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尘乱 第27章

作者:王租租 标签: 情有独钟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GL百合

  初一听了,苦恼的扶着额头,哀叹道:“完了完了,我可没有非焉凌尊那么恐怖的天赋,这辈子怕是要烂在天枢宫,当个书虫了!”

  “让你修养精神,你却聊得欢快。”凌非焉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突然出声。初一大惊,赶紧正襟危坐,装作闭眼调息。

  青遥弟子吐了吐舌头,起身拱手失礼道:“非焉凌尊,我已经给这位道友包扎好了。”

  凌非焉点头,道了句辛苦,又冷眼看向初一,言道:“不必苦恼了,你不会进天枢宫的。”

  初一一听,只道凌非焉依然怀疑她魂灯已熄,忙睁开眼睛维护自己:“我方才虽然是在闲聊,但真气已经恢复了些,我这就把魂灯之光亮起来给你看。”语毕,初一把染着血的魂石在破烂的道袍袖子上擦干净,轻放在竹桌之上,稳住呼吸,平复心绪,调动体内真气细致感应魂石。

  凌非焉见桌上暗淡的魂石果然渐渐亮起来,先如萤虫微光,后如火烛之焰,慢慢悬浮起来。虽不是很稳,但也波动不大,随着初一的操控,缓缓向左肩之上漂浮而去。

  凌非焉又将视线从魂灯移向初一,但见她双目恳切,神情专注,心中不免讶异,又添几分释然。这半吊子的小道师方才还是真气耗尽,狼狈至极,休息片刻竟能恢复到重燃魂灯的地步,当真潜质非薄,也不算错看了她。

  当魂灯又在肩头荧荧跃动,初一才松了口气,脸上专注一扫而光,喜滋滋的向凌非焉炫耀:“上仙请看,熊熊燃烧的魂灯,光芒万丈。”

  “熊熊?……”凌非焉听了,差点忍不住一掌拍飞这个贫嘴的道师。她瞪了眼初一,言道:“这魂灯虽不似入阵前那般明亮安稳,但的确是没有熄灭。”

  初一小声欢呼道:“那我是不是一会就可以跟你去天枢宫拜见师父啦?非焉师姐?”

  凌非焉严肃道:“师姐?叫得太早了。我只怕你入不得天枢宫。”

  初一反问道:“我从景门出来,不进天枢宫还能去哪?”

  凌非焉道:“出景门,入天枢是没错。但你不是从景门出来的。”

  直至上一秒,初一都沉浸在就要进天枢宫跟凌非焉一起修习道法的喜悦之中。凌非焉说她不是从景门而出就像是当头一棒,击碎了她所有的幻想。初一激动的站起身,撞得小竹桌上的茶壶茶盏摇摇晃晃,大惊问道:“怎?怎么会呢?刚刚的道友说你驻守景门,我也一出虚境就看见了你,你说我不是从景门出来,那我是从哪出来的?!”

  凌非焉淡淡看着初一,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却没有说出口。停顿片刻,她才说道:“方才我到你出现的地方细细探查了一番,虽然不能确定你从哪里出来,但绝不是景门。你随我来。”凌非焉将初一引到小竹桌不远处,指着块小空地道:“这里是虚境的景门出处。”又指着小竹桌另一端的略远处道:“那儿,是你出现的地方。两日里我一直盯着景门出处,你却是在我身后出现。所以,不是你与我同在此处,就代表你是由景门而出。”

  初一闻言,顿时慌乱无措,呢喃道:“不是景门……那我……那……”

  凌非焉见初一从满心欢喜到瞬间颓然失落,心中虽有同情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不算安慰的安慰道:“一个时辰后,虚境之试就结束了,届时各位凌尊首徒会带着成功破阵的新晋弟子往天御神宫觐见各宫道尊,你也……与我一同前往,请示明崖道尊后,再做定夺吧。”

  明明历尽千辛才走出虚境;明明为了保住魂灯不灭,才在最后的时刻把魂石放在手中,用尽真气护着魂灯;明明现在就身在景门之前;明明即将开始的未来与凌非焉离得那么近……

  最终却全部化成了结局未定的脆弱不安。

  初一苦苦一笑,好在这次凌非焉让她同去见明崖道尊没说是要废她的道法。或许,这是此次入宗试典后,唯一让她觉得安慰的变化了。

  在翻来覆去的思虑中煎熬而过的最后一个时辰,彷如千年那般漫长。天色也从夕阳渐斜蒙上了冷冷的幽蓝。初一就这么沉默的坐在竹椅上混沌着思绪。时而,她也会看着持剑站在她看不见的景门前的凌非焉,那清冷的背影依然让她心生向往。凌非焉的炎月剑又在流动着银色的光华了,只是不知今日之后,她还有没资格将凌非焉唤作那声为时尚早的师姐。

