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尘乱 第67章

作者:王租租 标签: 情有独钟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GL百合

  凌非焉见初一微微眯起眼睛,似乎终与周遭山水竹林和谐统一了心境,便道:“《炼海决》乃是以至寒生至热,以细浅扩广深的心法秘行。所以我将你带到这风凉水寒之处,又饮下清热解暑的竹叶茶。接下来,你可能要受些苦寒了。”

  初一欣然道:“没关系,如果历些苦寒能让我重掌道法,就算是冻成冰人我也不怕的。”

  “好。”凌非焉眼眸一闪,走出观雨亭。

  她向露潭中抛去两截竹管,随后轻跃而出,立身其中一只竹管上,向初一道:“露潭水寒,若是站立不稳跌进水中,可是与谪仙洞同样寒冷。”

  初一嘴角一扬,亦是轻盈跃身,立在另只竹管上,自信道:“无妨,道法没了,身法还有。”

  “如此甚好。”凌非焉扬眉道:“立刻浸在露潭中怕你承受不来,先在水面上感受一下被寒意慢慢侵袭的滋味。我虽然封了你的两条主经脉,但你可以试着调息血脉之气游走分支经脉,慢慢汇聚在气海之中。一来运转气海,二来抵御寒冷。”

  “嗯。”初一点头应着,又问:“《炼海决》怎么跟非焉凌尊在谪仙洞中教我的“御寒”方式很相似?”

  凌非焉解释道:“《持明》与《炼海决》皆为修炼气海的心法,某些方面确有异曲同工之处。只不过《持明》是人人皆可修习的初阶心法,重在清心筑基,《炼海决》乃是上层心法,重在突破限界。”

  “如此。”初一点头。

  凌非焉又道:“先依我说的,你若能在竹管之上保持半个时辰不冷不僵,就可以开始下一步的修习。”

  初一问道:“我若是没保持住,落入潭中怎么办?”

  “爬上来重新再站一个时辰。”凌非焉举头看看太阳,言道:“半个时辰后阳光甚好,你若不慎落入潭中,还来得及晒干衣服暖暖身子再试一次。若是连续失败两次的话,只怕金乌西落气温变冷,体力消耗越来越多,便要明日再试了。”

  “好,我明白了。”初一点点头,目送凌非焉轻点水波再回观雨亭中。

  一开始,初一还不觉得寒凉,只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保持平衡上。如此浮在柔柔清波之上,她忽然有个奇怪的念头,不知道凌非焉御剑时是不是也是这种感受。

  但只过了一刻钟,初一便下意识吸了口气,尽管头上骄阳似火,却还是开始觉得身上的海青袍似乎有些单薄了。她赶快依凌非焉的话静心感受血液在身体中的流动,从血脉中提出精气,游走分支经脉,这才稍稍有了些暖意。

  又过了一刻钟,清瀑源源不断落下高山雪水,扬起阵阵寒意随风吹在身上却是只增不减。任凭初一努力调息,她的脸色还是开始变得苍白,原本红润的嘴唇也褪了一层血色。

  凌非焉从书本中抬起头,远远望见初一立在竹筒之上的身姿摇摇晃晃,不再从容,便提醒道:“小心了。”

  “啊!!!好凉啊!!!!!!”凌非焉话音刚落,初一的哀嚎声便打破了露潭仅有水声风声的自然之静,直冲天际。

  尽管在凌非焉的提醒下,她对露潭的寒冷已有所准备。但跌入潭水中时还是被刺骨的水温惊得忍不住大叫。多一秒也不想泡在潭水中,初一咬着牙奋力游到岸边。

  “冷吧。”等在潭边的凌非焉轻描淡写的问。

  初一哭丧着脸,颤抖着狠狠点头。

  “去火边暖暖吧。”说着,凌非焉向初一伸出了手。

  初一一愣,但是透侧心扉的寒意实在让她无心多想,赶忙搭上凌非焉的手。接触的瞬间,凌非焉掌心中的温暖和寒冷的露潭之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初一倍感向往。可惜凌非焉将她拉上来后,便松了手。

  顾不上身上还落着水滴,初一快步走向火堆,边走边将进了水分而变得沉重的海青袍脱下,用先前砍下的竹子前端挑起架在了阳光下。

  脊背被阳光炙烤,面前是炎炎火焰,靠近火堆的温暖让初一稍稍缓和了些。这才止住了牙齿打颤,开口道:“天哪,非焉凌尊,你也在这冰冷的潭子里浸过水么?”

