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比我更懂成精 第2章

作者:蓝色青花 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GL百合

  “端烛君。”冷眼旁观了片刻的祝蘅出声打断,声音十分冷淡地开口嘲讽,“就算是仙猎中的一只野狗,也讲究先来后到。裴公子三日前失踪在你梅洲地界,找人时未曾见你,如今却忽然出现,一声不吭就毁了裴氏的缚灵锁,又要半路截人回去炼剑,你可真是好大的脸。”

  此言一出,周围忽然静了三个八度。

  庄清流也下意识皱了下眉,如今仙门百家,各自繁荣,家族与门派之争却暗自焦灼,梅氏以家族之力坐大,坐拥七十城,不可谓不显赫。而梅花阑个人品性亦高洁持重,行事无惧敢言,风评一向颇佳。只是她惯爱独来独往,为人缺少一点圆融,不喜赴无事风雅的仙宴,拂过不少仙门盛邀的面子,所以喜欢她的人历来对她推崇备至,厌恶她的人亦对她嗤之以鼻。

  而祝蘅此人,显然就是那些“嗤之以鼻”中的一员,她背靠如今第一宗门的长庚仙府,与梅花阑素来不睦,并非隐秘之事,只是以往两人多不会如此对上,直接起冲突,今日摆明的出言不逊实在罕见。

  想到这里,庄清流远远朝湖边看了一眼。

  梅花阑却并未理会,甚至连视线都未曾分出一缕,只是转向庄清流左肩还在流血的伤口,好像想说什么,却长久没有说出口。

  与此同时,一群梅洲弟子接连赶到,行止间衣摆带风,梅香阵阵。

  虽然都有些不大清楚发生了什么,但领头一年纪极轻的少年显然听到了祝蘅刚才那句失格之言,正要脸色不好地皱眉替梅花阑开口,旁边一人微微用眼神制止了他,只是朝梅花阑隐秘传音道:“端烛君,附近有不少人正在闻声赶过来,你若是想先带人走,最好不要多耽搁,以免横生波折。”

  梅花阑从庄清流肩上挪开目光,这才面无表情地深深暼了祝蘅一眼。

  那把弓亦分毫不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抬起,箭尖直指她眉心。

  气氛十分莫名其妙地开始剑拔弩张,就连庄清流也快要跟不上节奏。

  忽然,梅花阑冷不丁地伸手,忽然轻轻往下一压,所有人耳边同时随着她的动作炸开一声脆响,整个湖岸底下仿佛无中生有出了千丝万缕的地脉,在陡然冒出后连成一线,显出一个巨大的火焰图形来!

  这竟然是一个早已经布置好的巨大阵法。

  那些千丝万缕的脉络好像被活活拽出来似的,自顾自地冲天爆发出耀眼的灵光,将湖边每一个妄动的人黏成了案板上的鱼,牢牢困在了原地。

  梅花阑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滔天惊疑中轻轻捞起庄清流,眨眼就消失在了原地。

  祝蘅脸色难看,可梅花阑动作实在太快,刚从一堆花枝中掠出就没了踪影,就像一点本就快消逝的雾被风轻轻吹散了一样,只留下了一点极淡的异香。

  庄清流:“……嗯?”

  说好的品行端方,处事有度,怀礼持重?

  这到底是什么大型失格现场。

第2章

  别说从水里裸奔到空中的庄清流,就连梅家一众弟子都被惊得一瞬间表情空白,戛然顿过之后,反应极快地集体尾随跟上,活像一群手拉手奔跑的柿饼。

  庄清流只来得及远远看了一眼,眼前就花影一闪,随即光线稍暗,梅花阑带她落了地。

  虽然箭还稳稳插在肩上,没法裹衣裳,但梅花阑动作极快地一掀手,什么东西就自己飞了过来,从庄清流腋下的位置灵巧一缠,避开伤口服帖地环到了她身上。

  庄清流低头一看,浴巾似的,还挺时尚。

  只是面前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强迫症,见交叠的位置没有整齐地合成一线,竟然又伸手轻轻提了下。