  不知许久,三道悠扬钟声响彻整个山麓,也震动了初一悬着的心。她惶然抬起头,见凌非焉正专注施法。一道倒三角形的虚境之门隐隐浮现后,凌非焉捏了解阵的指决在眉心处,轻盈凌空,将支撑着虚境之门的道法之力尽数散去。

  只见法门点点白色余光霎时如漫天星斗,浪漫绚烂。凌非焉就置身在“星空”之中,如雪长袍随着她俊逸的身姿翩然而动,乌墨发丝亦被夜风轻轻吹拂,深深撩拨着初一惆怅的目光。

  那就是景门么……如果我能从那里走出来,就可以跟她同入天枢,同门相谊了么……

  可是现在,我又该去向何处呢……

  视野中痴痴注视的人愈来愈近,初一回过神,凌非焉已近至身前,连空气中都能嗅到她淡雅的气息。初一一时尴尬失语凝噎,却在肩头被凌非焉轻轻按下。

  “走吧。”淡淡两字,言尽了,肩上便也失了重。

  初一抹抹眼睛站起身,左肩魂灯模糊得好像一颗暖暖的星。

第49章 【紫麓仙缘】49

  入宗试典历时三日, 终于于八月十四定局落幕。共三百二十六名应试者魂灯未熄走出虚境。其中杜门绎武宫一百五十一人,人数最盛,景门天枢宫并无一人,人数最少。又有开门涂明宫九十二人、休门道仙宫五十一人、生门青遥宫三十一人,五宫总计三百二十五人, 额外那一人, 正是最后在虚境之试中不知所出, 无有所属的初一。

  众人由各宫凌尊首徒带领,重聚于小云峰界碑处。凌非潭来得早,他身后所随新晋弟子人数众多, 阵势浩大。第二个到场的凌非墨惊慨叹一声,用胳膊肘怼怼凌非潭,故作不甘道:“唉, 今年也是师兄的绎武宫拔得头筹,揽了这么多厉害的道友。”

  凌非潭嘿嘿一笑, 谦虚道:“师弟不必羡慕, 毕竟我绎武宫相较其他四宫门槛低些, 是该人多。倒是师弟所率众人皆是未来斩妖除魔的英雄豪杰, 涂明宫幸甚。”凌非墨听了, 愉快的向凌非潭拱拱手, 正要吹嘘,但见凌非川与凌非茗亦携各自的新晋弟子相继而来。

  四人照面, 凌非川颇感意外, 问道:“怎么不见非焉?”

  凌非茗、凌非潭、凌非墨三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皆道不知。

  原来,在近些年的天御宗入宗试典中,亦是无人从景门走出与天枢宫结缘。每次考试结束后,凌非焉都以轻功返回,第一个在小云峰界碑处等候。唯独这次四宫都已聚齐,她却迟迟没有出现,不禁引人生疑。

  凌非墨向凌非茗调侃道:“莫非这次天枢宫也是空无一人,非焉师姐太过伤心,直接回望道峰了吧。”

  “胡说八道,天枢宫就是再没人,非焉也要回来向非川师兄禀明情况的呀。”凌非茗暂时无心与凌非墨打趣,她更想知道那个小道师初一考入了哪宫门下。可她的视线遍寻各宫新晋弟子,却始终不见初一身影。

  以她的估算,初一就算不在道仙和涂明,至少也该在绎武,怎么现在竟然连个人影儿都不见,让人担心。凌非茗微微皱眉,不敢相信初一竟然不能走出虚境之门。是我看漏了?还是没考过?总不会是……跟非焉一起在天枢那边么?!

  与凌非茗同样忧虑的,还有紧随在她身后的汤沐笙。此刻,她也在急切的盼望着与初一的重逢。

  等待凌非焉的时间,凌非潭向凌非川讲述着两天来杜门的情况,凌非茗怕自己看漏,又把各宫新晋弟子逐一扫视了一遍,依然不见她要找的人。倒是凌非墨眼尖,突然指着远处翠竹林,唤道:“看,非焉师姐回来了。”

  三人循声望去,但见竹林间影影错错,确实有几人徐徐而来。那五人中有一人看似步履蹒跚,身形虚弱无力,想必凌非焉正是为了迁就她才未使轻功回来。

  凌非墨与凌非茗对视,惊讶道:“不会吧?非焉师姐的天枢宫今年竟然收了五个人?!”

