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蛇的陷阱 第95章

作者:Z鹿 标签: GL百合

她曾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亲兄妹,却只有自己长相平庸;她曾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亲兄妹,却只有自己不会好听的花言巧语。

而现在,这种羡慕转化为了一种空洞。她不想憎恨自己的亲哥哥,便只能用空洞的情绪填补。

算了,他犯下的罪,也由我一点点还了吧,卢箫无奈地想。

刀光血影在眼前闪过。

要还的债太多了,也不差这一桩。

**

那天晚上,卢箫给陆军作战部写了请假信。依旧是熟悉的方正小字,一笔一划都异常清晰富有规矩。

据有生产经验的妈妈和嫂子共同推测,凯瑟琳不出五天就要生产,自己必须陪在这里。

妈妈身体不好本就需要照顾,而头脑简单的嫂子经常会好心办坏事根本靠不住,说什么也要等无辜的生命出世后再离开这个家。

现在是梦?还是现实?

她经常分不清楚,自己希望的是哪一边,究竟是梦成为现实比较好,还是现实成为梦比较好。

于是,她顶着疲惫的身子与心里钻进薄薄的被子,在夏日的蝉鸣中退出现实的梦,踏进梦的现实。

作者有话要说:

期盼着庇护,却仍选择了强大。

第67章

第四天半夜,凯瑟琳的羊水破了。她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嚎叫,让睡在地铺上的卢箫倏然惊醒。

拉亮电灯,查看情况。

床上的女人痛得每个五官都在紧缩,闷热的空气中汗水浸湿了整个床单,卢箫想起了六年前嫂子生产时的那个夜晚。

隔壁卧室里,被吵醒的安安开始大哭。显然,他被震破天际的痛苦哀嚎吓到了。

“哭什么哭,丢不丢人!你都是个男子汉了!”绫子很不耐烦,差点要给自己儿子一巴掌,然后急匆匆走出了卧室。

娜塔莉亚也醒了。虽然她不喜欢这个破坏儿媳幸福的第三者,但同为女人,她知道怀孕生产的危险与痛苦;于是,她也立刻顶着蓬乱的头发来到了卢箫的房间。

两个生产过的女人一同来到这个狭小房间。焦急之中,她们直接踩过地铺的被子。

头一次看到这阵仗的卢箫有些心慌。

她拿不准分娩的过程究竟该是怎样的,不知道光凭母亲和嫂子两能不能直接在家完成这次生产。

周日的凌晨一点街上空无一人,更别提计程车了;若真的要去医院,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神通广大的陆军指挥官也会有束手无策的地方。

家后院的仓库倒是有两轮推车,但在柏林郊外这马路常年失修的地方,其颠簸程度恐怕是虚弱的孕妇承受不了的。

卢箫等待两位富有经验的妇女发言,就好像犯人等待法官的裁决。明明只安静的几秒钟,却似安静了几个世纪。

在看到床上凯瑟琳的情况后,娜塔莉亚和绫子对视一眼,表情复杂。

绫子刚想开口,就被娜塔莉亚抬手打断了。而一直作为淑女典范的娜塔莉亚从没这么粗鲁过,这也暗示了事态的严重。

“她脱水了,快喂点!”

绫子沿袭了往常的习惯,一动不动。只要在场有其他人在,她就不觉得指令是下达给她的。

于是,卢箫手忙脚乱地拿起桌边常备的水壶,像之前几个无眠的夜晚那样,将水壶倾斜出适当的角度,为痛苦的孕妇喂水。

有规律的虫鸣与无规律的宫缩,夜幕之下的房间内满是汗水与液体的酸味。

娜塔莉亚探下身去,不由分说直接掀开凯瑟琳裙子的下摆,将脑袋凑到前面认真查看。看着看着,她蹙起眉头,伸手向前拨拉两下。

紧接着,她说话声音都变了:“收缩的频率不对,骨盆又太窄,是要难产的节奏。”

最坏的结果虽远必到。

吐司掉到地上时,总是涂黄油的一面朝下。

卢箫立刻在孕妇腰下垫上毛巾,毫不犹豫:“我送她去医院。”

凯瑟琳疼得神志不清,白沫从嘴角涌出,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她也只是个初次经历分娩的女孩子,甚至比卢箫还要年轻。

绫子不敢置信:“这么晚了,哪里叫得到车啊?”

“我抱她去。”卢箫的声音冷静而坚定。

“你疯了,至少有三公里!还要抱着这女人,多重啊!”

