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世子是女郎 第40章

作者:青稞久 标签: 宫廷侯爵 因缘邂逅 乔装改扮 GL百合

  孙佐缩缩脖子,老老实实前去开房间。阮舒月瞥了眼他们, 先一步上了楼。两人房间相邻,到了晚上, 元怿端着热水叩响了门。直等了好一会儿, 阮舒月方才开了门。她举着缠满纱布的双手, 睁大眼睛望过来的模样, 让元怿晃了下神。

  我想来帮你梳洗一下。本来话到嘴边, 想的好好的,结果出口就成了一个字:“给。”

  阮舒月看看还冒着热气的水,“让我梳洗?”

  白花花的手就差杵到她眼前了,元怿关上门,也不说话,将巾帕拧干,举到阮舒月脸边上。“连日赶路辛苦,擦擦脸吧。”

  阮舒月动了动唇,未待开口,温热的感觉便敷贴在脸上。元怿的动作极轻,像是怕碰疼了她一般,温热柔软在脸上舒展开,熨帖的大小姐本来平静到有些沉闷的心,渐起涟漪。

  “元怿。”

  “嗯?”

  阮舒月唤她的名字,却没有说什么。本来她也只是忽然想这样喊她,在外时她都不能唤她的名字,只能跟着叫公子。

  元怿动作轻柔又生涩,看出来这是个没照顾过人的。阮舒月始终望着她,这般认真专注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商讨什么国家大事。

  “元怿,你觉着两个女子亦能长相厮守吗?”

  元怿擦拭的动作一顿,看向阮舒月,对方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瞧。“若,三娘愿一生待棠一好,棠一也愿同三娘白首不离,我自是愿意祝福她们的。”

  这话说的,回答又似未答。

  “所以你相信两个女子之间的白首之约,不仅仅是三娘和棠一。”

  待擦了脸,元怿又洗热了巾帕,顺着脖子一点点擦拭。“人生遇一知己不易,你看刀老前辈和渺空真人,不也是白头作伴。”

  渺空真人和刀岚风曾拜同一门下学艺,只不过后来一个专心修道术法,另一个则醉心医术,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渺空没对她们说,只知后来她承听师命,归隐于此,刀岚风找了来和她一起就此田园山林不问俗事。

  脖颈被温热轻拭,激的阮舒月一抖,元怿停下动作。“怎么了?”

  两人坐的本就近,这一下正正的对视上,阮舒月动了动喉咙,心里顿时升腾起一种说不上的感觉,这感觉牵着她的情绪,仿佛心口麻酥发胀地想要表达出什么。然而此刻,阮舒月却不知该说什么。她只怔怔望向元怿,潜意识想要靠近一些,就真的靠近了她。阮舒月刚刚被擦了脸,不知是混合着热气的湿晕水汽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她此时双颊泛红,靠近过来时,一向出于后天保护本能不愿同人亲近的元怿,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躲开。

  仿如还置身于关州林的虚幻雾镜,却比之更加梦幻且美妙。当阮舒月贴上来时,元怿已然波澜不惊的心脏,终于不规律的跳乱节奏。

  一吻,落在她的唇边。

  阮舒月似乎还能感受到她唇角的纹路,当靠近她时,自己是情不自禁的,但当吻上去时,不知从那漂浮的一丝残存理智,让她在靠近她的唇时稍稍一偏。她不能太吓到她。

  元怿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她甚至比阮舒月还要冷静许多。

  她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如果阮舒月此时能神魂归位如过去般敏锐,应该不难发现,此时元怿眼中隐着的迷离怔然。

  “我,抱歉,方才只是……”元怿的静默注视让本就不平静的阮舒月更添慌乱,不知道为什么,怎么有种欺负了人的感觉。

  “你饿不饿?”元怿忽然开口,打断了她本准备继续的“胡言乱语”。

  傍晚的时候,她们吃过饭,她是南方人爱吃米食,元怿特意为她要的甜口清淡的菜色,加在饭中,一勺一勺喂的她吃。

  阮舒月摇头,“不饿。”

