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尘乱 第150章

作者:王租租 标签: 情有独钟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GL百合

  汤沐冉却是眉头一扬, 继续道:“若不是大祭师十分笃定魔君筑已转世再生, 我今日也不会与老仙家提起此事。天御宗藏有二十五件上古法器,其中歌风扇正是叶小舟的法宝。他日叶小舟魔魂复醒定会归来重寻此物,到时必将又是场人间浩劫。”

  道灵闻言,心生凛然,与汤沐冉道:“原来少祭师是要提醒天御宗早做准备,老夫详备记下了。”

  汤沐冉瞥了道灵一眼,见他面上内疚神色愈加严重,又若无其事的目视远方道:“老仙家不必自责,天御宗遗失夜幽石恐引六界血光之灾实属无奈。可我汤家本已将魔君元魂封印,却因一念之差未能将其扼杀。他日魔君重临东海仙尘再乱,汤家恐怕才是难辞其咎的千古罪人。”

  仙尘再乱……

  不知为何,道灵的脑海中不停萦绕着当日汤沐冉的警告。汤氏预言千年未错,依汤沐冉所说,大祭司汤铭既然敢断定魔君已经转世,便是有了确凿的证据。如若不是,为何歌风扇一千三百年无人能动却忽然寻了新主,定是扇中元魂与转世魔君遥相呼应!而这个被它选中的新主,又在接近夜幽石后坠落梦魇窥得仙祖入魔之机。这种种机缘混在一起,莫非……

  道灵将严厉的视线落在初一身上,审视许久,直看得初一莫名紧张阵阵发毛,这才叹口气道:“最近几日你不要再去封魔殿净化夜幽石了。”

  “嗯?”初一一愣,没想到道灵竟会这样吩咐。

  “这也是为了你好。”道灵拜拜手,示意初一下塔,边走边道:“你虽登了涂明首徒之位,可深究起来不过才在天御宗修习了三四年而已。终有其他天纵之才凌于人上,但要论起持明根基却还远不及其他四人,甚至尚不如那些修习了十年二十年的高阶弟子深稳。此时夜幽石刚离魔窟不久,沾染了太多太多血腥邪气,一旦在净化与转化间稍有拿捏不当,你便会反受其害走火入魔。方才你自己也说过,心中从未知晓却目睹了梦中的一切,那不正说明夜幽石已经对你产生了不良影响吗。”

  “竟是这样。”初一黯然点头,嘀咕道:“还以为我终于可以为净化夜幽石出份力,没想到却还是抵不过它的侵袭。”

  道灵道:“随我出去吧,切记你我塔中所言万不可与他人提起,便是门外那两人也要暂时保密。还有歌风扇,如非必要也别再与它血魂共映。归去后你要勤修持明,什么时候能够连续三月无梦,再来问天塔找我。得了我的允许后,方可再去封魔殿尝试封印夜幽石。”

  “三个月无梦?太师尊,这太难了呀。”初一只觉梦乃人入睡后自然而生控制不得。道灵要她连续三个月不能做梦才能再进封魔殿,着实是为难人。

  道灵却意味深长的摇头道:“梦中事,梦中解。倘若入不得梦,那还不如无梦。你且听我的便是。”

  “哦。”初一不敢质疑道灵的决定,只好不太情愿的应下。本以为看见歌风扇上的字迹是自己修为高升的结果,谁料到却无端牵扯到仙祖成魔的秘密过往,还累得自己不能再与凌非焉一起净化夜幽石。而且不能去封魔殿便罢了,又不能把真正的原因说出去,岂不更显的自己这个新晋首徒徒有其名而无其能了?初一只觉这次自己可真是亏大了。

  两人出了问天塔外,明陆和凌非焉皆对道灵拱手相迎。道灵向初一点点头,初一便垂着头走到了凌非焉身边。

  凌非焉见状不明所以,怎的方才还兴冲冲进去,现在却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垂头丧气的回来,道灵太师尊究竟在塔中与她说了什么?

