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比我更懂成精 第181章

作者:蓝色青花 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GL百合

  庄清流拖着两条撕得破破烂烂的袖子站在大风紫电之下,发丝狂舞而面无表情地看了眼闪电纵横的天空。

  没有人知道现在该怎么办,该怎样应对。梅思霁屏息到极限地降落目光,远远望着她,却不仅见到庄清流微抬着的侧脸上宛若浮着一丝厌倦之色,似乎还耳鸣般地听见她说了一句……“滚回去。”

  “……”脑海中一片空白的梅思萼蓦地一哽,喃喃道,“什么???……我听错了吗?”

  庄清流忽然做了个抬手去攥的动作,头仍旧微微抬着,平静重复了一遍:“滚回去。”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眼前的光线却恍惚间稍微亮了起来,头顶遍布紫光裂纹的黑云似乎正在爬走散开。不过片刻,熟悉的暖色日光洒落了下来。梅思霁活生生地看着她三两下威胁,竟然把雷劫给怼了回去,两只眼珠简直快要脱眶而出。

  而且看庄清流的样子,要不是直接怼回去了,她可能直接下一刻就会双手撕开天幕,然后将蜿蜒曲折的雷电两把扯住,一阵乱抡。

  “我的天,一个徒手攥火,一个撕天扯雷。”梅思萼的人生开始幻灭。

  这两个故梦潮出来的,到底是天生地长的什么东西。

  梅花阑在众目睽睽之下身影瞬间移动了数尺,不管不顾地拦腰伸手,将庄清流环进了怀里,低眼定定看着她:“那是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

  庄清流被她这一下囫囵撞得差点往后趔趄了两下才站稳,不由伸手回搂住人,才低声道:“所谓雷劫,意思就是你太能了,这个世界已经装不下你了,无论是毁了你,还是把你劈成什么状态……送走,都行。总之,就是你不能再待在这里了的意思。”

  所以她这段日子不用灵力,就是因为会招致雷劫。

  而且如今和二十年前的警告不一样了,每一次出现的雷劫,都会比上一次更加厉害。

  梅花阑整个人仿佛僵硬成了一块木头,虚虚按在庄清流肩上的双手似乎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重复道:“毁掉?送走?不能再待在这里?”

  庄清流重重拍了拍她的脸,认真摇头,郑重道:“别害怕,有些东西我心里已经想到点苗头,只是还没有彻底摸清。你方才也看到了,我绝对不会让她把我送走的。”

  梅花阑紧紧收拢手臂,将头深深埋在她肩上“嗯”了一声。

  远处的梅花昼脸色十分凝重,一点听不清她们的对话,但是提心吊胆显而易见。这时,旁边的梅笑寒定定瞧着远处两人的口型,心宽地安慰他道:“好了好了,我听到了,庄前辈说这些雷劫都是辣鸡,不会有事的。”

  “?”梅花昼眉心动了动,转头道,“……何为辣鸡?”

  梅笑寒袖手冲他佛气微笑:“其实我也不知道呢,总之这都是从庄前辈嘴里冒出来的词,当初花阑三无不时地就会整理出一堆听不懂的来问我,什么‘沙雕绿帽莲合国,秃顶键盘帕金森’,我一个也没解出来,她还因此停了每年分给我的一半收租。”

  “搞不好这难道是什么成精的人都这么说话?”梅笑寒觉着十分有道理地转向粉色大鸟,“这是你们故梦潮的词?”

  “……”祝蘅用看猪的眼神儿看了她一眼,从旁边大喇喇转身走开了。

  “……啧。”梅笑寒冲着她的背影又看了好几眼,自从知道了这是个大火鸟,粉色的大火鸟。那双冲你冷淡的鸟眼都不再凉飕飕了,而是好像无时不刻都在滋啦滋啦往外溅火星。

  这是一只故梦潮的独有的火烈鸟啊。

  好想摸摸它的毛。

  一旁无声冲梅笑寒表情看了好半天的梅思霁似乎又发现了什么,眼神儿开始隐隐炸裂。梅思萼大大咧咧的倒是什么都没察觉到,只会放心下地转头感慨道:“这到底是练了多久啊,庄前辈也太强了吧?”