  凌非茗仔细瞧了瞧着,撇嘴道:“什么五个人,你没看他们都穿着天御宗的海青袍嘛,那是我派去帮衬非焉的青遥宫弟子。不过……我只叫了四人,还有一个是谁?”

  汤沐笙听了,翘着脚,瞪大眼睛使劲向那几人张望,猛然认出了第五个人,欢喜叫到:“是初一姐姐!!”

  “啊,是她。”几人走得近了,凌非茗也看清了那步履蹒跚的人肩上亮着盏弱弱的魂灯,正是她遍寻不到的小道师初一,心里松了口气,脸上又重新浮现了笑容。

  她往前迎了几步,笑眯眯的招呼初一道:“小师父,你怎么这么虚弱?受伤了吗?”

  初一亦礼貌回以微笑,应道:“多谢非茗上仙关心,我在阵中失了些血,有些疲累罢了。”

  凌非茗点点头,又与凌非焉调侃道:“我虽知小师父必不会入青遥,却没想到竟是你把小师父给领了回来,师妹与她~有缘哦。”

  凌非焉心知不是这回事,但此时众人都在等候,她也不好与凌非茗详细解释,只能回道:“确是我把她领回来,可惜并非有缘。”便去向凌非川复命了。

  凌非茗一愣,但见初一脸色难看,不知其意,追了上去:“哎?师妹此言何意?”

  趁着五位凌尊首徒齐聚相谈,汤沐笙从青遥宫的新晋弟子队伍中跑到初一身边:“初一姐姐,你还好吗?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

  初一淡淡一笑,应道:“嗯,还好,就是……”

  方才她见汤沐笙跟在凌非茗身后,便知这小妮子定是考试通过,要入青遥了,心中很是替她高兴,却又怕说出“就是不知会去向何处”惹小姑娘担心,于是生生把后半句改成了“就是耗了很多真气和体力,歇息些时日就能恢复了。”然后她打起精神,给了汤沐笙一个真诚的笑容,贺道:“恭喜沐笙妹妹入了青遥宫。”

  “谢谢初一姐姐。”汤沐笙不知初一在景门的事,开心道:“沐笙也要恭喜初一姐姐呀!虽然我们在八门二十四阵中走散了,不能同入天枢或者青遥,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成为天御宗的同门师姐妹,以后我要改口叫你初一师姐啦~”

  “哦……嗯……”初一心中疾苦,汤沐笙这样一叫,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支支吾吾的敷衍过去。好在汤沐笙以为是初一身体不舒服,也没再多问。

  那边厢四位凌尊首徒已将破阵的人数向本次入宗试典的主试凌非川汇报完毕,汤沐笙赶快跑回了青遥宫弟子的队伍中,以嘴型向初一无声呐喊:一会见~

  初一挥挥手,目送凌非茗带青遥宫新晋弟子离去。随后绎武宫与涂明宫的新晋弟子们也相继向天御神宫出发。凌非焉这才与凌非川耳语了几句,初一看见凌非川露出惊讶的表情并看向了她,她不敢与凌非川对视,只得心虚的低下头去。

  很快,由凌非川带着的新晋弟子也动身离去,方才还人头攒动的小云峰突然只剩下了初一、凌非焉和一轮几乎浑圆的满月。初一只觉得忽来的安静让她十分憋闷,那是一种大气也不敢出的焦虑,敏感得连凌非焉步步走回的脚步声都听得清晰。

  “这是小云峰,和天御神宫所在的碧霄峰之间还隔着虚尘峰。你只从翠竹林走到这儿就要虚脱了,等你像其他人那样走到碧霄峰,只怕天都亮了。”

  凌非焉这样说,语气淡得初一根本无法判断她话语里的感情色彩,是在嫌弃,在生气,还是在关心……她抬起头,凝视着月光下凌非焉愈加清灵的身姿,怯怯应道:“我可以跟上他们,我还能坚持……”

  因为怕被厌弃,所以努力撑着,甚至是在逞强,但初一就不愿看见凌非焉对她露出失望的表情。可凌非焉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目光平淡如水。

  许是她坚定的神情说服了凌非焉,凌非焉终于又开口道:“天御神宫在碧霄峰峰顶,从山门去要登上七千二百级仙阶,即使我们从虚尘峰折回进境峰绎武宫,也要在爬三千六百级仙阶,你有毅力走到明早,众位道尊可没有闲时等你到天亮。”

  一时忘了考虑觐见各位道尊的事儿,初一垂头丧气的低下了头:“上仙说得对……是我唐突了。”

  凌非焉无奈道:“而且入宗试典结束后的派宫仪式必须五宫齐聚才能举行,总不能让几百号人都等着你慢慢走去。”

  或许是因为前路不明,去留未定带来的不安,初一总觉得凌非焉每句话都像是在斥责她。她被自己竟是这般多余无用的情绪充释了脑海,心火更旺,语气也些许激动起来:“上仙既这般说,便独自用轻功飞去吧。反正我也不是从五门里走出来的弟子,派宫仪式?到不到场都无所谓吧。”

  “哦?”凌非焉没想到初一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眉头一皱,反问道:“你当真这么想?”