  明陆也注意到初一情绪变得十分低落,正要与道灵询问,道灵捋捋胡须,与明陆道:“非一入门未久持明根基尚浅,夜幽石至邪,不知不觉间已侵袭了她的心神扰了她的修行。你且回去在涂明宫另择一心性沉稳的弟子接替非一,暂行净化之事。至于非一何时能够再进封魔殿由我来决定。雪顶天寒地冻,不宜久留,你们下去吧。”

  “……是。”看得出来明陆心中还有疑虑,但见明陆态度坚决且并无多言之意,也不好多问下去,只得带着初一与凌非焉下山去了。

  路上明陆问起塔中情形,初一想起道灵嘱咐,只好说是自己修为不精,梦也好,扇也好,都是受夜幽石影响心念动荡的产物,要修到三月无梦才能再进封魔殿。

  明陆听了,也察觉不出什么异样,毕竟问天塔乃是天御宗历代青玄真人飞升九霄的圣地,在塔中成魔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可能真的就是一场无来由的睡梦而已。况且歌风扇乃是仙祖叶小舟的法宝,又怎么会在上面题一首那么露骨的情诗呢。而且早晨初一来时他还检查过,扇上并无字迹。定是初一小徒连日净化夜幽石耗了太多心神,将梦境混作了现实。最重要的是,师尊道灵也认为是初一受夜幽石侵袭乱了心念,那这一切看似巧合,其实不过是虚惊一场吧。至于暂代初一行净化之事的人选不消说,定是在首徒之战中一招惜败的高阶弟子非玉了。

  忽然不必再去封魔殿,初一霎时悠闲许多。但她还是会每日在封魔殿前目送各位首徒进殿,中午也会像非玉那般为大家备好茶点。美其名曰诸宫首徒来涂明地界行事,她作为涂明首徒自然是要尽好地主之谊。这话一出,其他几人不知内情,只道初一可真逗趣,七峰五宫千年来都同属西岭紫麓,到她当了首徒还给分出宾主来了,唯有凌非茗暗知原因笑而不语。而凌非焉则是默默的饮茶吃糕,时而漫不经心的瞥看瞥看初一,要是被初一发现,便就若无其事的望向别处去了。

  待到晚上,明陆又邀初一到天枢宫闻圣院帮忙整理古籍,说是那日轻功输了须要兑现。初一欣然应下,一来在浩瀚书海中整理头绪的难事可助她磨练心性,二来枯燥的事做得多了夜里岂不更好入眠。三来么……

  初一从高高的书架上抽出几卷典籍,透过书间空隙偷望殿中桌案后的人。书案边,凌非焉正捧着本杂书看得入神。这半月来,任凭初一如何勤修持明却最多也就三日无梦。远离夜幽石后倒是不怎么梦见问天塔、叶小舟、歌风扇那些事情了,没想到凌非焉的身影倒成了入梦常客,每每让她在梦中欣喜无比,醒来却又无奈万分。

  看看手中的《息梦术》,初一本想与凌非焉讨教一番,却又不忍打扰那沉迷书中的人。加之此刻闻圣院中还有许多晚读的弟子,初一更是心虚,生怕自己近了凌非焉的身一时忘情,被人发现什么端倪。

  正此间,忽然有人从殿外进来。凌非焉与初一同时望去,但见是一名传讯弟子紧随着凌非茗来到了闻圣院。不等传讯弟子出声,凌非茗扬了扬手中信函,与凌非焉大声道:“非焉!看,是她的信!”

  “嘘……”眼间殿中读书的弟子都被凌非茗吸引了注意,凌非焉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凌非茗不要在闻圣院中大声呼喝。

  凌非茗不好意思的笑笑,便将那信函上的三颗红色珊瑚薄片指给凌非焉看。凌非焉见了,猛然站起身来,急步向凌非茗走去。

  她?她是谁?初一将凌非焉急切的样子看在眼中,心里忽然不是滋味。也不知是谁的来信竟让一向沉稳的凌非焉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向那个小小的信函。

  “可是少祭师的信到了?”凌非焉的声音有些微微沙哑,透露着紧张的情绪。

  “三颗红珊瑚,不是奈罗汤氏还有谁。”凌非茗故意捉弄凌非焉,将那信封往凌非焉面前递去,又在凌非焉伸手来拿的瞬间把信抽了回去。

  “呃……”传讯弟子面露尴尬,不好打断凌非茗逗弄凌非焉的“雅兴”,只得小声道:“非,非茗凌尊,能让我……我亲手把信传给非焉凌尊吗?”

