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妖女的朱砂痣 第94章

作者:龙吟草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种田文 GL百合

  ……

  老妇已经在屋里等着白芒了。

  白芒在老妇那儿吃过午食,和她聊了许久。

  原来许多年前,一渔村的祖先是被当朝皇帝流放到海边的,那时他们并没有住在这块隐蔽的山洞中,而是在南海周边四处漂泊,往后世世代代打渔为生。

  海边的生活并不安全,海盗横行霸道,还时不时会遇到杀人成性的东洋倭寇,渔村里的人随时都处于危险中。他们早已习惯了海边的生活,回到中原也不适应,就一直过着这般提心吊胆的生活。

  直到二十五年前,村里人又一次遇到东洋倭寇,正当他们被逼入绝境时,井幽和白天行出现了。

  井幽二人击退倭寇,救下一渔村的村民。尽管已经过去二十多年,老妇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依然热泪盈眶。

  ——血光漫天,所有人都已经绝望时,浅淡萤色光点忽然洒满天际,掩住血色。白裙少女手持萤色长剑,就这么从天而降,身姿挺拔护在所有人身前,洁白的裙摆上不染一丝尘埃,更没有血迹。

  ——神女、神女啊!

  之后,井幽带领他们一路沿着海岸向南边迁徙,最终找到现在这个安全的山洞,驻扎在此。“一渔村”三字,便是井幽给渔村取的名字。

  井幽在一渔村住了一年多,这期间,她协助村民盖好房屋,规划好山洞中的布置,开拓附近的野地。她脑袋里总有数不完的奇思妙想,让所有人都觉得惊奇。可以说,整个村子都是在井幽的带领下建成的。

  那一年里,井幽一有空还会教村民武功,教他们识字读书,为他们写下几本基础的武学书籍。

  而白天行则陪伴渔民出海打渔,寻找周围的海岛,保护渔民安全。

  在一渔村村民的眼中,如果说井幽是太阳,白天行就是追逐着太阳的光点。

  后来,井幽二人离开南海,村民便打造出她的石像,放在渔村最中心。

  井幽再次来到渔村,已经是四年后了——按照现在的时间算,是十九年前。也就是那一次,井幽将一些东西留在了村里,并且告知村民们,如果未来她的女儿白芒前来此处,麻烦他们将她的东西交与她。

  除此,井幽还叮嘱渔村中人,接下来几十年内,中原很可能一片纷乱,因此村中人一定要小心防备外人,以免被卷入纷乱之中。村里人一开始见到白芒,才会那么防备。

  听到这儿,白芒差不多想明白了。

  其实井幽并没有肯定地预料到白芒会出现在这里,就像井幽和白天行写在雪山龙骨中的那封信一样,他们是写给白芒的,但其实并不确定最终读到信的人是白芒。

  只是巧合而已。

  白天行二人身在江湖,身不由己,却给白芒安排了一条相对安稳的路,在白芒一出生时,就将她送到九莲村中。但同时,他们怕白芒仍然稀里糊涂就被卷入江湖纷争中,又做了别的准备。

  比如他们在雪山中给白芒留的信;比如白芒四岁那年,白天行偷偷回九莲村,教她内力心法,教她轻功;再比如井幽给一渔村村民留下的那些话。

  如果不出意外,白芒离开九莲村、进入江湖、被卷入白魔令纷争的可能微乎其微,但井幽二人依旧为她铺好了路。

  当时他们被整个江湖追杀,连自身都顾及不到,却为白芒铺好了两条路。

  白芒忽然鼻尖酸涩,垂在身侧的小指蜷了起来。

  一直在她心里朦朦胧胧的亲生父母的形象,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隔着十来年的时光,白芒好像看见他们铺垫这一切时的情形,白芒一下就明白了他们当时所想。白芒清晰地感觉到了,亲生父母对她的爱,究竟是什么样的。

  汹涌澎湃,丝毫没有被时光冲散,却又无比温柔,小心翼翼地将她包裹,永远不会消弭。

  “白姑娘……”老妇感受到白芒的情绪,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孩子,你娘和你爹,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多谢阿婆告诉我这些。”白芒吸口气,对老妇轻笑。