  将巾帕放进水盆里,元怿站起身走到床边,将床铺铺好。“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赶路。”

  “好。”乖乖坐到床边,阮舒月懵懵然的样子落在元怿眼中,她望着她的眼神,又软了两分。元怿屈身的时候,阮舒月还是小小吓了一跳,“我自己来吧。”

  “你手不方便。”元怿蹲在她身前,为她除下鞋袜又将被子为她盖好。

  “元怿。”阮舒月叫住她,“你不要自责,我的手不怪你,是那老鬼使的坏。”她说的老鬼就是战殇帝,跟渺空真人学的,千年老鬼。

  “我知道。”“知道什么?”

  元怿俯身望着她,最后也只为她掖了掖被角,“睡吧。”

  从房间出来,元怿合上门,轻轻吁出一口气,转头却见漠城站在她门口的栏杆处。

  “你们二人,其实住一间也不碍事。”回到房中,漠城和元怿相对而坐。

  “毕竟在外人眼里,我们身份有别,我不愿意让别人在背后说她些不好的。”

  漠城没再多说,就安静坐在那里。元怿亦不多问,只陪着他一同喝茶。

  “师父,这一趟还得请……”“怿儿,你同月姑娘……”

  半晌,师徒二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元怿预感到漠城可能的问题,她顿了下,继续道:“师父,这趟还得需要您来走,震威镖局少东家侯伯川与我是故交,我们亦达成共识,这一趟我会请下镖局的过所和通路,你带人分几次将这些东西运到几处地方。”她白日就想过,若一趟全运回并州一是不现实,再者有风险。不若以走镖名义分次运往几处,陶依的粮铺钱庄三娘的客栈还有一部分可直接运到雍州里,走镖的物品只要有正规镖局的通路书,不到国丧大战亦或者朝廷下令戒严时期是不用开箱盘查的,这样一来便将风险降到最低。退一步讲若并州有失,她也好有其它保险退路。

  “好。”漠城也觉此法可行,“回去之后我便着手去办。”

  元怿为漠城倒上茶,“辛苦您了,师父。”

  “这算什么辛苦。”漠城不在意这些,他这一生痴迷剑道,对旁的都不甚在意,若不是当年一场乌龙,恐怕这一世都将与剑相伴。漠城至今未娶,无儿无女,元怿对他来说亦徒亦子,更何况,她还是她的女儿。漠城从不在意俗世之论,更不愿寻世俗伦法,但今日事涉元怿,他不能不提管。

  “怿儿,你同那月姑娘,她知晓你的身份吧?”阮舒月跟着元怿这么久,密谋造反的事都参与了,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身份。元怿知道漠城问的是什么,她点了点头,漠城果然露出疑惑之色,就听他继续道:“可我见她对你,似乎超乎寻常的好。”漠城没说的是,元怿对阮舒月也有些特别,他愿帮助元怿复仇,但未来之事不可不想。“怿儿,你想过若起事成了,未来将如何?”

  先皇诸子,仅剩郎延拓一脉尚有男丁,若她成功,似乎除了从旁氏宗亲里过继一个孩儿外再无其他路选。

  “师父,您怎么想?”

  “如果来日可成事,你便要戴着面具将自己困在那一辈子。而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你需要一个女人陪你一起禁锢在那里。”话说的直白,元怿垂下眼,她师父说的没错,从这来看,阮舒月就是最好的人选。她喜欢自己,全心全意地待自己好,相比于阮舒月对自己,她才是最需要对方的那个人。这些元怿不是没有想过,但是每次对上她的眼睛,阮舒月看她时目光里的喜欢透着干净澄澈的纯粹,她没办法利用这样的纯粹,这样的阮舒月。在元怿心中,若这世上还有为数不多的美好尚存,那这美好里,一定有阮舒月的存在。所以,她一直都在躲着她。元怿摸上自己的唇角,那里有她方才留下的印记。