  凌非茗闻言,眉头一挑,拍了拍那传讯弟子的肩头,大咧咧道:“嗨,你传我传不都一样嘛。而且你现在也亲眼看我把信传给非焉了,总该放心了吧?”

  传讯弟子面露难色,支吾道:“若是普通信件,偶遇凌尊便由凌尊带来也是无妨。可这是封蓝螺封印的汤氏密信,若我不能亲手将它交给非焉令尊,便是失职……”

  “师姐,别为难她了。”凌非焉闻听此信竟是蓝螺封印,更是焦虑无比,再没心思陪凌非茗玩笑,即刻站在了传讯弟子这边。

  少祭师?红珊瑚?奈罗汤氏?蓝螺封印?

  初一不知何时偷偷潜在了三人附近,将几人的对话听的清楚。虽然她并不清晰知晓三人对话的内容,但也大概猜到这是一封来自东海奈罗汤氏的重要信件。奈罗的大祭司是汤铭,少祭师不就是……汤沐冉?!

  一想到这个名字,初一就莫名涌起阵阵混乱酸楚。凌非焉也好,凌非茗也好,甚至连她的亲妹妹汤沐笙还有图巴尔那个大老粗都对这个神秘的女子充满仰慕之情。尤其一涉及到与汤沐冉相关的话题,凌非焉马上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感觉,怎么说呢,就像当初自己偷偷爱慕凌非焉又不敢表明时一模一样。

  难道!初一心中一震,非焉不能回应我的感情,不会是她早已心有所属!而那个人就是汤沐冉吧?!

  强烈的挫败感忽然侵袭了初一的脑海,想想汤沐冉与凌非焉年少相识,朝夕相处了五载青梅时光,又是东海奈落的少祭司,精通各种咒术道术灵术鬼术,还有万民尊崇的先察天机之力。虽然不知长相如何,但根据汤沐笙那伶俐可人的样貌来看,定然也是个标致的美人。而自己却是个成日只顾没出息的做着春梦,进封魔殿净化夜幽石不几日便被赶出来的天御宗史上最丢人首徒……换做自己是凌非焉,当然也选汤沐冉啊!

  如此比较过后,初一哭丧着脸,恨不得把手中的《息梦术》撕成碎片全部吞下去,也好快速“消化”掉书中那些晦涩难懂的复杂道术。

  “好好好,给你。”凌非茗也知蓝螺封印的急切和重要,将那信函交还传讯弟子。

  传讯弟子即刻郑重的将那信函递在凌非焉手中,严肃道:“非焉凌尊,今日戌时快马送达一封东海奈罗汤氏的蓝螺封印信函,请收讫。”

  “辛苦你了。”凌非焉将信件紧紧拿在手中,与那本来不及放下的杂书捏在一起。空出右手来将真气凝聚在食指指尖,在传讯弟子的信函清单上留下印记。

  待传讯弟子放心离去,凌非焉立刻匆匆赶回桌案,小心以道法开启信函上的蓝螺封印。

  蓝螺封印是奈罗汤家的特殊封禁之术。此咒从外观上看圈圈环绕,泛着蓝色幽光,宛如一枚蓝色的海螺,所以才被称为蓝螺封印。想要解开蓝螺封印需得汤家亲传的施咒口诀才行,否则一旦行差就错,蓝螺封印就会将封禁之物尽数焚毁。而这口诀早在汤沐冉求学天御宗时便已私授给凌非焉了,所以凌非焉此刻只顾专心解咒,暂时无暇与凌非茗交谈。