  “我!”初一一抬头,正对上凌非焉清冷的视线,本就是无心气话,被凌非焉微有不悦的目光盯得顿时泄了气,委屈道:“我,我是不想连累上仙迟了派宫仪式……”

  “休要多言。”凌非焉冷冷打断初一:“方才我说天御神宫距此甚远,是因你失过血、耗了真气,确实不能如期行至派宫仪式。我已跟非川师兄禀报过,他同意我等其他新晋弟子离去后,悄悄御剑载你抵达。怎料你竟不等我说话,只顾逞强,着实讨厌!”

  初一本就是怕被凌非焉讨厌才倔强逞强,没想到反倒因此又惹了凌非焉不愉快,便不敢再多出声。

  凌非焉见初一心事重重,诚惶诚恐又虚弱无助的样子,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说出了那般重话。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她的心中似乎也有些惴惴不安的情绪,原本只是深深的掩埋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可现在,却被眼前这个总是与常人有所不同的“异类”惹得现出了端倪。

  只是短短的一瞬出神,凌非焉便又冷静如初。她不愿再去多想,只将炎月剑抛至身前轻点跃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初一,又好像想起些什么,便默默将炎月剑降低到紧贴地面的高度,轻声对初一道:“上来。”

  初一明白,在八莽山中,凌非茗曾笑过凌非焉,小师父身体不佳,为什么不把炎月剑降低些。而现在,凌非焉,那个一边说着她着实讨厌,一边因她身体虚弱而降低了炎月剑高度的凌非焉,竟让她有种想抱住她大哭一场,来释放所有焦虑委屈和苦闷压抑的冲动。

  可惜,凌非焉就是凌非焉,初一刚站到炎月剑上,她那清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手放肩上,不许抱我。”

  “嗯。”初一苦笑。

  炎月剑凌空而起的时候,初一觉得夜幕中那盏皓洁的满月就近在咫尺。仰起头,皎白的月光便充盈了双目。可如果伸出手去,却恍如隔着整个天涯。就像此刻,她与凌非焉的距离不过寸尺。可是到了天御神宫,一旦明崖道尊不允她入天御宗,会不会便从此与凌非焉相忘于偌大江湖。

第50章 【紫麓仙缘】50

  明日便是八月十五, 天上人间,团圆之期。天御宗七千二百道仙阶沿途高高挂起宫灯,宛如金鳞游龙,蜿蜒山麓之间。

  凌非焉以炎月剑渡初一来到碧霄峰,在离天御宗正殿天御神宫不远处将初一放下。此时其他各宫弟子尚未行至此处, 凌非焉便让初一静坐调息, 以等众人。

  两人稍候片刻, 才见三百余名新晋弟子由凌尊首徒带着,从仙阶拾阶而上,陆续集在神宫大殿之前。凌非焉这才将初一唤起身,行至殿前。

  初一立身殿前广场,仰头而望,只见苍夜辽阔, 星辉点点, 皓月之下,天御神宫青砖绿瓦, 雄雄三层,飞檐翔天, 瑞兽其上, 殿前八柱擎撑, 朱红雕漆,当真雄伟壮观。宫门正中门楣上端端正正题着“天御神宫”四个大字, 宫门两侧各有块长联牌匾, 上联“三千清静乾坤云息承紫意”, 下联“八方道明非常镜玄悟青灵”。初一看着,悟着,觉得这联中似有深意,但读起来又太拗口,实在晦涩,难明其就。

  此时,凌非川朗声道:“天治42年,西岭紫麓山天御宗第十场新试入宗试典正式结束,尔等随我进天御神宫,谒见诸位道尊,行派宫仪式。”众人齐诺,浩荡而入。初一亦随凌非焉买入神宫正殿,心中忐忑,一时竟不敢抬头去看。只听闻凌非川毕恭毕敬向殿内上座之人奏报:“禀师尊,各位道尊师叔,弟子非川已将今次通过入宗试典的新晋弟子带至殿前,请师尊主持派宫仪式。”