  梅思霁不知道心里忽然被什么糟了,重重一哼,抱剑身前道:“有什么好厉害的,我看刚才恰恰是她修为还没够,那雷劫才不愿意渡她。”

  梅思萼莫名其妙用了一个“你眼睛是不是进沙了”的眼神,然后上前两步,支着梅思霁的眼皮儿给她呼呼吹道:“你怎么回事?那雷劫明明就是庄前辈活活骂回去的啊——而且我说的是方才她连刀都没拔,直接一把暴掐了虞辰……假的虞辰岳,她怎么那么厉害?”

  “因为我是他太奶奶啊,他这辈子哪怕修炼到头,也是追不上我的。”庄清流这时跟梅花阑从远处返了回来,冲梅思萼眨眼道,“而且他虽然有血缘上的天赋,但是一生中半路出家,又经常谋划于别的事情,于修炼一道上也并没有潜心修炼多少年的,哪怕用脚想,也知道他不会真的强到哪儿去。”

  “再者,他之前在瓦寨村的时候,被你们咩咩君和那位红衣女鬼联手刺伤了,本来着重甲到脖颈,就是虚张声势。”庄清流道,“要不然你看他这么久怎么光在背地里催动幻境怨灵这些东西,实在不到逼不得已,他其实也不想出来的。”

  梅思霁眉心一抽:“谁是咩咩君?”

  庄清流牵着梅花阑的手,冲她忽然笑眯眯:“你说呢?”

  梅花阑:“……”

  “‘端烛君’这个名号么……”之前一直抱着大腿,唯恐大佬在她买吃买喝的时候不掏钱了,所以一直没好意思说好没气势,实在难听。庄清流这会儿假装手心有地双手捧根蜡,演绎了一下。

  想了想后,给梅花阑唱了首爱的供养。

  梅花阑:“……”

  “好啦。”庄清流拍板定论,冲梅家两个小辈道,“以后快把端烛君这个称号赶紧丢了,就叫咩咩君。”

  梅思萼这姑娘一向心宽,听完还觉着怪好笑的,于是鹅鹅鹅地笑歪了好一会儿,寻思道:“端烛君好像平日里是跟小羊有点像。”

  梅花阑缓慢地转头看她一眼:“……绝无此事。”庄清流又偏头望她脸上的表情:“哈哈哈。”

  梅思霁哼得用力翻了庄清流一眼,将梅思萼这个别人说风就是雨的傻狍子拽走了。

  一行人快速回了白玉蚌,蚌内一片寂静无声,很显然所有人看庄清流的眼神又变了一点——那一点里有潜移默化地衍生出的忌惮,还有一些额外添上的畏惧。

  庄清流姿态自然地没有看任何人,重新随意坐回了蚌壁,只是又飞快将白玉蚌催动了起来。

  秋宗主好似十分迟疑地犹豫再三,面对周围一圈人将他火烤一样暗示的目光,才清清嗓子,沉口气,出头问道:“那个,庄少主……你方才似乎没掐到底,那个假货好像最后趁机又脱身跑了。”

  庄清流看他一眼,点点头:“那没办法,人家天生档次就高,雷也愿意来救,我有什么能力再去管。”

  有些事有对错,但动机其实很难定论指摘。想过得好只是最纯粹本能的追求,谁也不能说谁狼子野心。但这个假的虞辰岳错就错在总感觉自己是血统尊贵的大能,却连做人都没拎清。

  庄清流如此厉害,已经到了招致雷劫的地步,而雷劫一旦出现,也就说明这个人的修为已经满了到顶了,所以她就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存在,哪怕还有跟她平齐的人,她自保也无虞了。

  可对于这些仙门的人来说不同,如今他们已经是案板上的肉,而放走了虞辰岳,哪怕他们活着从桃花源出去了,也随时可能会被碾压地打死。

  蚌内所有脸上心头简直一片愁云惨淡,裴熠深深压了一下浓眉后,双手交叠往下按压着剑柄,冲庄清流沉声直白道:“你能不能帮我们除掉他?”

  庄清流端详着他的表情,若有所思地问:“你们仙门不是还有一个被雷劫追身多年的燃灯道长,为何不去求助他?”