  漠城本想等元怿的话,却见她只出神发呆,继而上手摸起自己的脸来。元怿以前从未和自己说话时有过这样的情况,漠城不知她怎么了,只能继续道:“但是怿儿,为师希望你顺从本心,无忧无挂,我知你志不在方寸牢笼,那天下也不一定要成为你的负担。”这话漠城不是第一次说,他还说,她的娘亲一定也是这样希望的。

  “师父,我的身份之秘,当年我娘敢只说与您知晓,您必然是她极信任的人。”元怿其实一早就有过想法,但漠城对她向来很好,对母亲亦客气尊重,和父亲又是知交的朋友,她虽疑惑但并未深思。

  漠城闻言一怔,元怿喝了口茶,她垂着眼,漠城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她慢慢开口:“我自幼入宗学,听论道、习兵法、学国策,师父,我可能没有你想的那般超脱,我对这个国家,亦有我自己的期许和心愿。”

  漠城深深望着她,半晌终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漠城离开之前,还是问出:“你打算怎么对月姑娘?”

  “她……”当被无法搪塞的人,追问到绝境时,心里的答案便已明了清楚。元怿开口时,自己亦被心中的想法惊讶。她想,给她想要的一切。“我不会把她囚困在方寸之间,我会给她自由,还有,她想要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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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归家

  圣平五年, 冬。

  罗颉于木托耶的这场王位争夺交锋中节节败退,眼看回天无力,他只能带领手下部族将士越近黎朝边关, 不少兵士趁机抢掠附近村民, 北地暴雪,冬粮难足,关末二州出兵又不及, 等到朝廷知晓时, 已然有大批流民北上。京都城守卫森严,他们自然是进不去, 故而这京都屏障雍州关便成了万千流民的埋骨地。

  雍州近郊马场后有一为守场人建的木屋, 木屋虽木垒层合严实,但毕竟深冬,一起风雪还是冻得人骨缝发寒。

  “爹, 您怎穿的这样少?”此时屋中床上躺着的女子咳嗽几声,挣扎要起来将身上的羊皮袄披给面前的老人。

  “你别动弹,再受了风!”老人连忙将她按下, 取过旁边的汤碗,“刚熬好的药, 快喝了吧。”老人双手颤抖,药入口中, 床上女子便红了眼。“爹,女儿不孝, 不能给您养老, 还拖累了您。”

  “唉!别这么说孩子, 都是命。比起城外饿死的流民, 咱们父女有屋住有饭吃, 已算极好了。”

  女子闭上眼睛,泪顺着眼眶滑落,她从未后悔所做的一切,唯独对不起爹娘。

  “娘,别哭。”奶糯的童音传来,女子睁开眼,她的眼睛生的极漂亮,可以看出年轻时定是个美人,虽然现下她的年岁也算不上大,但这么多年病痛和贫苦早已磨去了她昔年的风采。

  “岁安。”她吃力地抬起手,想要摸一摸自己的女儿,她可爱的小女儿还这样的小,却跟着她颠沛流离吃尽苦头。

  老人看着女儿孙女的模样,擦拭下眼睛叹了口气,却又强自笑言:“好好的哭什么,把我们小岁安都吓到了。”

  “娘,吃药,不怕苦。”稚子童言,稍将悲戚的氛围化开,女子含泪笑了笑,女儿软嫩的小脸伏在她的掌心。

  “娘吃药,岁安,以后要听翁翁的话。”

  “岁安从来最乖。”

  “也不知是哪个,昨日还在我修马蹄的时候偷偷溜进马厩,同你说了多少次危险,你也不听。”

  小岁安吐了下舌头,冲着老人甜甜的笑,老人也笑,这么多年苦是因着这个孩子,但仅有的幸福亦是因着这个孩子。

  女子躺在床上,看着眼前一幕,缓缓舒出一口气。

  这个冬天,再让她挺过一个冬天吧。

  ……

  洪三娘的欢喜客栈在黎朝第十二家分店开起来时,陶依的钱庄子也终于开进了雍州城。

  “粮行钱庄在雍州都有了分号,亦都扎稳了根基。”

  “我听说雍州现在灾荒严重。”

  梁忠闻言叹了口气:“何止雍州,末关北上这一路,尸横遍野。”朝廷连年打仗,从郎延拓继位后,突厥蛮般外敌滋扰,内又连着几年天灾不断,还有她这么个诸王遗子未除,想来日子定是极不好过的。

  元怿闻言沉下神色,“让陶依的人在沿途几个州城开设粥棚吧。”话是对着旁边唐翀说的,唐翀闻言称是,又担心道:“会不会太招摇?”