  庄清流:“……”

  穿了还是感觉没穿,仍然在她面前裸奔。

  肩裂了,她的心态也裂了。

  只是事到临头没得选,情势半点不由人,无论如何,先撑过眼前这一波再说。

  外面有粼粼的波光刚好反射进来,庄清流眼睛轻轻一眯,顺势环顾打量过四周,感觉这应该是在一艘船里。

  这个世界的仙门之人讲究行止举动和举手投足皆是修为,因此并不常御剑,而且梅洲多水,界内河流密布交织,用船出行并不奇怪,从这里顺流而下,就能直达梅氏的仙府。

  旁边的人没有说话,庄清流却感觉她微凉的手指按了上来,抵在了左肩的箭伤之后。

  庄清流略微侧头,故意问:“不是说要把我炼成剑吗?还是忍不住现在就想戳死我?”

  梅花阑没有作声。

  庄清流心平气和地劝道:“死灵没有活灵练剑效果好,端烛君,请你忍耐。”

  可梅花阑抵在她肩头的手非常紧,看起来似乎并不想忍耐。

  庄清流只好一秒变脸:“是时候告诉你我真正的身份了,我其实是月老转世,戳死我你的红线就会没有。”

  梅花阑不知道在垂睫想什么,竟然真的看了她一眼:“如何证明?”

  庄清流面不改色:“下个月我会为灵璧兰氏的小公子和族中月姑娘牵线。”

  她知道梅花阑现在肯定正在思考一些事情,所以本意是想利用这种先知,扰乱她的猜测,以防之后有什么变故,也好灵活行事。

  但身后的人听完她的鬼话后并没有作声,手仍然稳稳抵在她肩上,直到片刻后止住了血,才看向她的侧脸道:“他们的孩子刚过满月,平安锁是我亲手挂的。”

  庄清流:“……”

  书上没说他们未婚生子。

  忽然心累地不想说话,这世界怎么这么难搞,这样她真的不会。

  正好这时,外面传来轻轻一声落地的声响,紧接着舱门被推开,一个提着药箱的女人风一样地刮了进来,身着和梅花阑差不多的衣物,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异打量。

  庄清流不由往她腰侧一扫,凡是梅氏亲眷子弟,自出生之日起都会有一块随身的玉璧佩戴,这人也不例外,玉上篆了一个小巧的“寒”字——梅笑寒。

  她本来是出自梅氏旁支的一脉,那脉的梅家弟子多为医修,她却因为“掉书袋”,在成年后领了梅洲编撰一职,负责编撰宗史典籍和修复残存古卷,时常跟在梅花阑身边。

  梅笑寒短暂在庄清流脸上转过一圈,就显然意识到了什么,稍微看过梅花阑后,转身利落地放下药箱,道:“先过来坐,给你拔箭。”

  庄清流刚被提上来的“浴巾”又溜达了下去,堆叠在腰间还挺有层次感,倒真像朵莲花。

  好在梅家的人大部分时候都很遵礼,梅笑寒按着庄清流的肩转了个面,并没有怎么看她,手法娴熟地用两指夹住箭,先轻试了一下,才分别取出几个剔透的小瓷瓶,给她用了药。

  梅花阑没有留在旁边看,无声背过身,走到了舷窗边。

  尽量细心地断了箭杆后,梅笑寒估摸着药效差不多了,于是随口问:“想睡会儿是吧?”

  庄清流:“不想。”

  “那想问什么东西?”

  庄清流:“不想。”

  “吃点什么?”