  他一句话落,蚌内又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气氛又冷又尴尬。

  裴熠也难得无语地沉默了一瞬,呃道:“恐怕……难以请动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在场所有的人俱都十分尬然不自在地稍稍垂下了头——就在不久前的那次围堵庄清流的行动中,仙门所有的这些人因为受了虞辰岳的蒙蔽和听信了他的摆弄,当时都认为背后有着镇山僧的撑腰,所以大大喇喇地闯了长庚仙府,直接打裂了仙府屏障,还冲燃灯老道说了许多无法挽回的难听话。

  因为燃灯老道这个人,他多年前就似有出面包庇祝蘅之疑,这许多年来又无论仙门出现大小事,遭受大小苦难,从来都不出面平息出力,面对许多人的多次上门恳求更是置之不理,所以早已令许多人暗自滋生不满许久,这才招致了之前干脆跟他翻脸之举。

  如今想来……简直懊悔地恨不能回去痛哭流涕地磕三个响头,挽回老祖宗的心,请老祖宗大人不计小人过。

  庄清流目光落在他们脸上,大拇指指端却搭在兰姝的画卷顶端轻轻摩挲着,似乎在悄然想什么。直至这帮人表情沉痛地要再次厚着脸皮出声请求的时候,才道:“你们没必要这样。不必杀他,他也已经没用了,现在自然会有人杀他的。”

  祝蘅忽然偏头,看了庄清流一眼。其余的秋宗主等人虽然不知道庄清流说的是谁,但一想起这个问题似乎就觉着沉痛不已,而且也唯恐有些东西是隐秘,庄清流不一定愿意说,于是也没有再多追问了,秋宗主只是有些趁机地揣测道:“那庄少主你……此次为何要如此劳心费力地进来救我们?”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梅花阑脸色淡淡地瞥了这些人一眼,没出声。庄清流则是闭了下眼睛,道:“不为什么,因为你们还有用。”

  “……”

  梅花昼忽然低抚地揉了揉额头,压低语气地小声提醒道:“庄前辈,你可以不必如此直白。”

  “没什么婉转的必要。”庄清流闭眼不变,浑身却浅浅流溢着一层纯净的灵光,将白玉蚌催动地飞快,“因为确实是这样,你们还不能死。而人要是不认清自己的地位,也永远干不成事。”

  如今聚集在这里的这些仙门之人,大概是数百年仙界史上最羞耻和颜面扫地的一批了,所有人头都垂得快掉到了地上,简直抬不起来,活似一群靠奴颜婢膝来换取活命的瘪三。

  在一片让人窒息的沉寂尴尬中,一道青衣的身影从边角站了起来,转头冲庄清流不屑地讥讽冷笑了一声后,就毫不畏惧转头往外走,似乎要用跳下白玉蚌来表达自己的轻蔑。

  然而随着他脚步声一同响起的,还有一点宛若摩挲剐地的,越来越清晰明显的靠近声。

  而且不是什么东西在单独靠近,而是一片,一群,一大波如海浪翻滚般涌来的赤潮声。

  蚌内本就心情沉到了低谷的人纷纷惊醒,一个个瞪大惊恐憔悴的眼睛朝外望去。

  白玉蚌也不知不觉地无声停了,裴熠脸色十分难看,握紧剑大踏步地跨到了边缘,直觉这次出现的东西已经超过了所有人的认知。然而还没等他看清瞳孔中出现的模糊轮廓是什么,一道伴随着轰然飓风的大力横空掀起,他整个人连带所站边角的那片白玉蚌被一齐打飞了!

  厉煞!这是一波密密麻麻,黑压压到连空隙都看不见的厉煞!

  一道飞蹿的灵线从身后追上缠绕至腰际,将裴熠扯了回来。庄清流面无表情地站在蚌口,缓慢转了一个圈——黑云滚滚,一望无际,幽绿色的鬼火燃烧在这些厉煞空洞的眼眶,越来越多的枯爪和骷髅头顶从土里冒了出来。

  梅思萼声音已经变了,死死扶着梅思霁的后背:“庄、庄前辈……这些是什么东西?”

  过了好半天,庄清流才轻声道:“是上个修界决战时死于这里的修士,每一个都有着六百年以上的年龄,每一个都有着六百年以上的修为。就算是我,也还没他们其中一个的年龄大。”

  所有仙门的弟子从小都知道,不光是人能修炼,活着的东西能修炼,只要有灵气或怨气加身,许许多多已经死去的妖魔鬼灵同样可以修炼,也就是说,随着它们年龄越大,也就越难以抗衡对付。