  凌非茗四顾无聊,随手拿起凌非焉方才在读的杂书,但见那书的装帧纸张稍显古旧,但里面书页却是十分整齐。闻圣阁藏书万卷,总有些著就多年却鲜有人问津的书。看来这本名为《大雪满凉州》的杂书便是不幸沦为其中的一本。

  “年妆,你总说那年冬月大雪落了满园,皑皑银装,白的素洁。想不到今日满园皆红,艳得炽烈,却是为你送嫁的风光。”凌非茗随手翻了一页,下意识读出声。

  “师姐,你怎么!”刚解开蓝螺封印的凌非焉一声惊呼,把书夺了回去。

  “哟。”凌非茗面带狡黠笑意,盯着凌非焉打趣道:“还以为师妹书不离手的在刻苦专研道法,原来竟是在看这并裙之好……”

  “并,并,并什么!我可没看。”凌非焉白皙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匆匆将那书压在一叠纸下,辩解道:“是昨日整理旧书偶然发现,随手翻了几下,正要放归高阁。”

  凌非茗一见凌非焉急着撇清的样子,心中有数,既坐实了凌非焉就是在看这本闲书,她也不再取笑凌非焉,凑上前去询问道:“这信上说些什么?”

  凌非焉闻言,脸色一沉,将那信件递给凌非茗。凌非茗接过匆匆看了,亦是笑意渐消。两人几乎同时将视线投向初一,而初一正躲在不远的书架旁偷偷向这边看瞧。

  如此一来,三人目光便毫无预兆的骤然相视了。

第233章 【东海定情】233

  越近东海, 初一越是忐忑。

  与灵犀子师父相识前的记忆早已不复存在,拜入灵犀子门下后更是越来越远离东海再没机会回来。但灵犀子既然说自己是在东海边捡回来的,初一心中便一直将东海将当做了故乡。如今只身一人再临东海,难免会莫涌出些“近乡情怯”的情愫来。

  奈罗古国与沧海为邻,城邦风情独特。高大椰树遍布街巷, 各色奇异海物点缀其中,尤其奈罗百姓身上的衣着更是与中原褂衫大有不同。初一先前只在汤沐笙初来天御宗时见过她与婢女所着的鲜艳服饰, 等到今日实地置身奈罗王城之中, 才亲眼目睹了人人身上皆精致,满目到处尽斑斓的盛况。

  而初一仍是首徒之装,一袭素白。高坐骏马之上的她虽被轻纱纬帽的垂纱挡住了面庞,但却难掩俊逸侠气,一路纵马而来引得不少奈罗百姓注目相望。

  及至奈罗大祭司汤氏的府邸前, 初一才明白奈罗王城为何满城都洋溢着浓郁的喜庆气息。只见汤宅门前朱色宫灯高高悬起,红绸扎成的绣球花团锦簇,五色彩带千条万缕系满门前古树,更有各色贝壳制成精美悬钟随风而动奏响叮咚。

  最引人瞩目的, 当属那宫灯上, 花团上,彩带上,悬钟上无处不见的双喜字样, 想来汤家必是刚刚迎来一桩人间至喜, 且因家族在奈罗国的地位, 引得全城皆与同欢共乐。

  难怪沐笙师妹急急赶回家中, 原来是家中有顿喜酒要喝。初一嘴角一扬下得马来,心道,昔日沐笙师妹曾说家中有二兄一姐,不知这盛大婚事的主角属于其中哪位。

  除了这些喜庆装饰,汤宅门前尚有一物引起了初一的注意。那是个造型别致半人多高的古木架子,也不知是由什么树种制成,通体光滑没有一星疤节,寻遍周身也不见一处榫子。乍一看像是立在地上,仔细观瞧又好像是从土里直接长出来,变成了一个天然的托架。

  木架之上,拧成粗粗一股的五色彩绳牢牢捆着个硕大的蓝色海螺,有着坚硬凸起的螺壳上镶嵌了许多红色珊瑚颗粒,组成的奇妙图腾图案让这颗罕见的巨螺变得愈加神秘。再看螺身之内已被清理中空,伴着时而送来的海风发出呜呜回响。

  初一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海螺,加之刚听说汤氏蓝螺封印的由来,便对这彷如被供奉起来的螺壳十分好奇。不过还没等她凑近前去再多看上几眼,便有身着蓝色服饰的小厮上前饶了兴致。

  小厮向中原来客施礼道:“这位姑娘,您可是来汤府上拜访哪位主人的?”