  “灾荒年间,各地富商施粥赈济也是常事,让她派人多开设赈灾点,若有青年劳力愿以工代赈自当招进来,挑些好的送到侯大哥那。”

  侯伯川如今的震威镖局亦开的红火,发展之速比照洪三娘的欢喜客栈还要迅猛。他本就在安州起家,亦是三代老字号,这么多年诚信一直极佳,如今又有元怿的人从后相助,震威镖局的“镖行必达”已成了黎朝各家商号皆知之事。不过震威镖局却还有暗地里的一桩正事,他们的镖师可不光会走镖这么简单。

  “是,公子。”唐翀郑重应下,随即又笑道:“公子,还是你想得周到。”这几年唐翀跟着元怿,两人的关系更像是朋友,也是被唐翀带着,当初梁义这帮人才慢慢敢同元怿说笑。

  “老百姓其实很简单,吃饱穿暖万事安足,若连饭都吃不饱,横竖等着死,那便定然是要砸碗造反的。对了,农场那边如何?”

  “一切都好,洪先生上次来信,说雍州武尉已然办下,如今在雍州行事畅通无阻。”梁忠说至此,轻笑了下,凑到元怿近前,“听说送上了两房美妾,用金箱抬过去的。”

  三人边说话边往内堂走,元怿闻言顿住,回头去看他,“这事是洪先生办的?”

  “怎么可能,洪先生那人咱又不是不知道,打死他也干不出这事。”梁忠笑起来,“是邱先生送去的。”

  元怿点点头,没说什么继续往内堂走。邱先生名唤邱本玄,是前年从关州回程时,元怿于路上救下的。说来也不能算救,那日她们过遂州,邱本玄正在路上算卦,不知说了什么大凶兆卦,听得问事的客官当下便砸了他的摊子。元怿路过时正赶上他卜卦的幡子被人撅断,眼瞅着就要砸到他头上。自从天凉观下来后,元怿就对江湖上的游方道士印象改观了不少,见状便上前拦下了人。打发走了打人的,那挨打的却跟了上来。元怿本也是路见不平而已,没想和人多做纠缠,见他可怜,留下两贯钱便要打发了。谁成想这算卦的却突然按下了她的马头,元怿当时马上还坐着阮舒月,正要拦护时,就见他忽然手结道印,“贫道于此三载,岁岁年年卦卜福祸,便是等此一遭,公子,贫道愿跟随你走。”

  孙佐等人不禁好笑,只当他是疯道士想要讹钱吃雇主,就要上前打发人走,却见那道士忽然快步近前,动作迅速惊了几人一跳。“公子有真龙之相,公子当是我之贵人,我亦当是公子贵人。”

  元怿望着他眯起眼睛,“先生是何人?”

  “方内之人,邱本玄。”

  ……

  “元怿。”三人刚进到内堂,阮舒月便迎了过来,往元怿手里塞了个小手炉。唐翀梁忠发现,他们公子现在,笑模样好像越来越多了。不过唐翀的发现要比梁忠更深刻一些,公子是在见到阮大小姐后,才笑的最开心。

  “怎么穿的这样少?”

  阮舒月低头看了看自己,加厚的缎袄,哪里少?

  “堂口风大,快进去吧。”元怿略略低头,抬起握拳的右手食指指节碰了下鼻头。阮舒月便笑了,这两年她算是了解元怿了,这个动作,是害羞了。

  “东西我都收拾好了。”阮舒月说完,元怿却显出为难神情,她见状赶紧又道:“你可答应过我的,带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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