  这仅仅是面对着一只,而眼下,外面有潮涌般的一片,一群,数十万只。

  整片天空乌云密布,遍地的鬼影曈曈宛若黑云一样铺展绵延,一眼望不到边。

  所有的光都被挡住了,边缘目力难及。整个桃花源里的厉煞多到遮天蔽日,宛若要来毁天灭地。

  所有人都肝胆俱裂地宛若坠入了深渊,巨大的绝望席卷蔓延到了每一个人的心头,白玉蚌被一片片狠厉地从地下顶飞掀翻,在这样濒死等待和一片咆哮袭来的境况下,已经被掀飞到空中的人凄厉赴死般地直接持剑跳进了浪潮,然而他刚刺出一剑,整个人就连手臂都被吞噬了。

  “——哥!”一道凄惨的嚎哭抢地声惊天动地。

  然而他的声音还没传开,就已经被四下飞起惊惶的人群所淹没。所有人都一脸崩溃,惊得眼珠乱滚。有人已经被拦腰撕成了两段,两条腿却还在试图御剑往前冲。

  梅花阑旋身穿梭于白玉蚌边缘,运剑如风,半晌居然还没有除掉一只厉煞,只能堪堪将他们逼退后,再等待着卷土重来。

  所有人哪怕拼尽灵力,也只能徒劳地空耗着。

  祝蘅摸出弓又摸出剑,烦躁地摩挲来摩挲去后,又塞了回去。

  庄清流高高浮在半空,转头深深向背后隐约露出的一片绿洲轮廓看了一眼后,冷静地低头冲梅花阑道:“梅畔,我们将玉蚌挪出煞潮,哪怕只能从最中央往外挪一百五十丈左右,也可以。”

  梅花阑毫不犹豫地飞身到她身边,一剑旋出去,镇定道:“那就挪。”

  庄清流轻轻一攥她的手:“好。”话音落下时,一把流转着月白色光晕的细长弯刀骤然被她抽了出来,瞬间刀身飞旋地甩向了地面。

  然而还没等庄清流开始施加阵法,稳稳钉在了阵眼位置的逐灵倏地自己飞身而起,又跑回来落到了她的手上。

  庄清流:“……”

  无论是在梅家灵山当初躁动一事还是如今,逐灵都不愿意压阵的原因,其实是害怕庄清流又要把它放在那里很多年。它曾经孤零零地立在故梦潮的结界阵眼中,无论风吹雨打地守了很久很久,直到庄清流重新回来,梅花阑才来将它抽出来。

  身边围涌上来的煞潮越来越近,庄清流轻轻摸着刀锋,低头道:“不会再那样了,只是暂时压阵,很快就将你提出来。”

  然而无论她如何说……如何哄,逐灵始终无动于衷地黏在她的手心纹丝不动。

  庄清流忽然气急败坏地看了它一眼,转头大声喊:“浮灯!”

  浮灯一声不响地蹭了蹭梅花阑的手腕后,自动从她手心飞出,铛一声,乖乖钉到了逐灵原本被甩出的位置。

  高修为的修士除了自己的兵器,情急的状况下还可以御别的东西。梅花阑知道庄清流要布的阵法,所以没了浮灯后很快转身,好像一声不发地随手在地上又找了件东西。

  庄清流眼角阴影一闪,不由转头:“……梅畔?”

  梅花阑正御着一把泥铲子铁锨升空。

  在仙门中有单独的谷修这一分支,负责修此道的弟子可以在短短几天内随地播种施雨地种出一片麦田,然后迅速催熟收割,所以在大部分门派的行动中,往往都会带上一支谷修的弟子。而跟剑修相对,这派弟子的随身“兵器”往往就是一把泥铲铁锨。

  庄清流眉心轻轻抽动了一下,一把拉下梅花阑的泥铲子,换了逐灵上去,道:“我畔畔,注意气质,注意画风。”

  “要高贵,要高冷,给那帮六百年都没见过好看的脸的厉煞看看,让它们心悦诚服地跪下。”

  若是别人啰啰嗦嗦地说什么“注意气质,注意画风”,梅花阑会余光都不分出一缕地错身经过。然而换成庄清流,就变成了很快低身,看着她的眼睛沉静地一点头:“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

  每次都是知道了,让人觉着沉稳又安心。

  梅思霁忽然什么都不怕了,蓦地一剑劈出,去逼退那些阻隔了白玉蚌挪动的厉煞。

  “你拿着逐灵,这些厉煞都认识这把刀,不敢主动攻击的,会避过。快速去把挡在玉蚌前的厉煞浪潮都扫开。”

  庄清流冲梅花阑嘱咐完后,就悬浮在半空极速旋身,手中如流星般飞快往外弹着火色的花朵,一连围绕着浮灯往八个方向钉出火花后,蓦地抬手喝道:“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