  凌非焉点头道:“浸过,不过不是跌进去的。”

  初一苦着脸,言道:“若我尚有道法,应该也不会这么狼狈。”

  凌非焉道:“不要总是执迷道法,真气乃道法之基。气海不筑,真气不存,道法何来?”

  初一点头称是,又道:“方才依非焉凌尊所言调息血脉,确实与往昔只调动真气有不同的感受。只觉得经脉中真气虽弱,却是十分温暖。”

  凌非焉道:“初次尝试便能在露潭之上撑过两刻钟,亦是不错。稍事休息,再试试吧。”

  得益于阳光与火堆的双重加持,片刻过后,初一身上的衣衫便尽数干透。她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便向露潭边走去。

  “非一。”凌非焉把她叫住,指着她的海青袍问道:“外衫不穿了?多件衣服多暖些便多撑一会儿。”

  初一摆摆手,轻身跃上竹筒,应道:“不穿了,免得落入潭中再淋湿。”

第116章 【竹林慧悟】116

  却说涂明宫执法堂内, 黑衣人身上道法困锁虽然已经除出,但在执法弟子的监守下,亦是插翅难飞。

  他焦虑的在房间中走来走去,像是非常忧心。忽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便立刻转头去看。一个白衣青年与个红衣青年一并走进屋来, 直觉告诉他这白衣的青年必是与众不同, 于是他向前一步急切问道:“你可是主事的?”

  凌非墨正欲回答, 赵青然抢先一步,向黑衣人一字一句介绍道:“他是我们涂明宫的凌尊首徒,有什么话,你可放心与他说。”

  这黑衣人听了赵青然的声音,恍然一震,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几步, 口中支吾, 目光闪烁,像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凌非墨见黑衣人忽然由焦急转为犹豫, 眼神中似有恐惧之色,不由生疑, 询问道:“非然师弟说得没错, 你究竟为何来我天御宗行窃, 若有苦衷不妨说来。”

  “说呀!”

  赵青然紧紧盯着黑衣人,忽然一声大喝, 吓得黑衣人一抖, 丧着脸结巴道:“苦衷?什么苦衷……老, 老子不过是行窃为生,听说你们天御宗有些上古的宝贝,寻思着摸几件出去卖个好价钱。”

  “呵,卖个好价钱。你还挺有眼光的,都偷到我们天御宗来了。”凌非墨打量着唯唯诺诺的黑衣人,又质问道:“那你为何进了琅法阁不盗一层,不盗二层,却是直奔四层,只取了歌风扇?说,是不是背后人有主使授意,专门要你去盗那把扇子?!”

  见黑衣人张口欲言,赵青然将手中御殿刀提起握紧,严厉道:“老老实实的说,不然有你后悔。”

  黑衣人眼神愈加惶恐。

  凌非墨抬手将赵青然向后拦了拦言道:“非然师弟,这么凶干嘛,我们又不是官衙捕快,不兴屈打成招那一套,看把这厮吓得脸都白了。”

  赵青然闻言,将持着御殿刀的手臂放下,向后退了一步,双目却依然紧紧盯着黑衣人。

  “没,没有……”黑衣人沉默半晌,终于吐出点声音。

  凌非墨听了,嘴角一扬,故作神秘向前一步与黑衣人小声道:“老哥别怕,我这师弟一向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沙子。不像我,性格随和好说话。你若当真为人所使,告诉我上家是谁,我保证既往不咎立马放你走。”

  凌非墨一席话说得黑衣人有些动心,但是一见赵青然紧紧盯着他的眼神,又退缩许多。

  凌非墨见了,回头看看赵青然,挥手道:“哎哎哎,非然你转过去,别总用那吃人的眼神看着他。”