卢箫没有回应,只是全神贯注在自己的腰际系上一圈衣服,并用绳子捆紧。这将成为简陋的腰拖,替她分担女人的重量。

她抱过白冉,但那女人的体重显然不能和即将分娩的女人相比。一百二十斤和一百六十斤的区别,而且路途也远了些许。

为确保万无一失,必须做好准备。

“箫箫,别勉强自己,我试试能不能……”看到女儿做出通常属于男人的举动,娜塔莉亚脸煞白煞白的。

“人命不能开玩笑,”卢箫的双臂穿过凯瑟琳身下,“我可以半小时内到。”

头一次看到小姑子使出怪力的绫子呆若木鸡。经常性穿宽松衣服的卢箫看起来很瘦,因此抱起孕妇的那一刹,视觉冲击力着实不小。

可眼下实在没有更好的选择。

踏出家门的那一刻,卢箫想到了什么,微微转头,额外留下了一句话。

“妈,我可是军人啊。”

那句话没有温度,却涵盖了一切温度。

娜塔莉亚褐绿色的眼珠流出了一滴晶莹的泪珠。她经常性忘记女儿军人的身份,只有在一些特定时刻,才能想起女儿曾受过的摧残。

卢箫一头扎进夜色之中。

漫天星光如熊熊火光。

她的脚步稳健中带着急切,羚羊般飞快的步伐卷起乡土小路的尘土;她走出夜色,扎进战场的枪林弹雨之中。

这也是一场战争。

人命的战争。

光是速度快还不够,还需要尽可能保持平稳。羊水一直在流,浸得腰际的毛巾湿哒哒的从而变得无比沉重,托举的手臂也变得黏糊糊的。

每个母亲都值得被敬佩,耳边每传来一声哀嚎,她便会这样想一次。

她能注意到所有人的伟大,却总是忽略自己的伟大。

五百米过后,卢箫渐渐开始感到吃力。

她大口着喘气,腥臭味磨得鼻尖生疼,肺也似炸裂了一般难受。抱着于自己两倍宽的孕妇狂奔三千米是件折磨人的差事,可也不能放弃,必须坚持。

凯瑟琳艰难地睁开眼,尽全力向卢箫的胸前靠,以减轻她的负担。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齿间挤出几个字。

“谢谢你……”

“如果你能平安,再感谢我吧。”卢箫闻到了肺部传来的血腥味,可她不敢咳嗽。

“不平安……也该谢你……”唇中的血色越来越浅。

生活只是暂时这样,还是会一直如此?

一双浅绿色的眼睛早就给出了答案。

跌跌撞撞在最后几百米的路上,缺氧与脱力的感觉异常熟悉。无数回忆飞上心头,卢箫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要向前奔跑。

向前奔跑,向上奔跑。

穿越浓雾,穿越夜色。

终于,地平线与树影之间,医院白色的墙体在惨白月光下浮现了出来。

“来人啊!产妇要生了!”卢箫哑着嗓子冲透出些许灯光的值班室大喊。“来人啊!快来人!”

一个普通而寂静的夜晚,因上尉颇震慑而穿透的嗓音而不再普通。小小的乡村医院里立刻冒出细细簌簌的收拾声,然后是忙碌的脚步声。

当值夜班的医生们破门而出时,他们看到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个纤瘦的女子独自抱着两倍宽的孕妇,虽然死死咬着牙,却仍在坚持。

月光下,那灰色的发丝是最纯的水银。

**

卢箫坐在手术室外,高强度运动后遗留的疲惫席卷她的全身。

六年前,嫂子生产的那个凌晨,哥哥也不在家。

嫂子的骨盆也小,婴儿的头不知怎么就是出不来,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她仍记得站在医院的走廊里瑟瑟发抖的感觉。刚过二十岁的自己却像个中年男子一般,抱着面色苍白的妈妈佯装镇定。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被抛弃的责任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在这个比烂的社会中,谁不肯烂,便只能被剥削。

身体渐渐脱力,卢箫靠在椅背上,意识渐渐模糊。

她隐约看到了哥哥卢笙那张帅气的脸,高鼻深目,曾是多少少女的梦。为什么总是我陪着你的女人们生产呢,难道我们是一个人吗,她心酸地想。

恍惚间,白冉好像走了过来,冰凉细腻的手盖住她的眼皮。

——睡吧,我的小长官。

卢箫舍不得闭眼。

即便是幻觉,她也想多看自己的爱人一眼。

金发碧眼的维纳斯半垂下头,浅金色的发丝碰到了她的手背。

——生活这么无情,竟然还有力气跑步。

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白冉抬起了头,狡黠一笑。

——所以即便是我这样的恶棍,也会控制不住陷进你的魅力之中。

……

“家属呢?你是她家属吧?”

一个粗暴冰冷的声音将人硬生生从梦境之中拽了回来。卢箫努力睁开眼,看到一个白大褂从手术室中走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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