思索片刻,老实回答:“大概……介于多加点牛奶的拿铁和秋天的枫叶之间。”

白冉被逗笑了:“那是什么颜色?”

“如果下次看到,我会告诉你的。”卢箫的表情很认真。

白冉眯起绿眼,指节轻轻划过上尉的脸颊。

“我很期待。”

卢箫没有躲开。

还剩半分钟到站,白冉把头靠在了卢箫的肩膀上,神色这才显出疲惫。一来夜已深,二来昨日做了一天的手术。

“借我休息一会儿。”

卢箫静静待在原地,任那颗头的重量压在肩膀上。熟悉的混合海洋柑橘与草木的香水入鼻,让人格外感到安心。

不知从何时起,她已不再排斥两人的肢体接触了。

白冉闭上眼睛,与窗外的黑融为一体。

那一刻,卢箫也很庆幸她们的身高差5厘米而不是15厘米,不然这条蛇就该把脖子扭了。……不过蛇的柔韧性应该很好,就算差15厘米也不会落枕的,大概。

卢箫倒没什么困意。

她静静地看着车窗外,远方的城市中最后一盏灯也熄灭了。

这样悠闲的生活,让她恍惚间回到了童年。身边还有一位朋友陪伴,她自认为这条大白蛇算得上一位朋友。通常情况下她没什么朋友。

终于,列车到站了。

此刻已是凌晨一点,万籁俱寂的凌晨一点。

车头的喇叭传出字正腔圆的中文播报,划破了本寂静的夜空:“终点站柏林到了。欢迎您乘坐本次SEU91K8次列车,我们下次旅途再会。”

上一篇:过度沉迷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