  “是。”赵青然听了,不情愿的转过身去。

  凌非墨正要再问,却见那黑衣人大吼起来:“没有!我说没有就没有!我李千手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随你们便!!他们要是有事,我做鬼也不会……”

  “喂,喂!!!”凌非墨没料到那黑衣人话还没说完,就忽然这么在面前跌坐下去,浑身抽搐蜷缩成了弓形,痛苦万状的暴毙而亡。

  “这怎么还死了呢?”凌非墨小心翼翼的察看了一下黑衣人的鼻息和脉搏,确定这个方才还安然无恙的彪形大汉已经没了性命。

  “许是他做贼心虚,无颜苟活。”赵青然环抱着御殿刀的手臂放松了些,随便应着。

  凌非墨起身示意执法弟子将黑衣人的尸体抬出房间,又与赵青然颇有意味的道:“怕是被师弟吓死了吧?”

  赵青然闻言一怔,眼球微颤,反问道:“师兄此言何意?”

  凌非墨却是拍拍赵青然,狡黠笑道:“师弟别紧张,开个玩笑而已。我方才看了,这黑衣人是咬破口中暗藏的毒丸中毒而亡。不过他昨日被捕尚未自裁,却是撑到此时忽然寻死,也是蹊跷。”

  赵青然尴尬道:“师兄又消遣小弟。如今黑衣人死无对证,师兄要如何向师尊回复。”

  “死无对证……对呀,死无对证。”凌非墨呢喃着点点头,背着手看了看赵青然,又道:“只能向师尊如实回复了。这黑衣人吞药吞的突然,师尊应该不会怪我什么都没问出来。再说了,反正歌风扇也没丢,回头将那黑衣人好生葬了也算是我天御宗以德报怨,厚待了他。”

  赵青然应了,拱手道:“师兄好胸襟,小弟受益匪浅。”

  随即,凌非墨哈哈笑着转身出门,可脸上笑容却是顷刻间荡然无存。赵青然跟在凌非墨的身后,并没有看见凌非墨的神色变化,但亦是看着面前白色身影,暗藏心事。

  露潭上,扑通一声,真是应了初一自己说的,她又落进了水中。而且,这回比第一次坚持的时间还短。

  凌非焉再将初一从水中拉上来,言道:“快去取暖吧,今日便到此了。”

  初一有些不甘心,奈何她尚未掌握诀窍,只好乖乖蹲在火堆边享受温暖。待身上衣物再次烘干后,才发现先前砍下的一根竹子几乎已经烧尽了。

  走进观雨亭,初一将海青袍穿了,沮丧的坐在亭中望着露潭发呆。

  凌非焉却道:“你不必无精打采,抵御露潭之寒绝非一日可就。明日再来便是。”

  初一转头问道:“今日不可再试了么。”

  “循序渐进,仅此二次。”凌非焉又道:“别忘了,除了露潭还有竹叶。”

  “竹叶。”回想起方才凌非焉将竹叶操控在手中的情形,初一点点头,起身去竹林中随意取下二三十片竹叶回到亭中,摊开掌心向凌非焉询问:“将它们浮起来,再调整成竖立的样子,然后投到冰心玉壶中去吗?”

  “是。”凌非焉看着初一,眉头微动。

  初一闭上眼睛,像是在凝聚真气,随即猛一用力,结果掌中竹叶却仅是微微鼓动,似有颤抖之意,却无浮起之效。

  “呃……”初一又闭上眼睛,一想到前几天还能在掌中随心所欲的操控道法之力,现在却宛如初生学步的蹒跚小儿,不由心中凄苦,只好再接再厉重头开始。

  正努力的“发功”,初一忽然感到手中传来一丝微微轻痒的触感,好似有什么人正用手指划过她的掌心。她惊讶的睁开眼睛,却见是凌非焉正抬手从她手中拿去许多竹叶。她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拿捏薄薄竹叶时,若有似无的搔动着初一的手掌,惹得初一心中阵阵悸动。