  沉默片刻,老妇忽然问:“白姑娘,你娘她……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

  当初井幽和白天行做了那么多安排,那会儿老妇就意识到,他们恐怕是遇到什么麻烦了,那时老妇就隐隐约约知道,井幽大概不会再回来了。可惜他们一村人什么都做不了,也不知道井幽究竟遭遇什么困境,唯一能做的便是听白姑娘的嘱托,在此等候她的后人。

  但老妇依旧保持着期望,希望井幽还有回到村里的那一天。

  白芒神色微顿,喉咙涩了一瞬。

  不等她说话,老妇便点点头,长叹口气:“我知道了。”

  白芒轻拍她的背。

  老妇的视线往后,落在白芒背后的龙吟剑上,龙吟剑被破布包裹着,像一根脏兮兮的木棍,老妇问道:“白姑娘,你身后那把剑,可是石像上井姑娘手中那把?”

  白芒点头:“是。”

  老妇问:“可否给老身看看?”

  白芒解开剑上的布条,纤长的剑身显露在空气中,这时天光很亮,剑身没有发出荧光,只将阳光反射成骇人的寒芒。

  “的确、的确就是那把剑。”老妇确认了。

  白芒不禁疑惑道:“这把剑……可是与娘亲留给我的东西有关?”

  “没错。”老妇轻声道,“井姑娘留给你的物品共有两部分,一部分放在她曾经住过的那间小屋的地下室里,想必白姑娘已经发现了地下室入口,待会儿你回去拿便是了。”

  “而另一部分,她则交由我们保管。”

  “当初她留给我们一句嘱托——若是白姑娘你纯粹是偶然来到我们渔村,那么我们便只将地下室里的物什交与你。若白姑娘是被那把剑指引而来,那么我们便将所有物什都给你。虽然我们并不完全理解井姑娘话中的意思,但既然白姑娘你带来了这把剑,那我们就把所有东西都给你。”

  白芒身上虽然带着龙吟剑,但她的确是在木瓶的巧合下,才偶然来到一渔村的。

  白芒思索片刻,很快理解井幽话中的含义——

  若白芒是带着龙吟剑来此的,那么她一定已经看见了雪山上的信,这会儿很大可能是来南海周边寻找白魔令的,也就是“被龙吟剑指引而来”。

  而“纯粹偶然”来到村里,则指的是白芒并没有陷入白魔令的纷争中,只是因为巧合来到这座村里,然后被村里人认出来。

  当初井幽安排时,便想好了这两种情况。

  白芒心里又涌起些许暖意。

  老妇温声道:“白姑娘,老身这就去取村里保管的那部分物什,你先回房间歇息会儿吧,待会儿我拿给你。”

  “多谢阿婆。”

  白芒离开老妇的房间,走过井幽石像那儿,她不自觉停下脚步,仰头看湖心岛上石像的脸庞。不管时光如何流逝,那张脸上永远保持着那么温柔耀眼的笑。

  “阿娘……”许久,白芒轻轻出声。

  她回到海边那间小屋时,老妇正好将井幽留下的第二份物什送来。

  物什的包裹很厚实,白芒没有立刻将它拆开,而是先进屋里,找到地下室的入口,将地下室里的物件也拿出来。

  说是地下室,其实只是一个小型的储物仓库。里边东西不多,一件小巧的贴身甲胄,似乎是由金丝编织而成,触感异常柔软,表面也异常光滑,白芒甚至需要使出一点儿内力,才能将它稳稳拿在手中。

  然后是一个精致的小玉盒,能隐约看见玉盒中装的几颗药丸,还有一张写着字的布条。

  白芒的目光首先落在布条上。

  上边字迹娟秀小巧,白芒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她在雪山龙骨的信中看到过的,属于井幽的字迹。

  【金丝软甲,贴身穿着,可抵挡利器攻击,亦可化解真气内力,乃上品防身之物】

  【三颗红色药丸为固基丹,在内功突破第七、八、九层后服用,可巩固内力,修复突破时受伤的经络;五颗绿色为祛毒丸,可解百花谷蛊毒;唯一一颗金色丹药为不死金丹,重伤时服用可生白骨、治愈经络脏器,一定珍惜,万万不要浪费!】

  除此,什么都没有多写。

  白芒指尖抚过金丝软甲表面,长叹一口气。

  爹娘被正派围攻至死时,身上可有穿着类似的甲胄?可有随身带着可肉白骨活死人的神丹?明明当时他们才是最需要这些东西的!