  “不想。”

  甚至有点不大想活。

  不想四连。

  梅笑寒似乎是笑了一下,趁着搭话间隙,手腕闪电般一转,就极其轻巧地夹出了一个箭头,端详两眼后,随手扔进了旁边的茶杯:“没有倒刺,可能会疼几天,上好药别乱动,会好很快。”

  “多谢。”庄清流偏头一扫,精美的箭尖底部篆有一个小小的花体字——蘅。

  梅花阑双手用力在窗沿撑了很久,才深深闭了一下眼,转身轻声道:“我上药吧,你去洗手。”

  梅笑寒点头嘱咐:“手别抖,药撒多了不大好愈合,会留疤。”说完,起身到旁边的水盆洗手上的血。

  梅花阑走到庄清流身后,挑起一个白瓷瓶,脸色有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目光却极其专注。

  从瓶口细细倒出来的也是一种舒缓流动着的白雾,清凉还稍带花香,这种仙门独有的灵药非一般药可比,第一次用的人却会不大受得住。

  梅花阑:“疼就喊出来。”

  庄清流:“疼。”

  ……

  身后人白皙的手顿了顿后,倾倒的动作更加轻缓了几分。

  庄清流目光一直无声落在面前不远处的反射镜面上,看了一会儿后,心里忽然泛起点说不清的滋味。

  修仙之人多敏锐,她虽然再三回想,都没想起来梅花阑这人跟一朵花精有什么二三事——但没有记忆这种事,显然是瞒不住的。

  想了想后,庄清流坦诚地跟身后人道:“方才湖边那些人的话我都听到了,有些懂了有些没懂,因为很多事情我都记不得了,真是对不住。”

  梅花阑脸色很平静,看起来并不意外,显然刚刚在湖心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庄清流:“……”

  这真的很茫然,她心里明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感觉这人哪怕心里已经有数,也不应当如此平静。

  可说好了有血亲之仇呢!

  这时,一阵轻微的踏船之声传了进来,应该是梅家小辈的那些弟子跟过来了。

  庄清流听到一道年纪极轻的声音先安排了众弟子各自上船,现在就出发,顺流而下,又井井有条地留了人去碧波粼之湖看顾,以免有什么不备的意外,最后还嘱咐了人,立刻向仙府宗门内传讯,以便早做准备。

  毕竟梅花阑今日忽然这样行事实在不妥,那些莫名被阵法困住的人既失了面子又没了里子,是断然不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待阵法解开,必会一起赶赴梅家的仙府讨要说法。

  行事不妥的梅花阑本人收好药,起身取了衣物,一丝不苟地从后穿到前,细细为庄清流叠好衣襟,目光才落回她的脸,细细巡梭:“不必向我道歉。”

  “……”

  庄清流还在等配套的“现在不必,以后不必,永远都不必”,外面却开始有些吵闹起来。

  梅花阑侧头看了眼,转身先出了船舱,庄清流想了想,确认了一遍自己没再裸着了,便也起身跟出去看。

  这一看,她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原来从刚才十几艘船顺流而下开始,所有河流水面上蔓延漂浮的莲花忽然跟碧波粼之湖一样,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在众人眼前开放,而且在碰到船舷的时候还会几不可查地微微避让,此刻梅家所有的小辈弟子都出舱站在了船边,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庄清流从左扫到右,一时不知道是她的血刚才顺着湖里一路散了下来,还是满河的花因为她在船上而随见随开。

  总之入目所及——好像满世界的莲花都在为她绽放。

  面对着逐渐全部聚拢到她身上的视线,庄清流沉默片刻,若无其事地道:“这……你们为什么这副表情,花开不是祥瑞之兆吗?”

  一弟子道:“……近日碧波粼之湖附近的翻山岭有邪祟生事,似乎也是因为有树成精。”

  “……”好,庄清流决定直面现实,索性掀开问,“所以我是什么妖王之流吗?”

  梅笑寒笔直站在她旁边,似乎有些吃惊地微微转头:“……没有那种东西。”

  “那是魔尊?”

  “也没有。”

  庄清流:“那……”

  梅花阑忽然言简意赅地安抚她:“不要多想,不是你。”

  “嗯?”明明她说得很简洁,庄清流却自然而然地听出了另一层意思,立马问,“什么不是我?”

  “那些话,这些花——都不是你。”简直惜字如金。

  庄清流确认:“那裴氏那位失踪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