  “怎么?”凌非焉眉头一抬,见初一正瞪大眼睛满目讶异的看着她,又捻动手指拿掉几片竹叶,只留了一片给初一道:“俗话怎么说?贪多嚼不烂。你先以一片竹叶修习,然后再三片五片十片二十片。这样一股脑的都放在手里,能浮起来就怪了。”

  “嗯。”初一将拳头紧紧握起来,手心里的微痒才得以稍稍缓解。

  她小心的控制着那唯一的一片竹叶,果然轻松浮起寸许。初一心中一喜,又试着将竹叶立起来,但没想到这看着容易的动作实际操作起来却是有些难度。竖立起来的叶片被掌中细微真气感应到的面积实在太小,真气略有不稳便捕捉不到,叶子也就落下来了。

  初一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感受着,琢磨着,不知不觉个把时辰悄然过去,却依然屡屡不能成功。

  终于,凌非焉放下书本,向初一道:“竹叶看似轻薄,可是想要以道法随心所欲的控制它,却需要万钧之力。如今你两条主经脉被封,不得已以分支经脉修炼气海,已属兵行奇招。望你多感多悟,切莫急于求成。”

  初一将竹叶拿在手中,扬起嘴角道:“嗯,我记下了。”

  “回去吧,明日再来。”凌非焉站起身,将茶壶茶盏,书本收回食盒。

  初一亦随凌非焉起身,将即将燃尽的火堆熄了,又跑上前拉过凌非焉提着的食盒,言道:“我来帮你提。”

  凌非焉道:“不必,几本书,我提得动。”

  初一又道:“今日扯着非焉凌尊陪我修习了一下午,帮凌尊做点事,凌尊就不要客气了。”说着不由分说的抢过食盒,走着走着又道:“明日,我带些普通的茶杯茶盏来。”

  凌非焉问:“为何?”

  初一解释道:“我看我一时半会儿是烧不出与非焉凌尊一模一样的竹叶茶来。这冰心玉壶烧水又实在耗力,带些普通的茶壶茶盏,方便你喝茶。”

  凌非焉沉默了一会,应道:“也好。等你准备好了,我再带冰心玉壶来。”

  虽然只是普通的闲聊,凌非焉也不过是答应了一件煮水喝茶的小事,初一却像是与凌非焉做了什么不得了的约定一般,心中喜悦莫名。

  带着这份喜悦和对明天的期待,初一躺回床上时还点起荧荧火烛,勤学上进的翻阅起《廿五青玄志》来。虽然其他仙祖的生平她也大略的翻了翻,但更多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了叶小舟和她的歌风扇上。

  但是让初一琢磨不透的是,为何记载上说,歌风扇上著有叶小舟毕生凝思的十六字真言,但她却只看到扇面一面是海景,一面是空白。别说十六个字,整把歌风扇上哪里有半点字样呢。

  看到这,初一放下《廿五青玄志》,又将歌风扇拿来细心观看。看着看着,她的思绪仿佛再次落入那片波澜不惊的苍茫海岸。恍惚中,她看到皎洁的月光洒落在海面上,耳畔海风轻柔醉人,她好像赤着脚走在凉软的沙滩上,如雪浪花轻拍她的脚踝,微寒却很宜人。终于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因为心中突然涌起的一股绝望般的哀伤,像把锋利的刀刃猛然将她刺得好痛。

  “唔……”初一捂住胸口,蹲在地上直不起身。脚边涌来的浪涛似乎也不再平静,在转为怒吼的海风中狂暴拍向海岸。

  “在哪?我在哪?”初一抬头四顾,周身除了茫茫沧海,再无他物。明月不知何时也被乌云遮蔽,晦涩不明的闪烁着幽暗之光。

  很冷,初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忽然便漂浮在海上的。身体四肢早已被刺骨海水冻得麻木。唯一的知觉便是心中那抹挥之不去,怅然若失的痛苦哀伤。唯一的温度,便是脸颊上滑落流下的温暖泪珠。

  “你在哪……”

  像是在潜意识中拒绝这痛彻心扉的绝望,初一惊醒过来,心跳得发慌。

  谁?!谁在哪?!

  意识还没清晰时,初一记得刚才自己好像在寻找什么人。待恢复神智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只是不小心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