  一位声线沉稳的老者应道:“好。辛苦你们了。”几位凌尊首徒应声施礼,分列殿侧,只留凌非川与新晋弟子一同站在殿上。初一这才循声望去,但见大殿之上,火烛通明,两侧各十二盏铜雕仙鹤香炉散发着袅袅轻香。这香气似有提神醒脑之效,初一嗅入鼻息,但觉心肺甚是舒畅。

  大殿尽头山墙之上,高高挂着端正潇洒的一个“御”字,仔细看去,那御字竟不是书墨提就,而是直接刻在墙上。初一虽不懂书法精要,却能看出那字刚劲不足,清灵有余,无睥睨尘世之傲,有情深绵长之姿。看手笔,像是出自女子之手,虽不知由何人所写,但可比绎武宫客房里那张“持明”好得多了。“御”字两侧,各悬十二幅仙人画像,男女皆有,且各个仙姿风雅,卓尔不群,想必定是天御宗以往的前辈高人,才能如此这般的尊享高位,被天御宗弟子供奉瞻仰。

  山墙下有五把藤木裁雪椅呈半弧状排列,正中主位上端坐着位白须白髯,鹤发童颜的老者。他便是凌非川恭敬请出的师尊、天御宗现任宗主——道仙宫道尊明崖。

  老仙家身着紫霄诸天法衣,头戴紫霄叠云法冠,手中持着柄雪白拂尘。虽已年近古稀,但却精神矍铄,目光如炬。脸上神情肃穆,道骨仙风中透着不怒自威的威严。

  明崖两侧坐着其他四位天御宗道尊,他们同着紫霄诸天法衣,头顶紫霄叠云法冠,样貌气度却各有不同。左边第一人年及花甲,温文儒雅,睿智内敛,他便是创下八门二十四阵虚境的天枢宫道尊,明陆。右边第一人与明陆道尊气质区别极大,他不似常人眼中的修道之人,倒像是个练家子的武夫,法袍之内体格魁梧,面相亦是开朗喜悦,跟明崖明陆那些满面严峻的道人完全不同,此人便是绎武宫道尊,明达。

  明崖右边第一位,乃是个眉目慈祥中年妇人,面有悲天悯人之色,眼含慈悲救世之光,虽已年过不惑,但却仙姿不消,清朗俊逸,她便是青遥宫道尊,明心。

  巧的是,就像明陆与明达一文一武那般对比鲜明,明心道尊身旁端坐的乃是涂明宫道尊明海。此人面色肃杀,目隐凶光,双唇紧抿,眉梢深锁。好似殿下站立的众人不是他天御宗的新晋弟子,而是待他诛戮灭却的妖魔一般。他与明心相邻而坐,一生一杀,反差亦是十分巨大。

  至此,初一终于一睹天御宗五位道尊的真容。首见凌尊首徒时,就已被那五人的风姿才俊折服,今日又见五位道尊,当真有种位列仙殿之感,不由心生敬仰,甚是尊崇。

  此时,凌非川将五卷书卷呈至明崖道尊手中,上面分别记载着各门破阵弟子的姓名与三番测试之成绩。明崖道尊一一展开,将绎武宫、青遥宫、涂明宫三宫弟子按册划入,又将道仙宫册上五十一人按其机缘秉性暂且分入以上三宫历练。最后才将天枢宫名册拿在手中,向明陆言道:“沉寂多年,不想今日师弟的天枢宫要添新人了。”

  原来,凌非焉带初一进门时,明崖就已看在眼中。每次试典都是独身一人归来的凌非焉,今次身后竟有一人,连身为天御宗宗主的明崖道尊都忍不住要多侧目相视几眼。

  明陆向师兄拱拱手,言道:“也好也好。天枢多年只有非焉一人,怕她寂寞无趣,如今得个小师妹相伴,愿能见她多开心笑笑,我也好更安心于道法专研。”

  明崖点头为是,缓缓打开天枢宫卷册,不料上面却是空无一字。明崖一愣,将卷册递与其他四位道尊传阅,并向凌非川问道:“非川,何以天枢宫卷册上空无一字,并无那位弟子姓名?”

  凌非川恭敬道:“此事事出有因。那位道师能否成为天御宗弟子,还需由师尊与各位道尊商议定夺。”

  五位道尊闻得此言,相视一望,不知凌非川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凌非川又言:“这位道师于景门处破阵,却非由景门而出。但她魂灯未熄,又不在惊伤二门,按规不在考试失败之列,因此不知该如何分配。非焉师妹驻守景门,就让她先随师妹前来,故而天枢宫卷册上并无她的姓名。”

  “哦?”显然明崖对凌非川口中的描述颇有讶异,他与明陆相一对视,明陆暗暗点头,明崖便知其意,向初一问道:“道师,你姓甚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