  初一闻言,小心取出怀中信笺,递与小厮道:“正是。我乃大炎人氏,紫麓山天御宗的道师,奉宗主之命前来拜会汤沐冉祭师。”

  小厮闻听此人乃是天御宗的道师,双手将那信件恭敬接过,与初一道:“请贵客先随小的到门厅饮杯淡茶,容小的向少祭师大人通禀知会。”

  初一将马儿交与其他小厮,随蓝衫小厮进了汤氏的宅邸。蓝衫小厮将初一安顿在门厅之内,又唤了个丫鬟给初一奉茶,自己便急匆匆向内院走去。

  风尘仆仆赶了几日的路,终于可以稍作歇脚,初一捧起香氛诱人的茗茶连饮数口,顿觉神清气爽,大缓口舌之燥。小鬟见了,上前为初一斟满茶盏。初一又饮而尽,小鬟正要再添,初一却将茶盏挡住,忍不住问道:“我见府上红灯高挂,满贴双喜,不知是谁的婚事如此隆重?”

  小鬟闻听,眉目间洋溢起敬慕神色,与初一道:“是我家少祭师大人新婚之喜。”

  “汤沐冉?!”初一一时讶异,将那备受尊敬名号脱口而出,小鬟脸上顿时蒙上一层不悦,初一赶快改口道:“原来是少祭师新婚,恭喜恭喜。”

  小鬟这才柔和了神色,打量着初一,忽然小声问道:“看贵客这身装扮,可是天御宗的凌尊首徒?”

  初一闻言,十分意外,想不到汤家一个看起来足不出户的奉茶小鬟竟能从衣着上认出她的身份,于是好奇道:“你见过天御宗的首徒?”

  小鬟笑道:“我一个小小奴婢哪里见得神仙一样的人。倒是少祭师大人的书房中有副挂画,画上绘着个与你穿着相似的仙子呢。今日亲眼看见,一时想起胡乱猜问罢了。”

  说着,小鬟又将初一的茶盏斟满。

  “这样啊……嗯,呵呵……那……”初一支吾应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方才听到汤府大婚的人是汤沐冉,初一还暗暗笑了自己太小气,一直以来竟将汤沐冉当做了情场对手,没想到人家少祭师大人已经嫁做人妇,或许她想像中那些汤沐冉与凌非焉之间的暧昧往事都是她自己杜撰出来的。然而小鬟无心提起书房中的挂画,霎时便将她那短暂的释然之情击得粉碎。这回轮到初一不快,捧起杯子闷闷饮茶。

  正尴尬间,蓝衫小厮回报道:“贵客请移步,少祭师大人已在书房等候。”

  “书,书房……”初一怔怔站起身,一想到马上就要亲眼面见在他人言中口口相传的汤沐冉,竟无端腾起几分紧张。

  待到穿过庭廊来到书房,蓝衫小厮便立在门外向内通报道:“少祭师大人,天御宗的贵客到了。”

  初一闻言,下意识将身上衣袍理理工整,又正了正头上的上清芙蓉冠,昂首挺胸做出器宇轩昂的姿态。一来于公,她代表着天御宗的形象。二来于私,自己也不好在情敌面前泄了威风。

  “请她进来。”房内沉默片刻,幽然传来一声低低回应。

  初一心中一凛,这女子清冷从容的声音中透着一丝低哑邪魅,尚未谋面便已让人陡升敬畏之心。细品之下,却又十分想与之亲近。

  果然了得,果然了得,初一心中大呼不妙,若不是此行必须要见汤沐冉,她真有点想要扭头就走的念头。而蓝衫小厮听命行事,已将书房门内推开,示意初一可以进去。初一没有退路,略一犹豫,便硬着头皮迈进屋中。