  白芒闭眼,埋头。

  耳边似乎响起叮叮当当的刀剑碰撞声,眼前有鲜血溅开,她仿佛看见了被围攻时的爹娘。再睁眼时,白芒眼眶通红,单手扶着心口重重喘口气。

  她小心解开第二份物什的包裹。

  里边装的是一本日记,还有一封信——井幽的日记,以及,她写给白芒的亲笔信。

  白芒手指触上信封。

  ……

  与此同时,中原,明湖教。

  桃花林的桃花早已凋谢,这时只剩一片青葱桃树林,倒是不远处的温泉里,始终冒着热气。

  桃花林中,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手持桃木剑,专注地追逐落叶,出剑斩落叶!她每个动作都用尽内力,却没有斩断一片落叶,足以见得她对桃木剑的控制力有多强,随着她的动作,落叶翩飞如蝶,极具美感。

  桃羽心不在焉地坐在不远处的石碓上,一边喂小一小二两匹蠢马,一边百无聊赖地看桃芷犹练剑。她眼底始终是一片冰冷,时不时就有暴戾的情绪翻涌。

  又一个多月过去了。

  从江南回明湖教后,桃羽便暂时停了复仇的事宜,聚集整个明湖教可用的人力搜寻白芒。

  可是呢?过了这么久,她给桃芷犹准备的桃木剑都制作完成了,却依然没有查到白芒的消息。白芒就像蒸发在江湖中一样,一点儿痕迹都查不到。

  桃羽越来越觉得心烦。

  “义母,”一声钝钝的喊声突然将桃羽的思绪拉了回来,桃芷犹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前,问她,“我刚刚练完剑,现在该带小一小二洗澡去了。”

  以前一直在白芒在照顾小一小二,现在白芒不在,桃羽就暂时将两匹马儿交给桃芷犹照顾。

  桃羽呼口气,揉揉眉心:“去吧。”

  倒不是她脾气变好了能压制戾气,而是桃芷犹这孩子对情绪的感知尤其迟钝,桃芷犹自己永远板着张没有喜怒的脸,也不会看桃羽的脸色,桃羽觉得在她面前展露情绪纯粹是在气自己。

  时间久了,桃羽在桃芷犹面前,竟一丝脾气都发不出来。

  至于“义母”二字……

  桃羽是习惯了,总比义父要好听。

  桃芷犹牵着马往前走几步,又倒回桃羽身侧问:“义母,我给小一小二洗完澡后,能骑一骑它们吗?”

  桃芷犹再怎么古板,到底是少年心性,她馋这两匹汗血神驹已经很久了。平时桃羽离山,也只带一匹马出去,另一匹留在山中,桃芷犹便想,自己能不能骑骑那匹马。

  “不能。”桃羽立刻回绝。

  “是。”桃芷犹倒也不失望,只好奇地问,“这两匹马,一匹是义母的,一匹是义父的吗?”

  她从别的弟子口中听到过,桃羽最近心情不好,是因为明湖教以前的少主突然跑了。而且在那些弟子的口中,少主和桃羽的关系似乎……有些暧昧。

  既然关系暧昧,那少主自然就是桃羽的伴侣。

  既然是伴侣,那自然就是义父。

  桃芷犹这般想着。

  “?”桃羽眉头倏地皱起,差点笑出声,“哪门子义父?桃芷犹,你在想些什么?两匹马儿都是我的。不许你骑,只是因为我不喜别人用我的东西。”

  “……噢。”桃芷犹点头,不再多问。

  桃芷犹走远了,桃羽回想起她口中“义父”二字,脸上依旧带着古怪的笑。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这么形容她和白芒的关系。

  ……笑死人了。

  桃羽笑过了,再抬眸时,眼底又是一片冷戾的情绪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