  一进书房,初一也不好与汤沐冉直目相对,只向前低头拱手道:“汤少祭师幸会,我是天御宗涂明宫明海道尊座下首徒凌非一。今日奉宗主之命,前来拜会少祭师……大人。”

  初一学得可快,见小厮丫鬟口中都如此称呼汤沐冉,自己便也加上了“大人”二字,以示友好。

  “宗主之命?”自报山门后初一正等汤沐冉回应,谁知那人声音却从身旁后侧传来。

  初一略微一惊,扭头察看,但见门口花木架旁立着一道女子身影。还来不及看清此人样貌,那女子便出手向她袭来,初一顾不得寒暄细问,急忙接招。

  只见那女子的攻击并无杀意,也不是大开大合,而是在这书房有限的空间中招招伶俐刁钻,指尖掌心皆带内力,每个落点都瞄准了道者运气的重要穴关,无论被那女子点中哪处,都免不了便要僵倒在地大出其丑的。初一心知这女子是要试她的功法修为,自然不敢怠慢,使出浑身解数小心与那女子周旋。

  起初以招式相拼,两人还有势均力敌之势。谁知十几招过后那女子不再袭击初一穴位,反倒将攻势一转,猛然提起真气,暗金色的真气霎时便充盈满溢在女子掌心。初一在天御宗见过许多同门各有不同颜色的真气,但却从未见过谁能使出这般华贵中透着威严的金色真气。

  而那金色的真气不只炫目耀眼,更是十分犀利。女子以真气相逼,单掌骤至,初一亦以右手提起紫色真气迎掌相击。女子感受到初一充沛的内劲从容一笑,微微震动手腕愈向初一施加压力。初一心中略难,恐觉渐渐将会支撑不住。可她就站在书房门口,要是这样败下阵来,岂不是连人带门都要被这女子强大的真气给震到庭院中去?

  为免此尴尬,初一顾不得太多,不由得将左手也运起真气覆在右手上面,以双手之功抵御女子的单手之力。只愿女子快快点到为止,不要再与她拼争下去了。也正是这时,她才有机会看清眼前女子的真正模样。

  这女子一身素蓝青衣甚是静雅,面色亦不像寻常沿海女子常受风光吹晒变得金中泛铜,而是有着不输中原女子的白润凝脂。较好面庞上两道小山淡眉写满隐愁,桃花双目横摆卧蚕,泛着波澜不惊的聪颖光辉。挺翘鼻峰下一抹粉黛轻唇微抿笑意,与她双耳上摇摇摆动的红色珊瑚珠耳环两相呼应。

  此人细看之下确与汤沐笙有几分相像,但端庄成熟的气质若却是更胜一筹。若不是眉心一点旋转环绕的的独特朱砂印记提点出她乃是部族儿女身份,以她此刻样貌定会误将她当成开京皇都里达官贵胄家的闺秀。

  她就是奈罗国的少祭师汤沐冉吗?难怪令许多人如此敬慕。

  初一惊讶不已,只不过刚与汤沐冉打了个照面,便觉这女子竟将清冷与亲切,灵动与从容,坦然与神秘这些相互矛盾的气息完美融合,汇聚在了她一人的身上。单是这种致命的吸引力便足以让人为她倾倒,更何况她还是个有着强大能力的汤氏祭师,如何不叫人赞叹折服。

  汤沐冉在初一眼中窥到一丝退缩之意,嘴角微微扬起,似有几分不屑。初一察觉,顿时消去颓意再运真气顶上。汤沐冉便笑着将手掌一震,以巨大的能量将初一渐渐向后推去。初一实难抵挡,双脚即刻便要离开地面飞身摔跌出去。

  好在汤沐冉并不是有意想要初一难堪,但见初一已然落败,便将真气一收,化掌为握,一把拉住初一的手腕,将初一突然拽在身前。初一来不及反应,怔怔嗅到一股奇异幽香,才发现自己已站定在汤沐冉面前咫尺距离,木木然不知汤沐冉如此这般究竟是何用心。

  “还算是个人物。”汤沐冉随口说着,又将朱唇凑在初一耳边,幽幽言道:“非焉在信上托我护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