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比我更懂成精 第23章

作者:蓝色青花 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GL百合

  梅花阑这时微微低头看着她:“真心喜欢的人,就会等很久。”

  庄清流:“……”

  总感觉这人忽然这种语气……是在说什么情话。

  梅花阑没停顿多久,继续收回视线道:“其实当日的守将英勇善战,早已立下战功成为将军,被赐宅落户到了皇城居住,他因为伤怀父母都已故去,所以不愿再亲自踏足故乡老城,在离开第四年,便派人将妻子接到了新宅团聚。”

  “等等,第四年就接了妻子团聚,那还在老城痴守的是谁?!”梅思霁连忙问。

  原来是这将军有一信任的副将,从离开故乡去征战开始,身边琐事便都交于他办,比如寄送和收取家书一事,但这位副将存了私心,四年间偷梁换柱,一直将守将妻子寄来的画像偷偷换成他自己的妹妹,从而在将军派他去老城接人时,彻底让自己妹妹鸠占了鹊巢。

  梅思霁听得目瞪口呆:“还可以这样?他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这个副将一家曾被朝廷重臣下狱一事牵连,全家发配为奴,成了最下等的人,他自身能力不足,为了脱离奴籍,洗清家族沉冤,让后辈人脱掉枷锁,便只能依靠将军的赫赫战功。还有一点是,当初连累参将一家的朝廷重臣,便是那位将军妻子的远亲。”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将军因为对妻子一直心怀愧疚和怜惜,便把她的一副画像挂在了书房墙上,日日相对,而一直未曾放弃,辗转打听寻找了十几年的沽酒女子,在得知真相找上门的那一晚,被副将妹妹用一碗毒酒偷偷杀了。

  女子因恨生怨,死前流出血泪,极度阴冷的鬼魂进入画中,整日在画里看着二人琴瑟和鸣。而画上的女子面貌也一日日在悄然变化,当彻底变完时,那个冒名顶替又杀害了女子的恶毒女人便凭空消失在了这世上。

  随即已经修出了灵性的沽酒女子以画身给将军托梦,告诉了他所有事情的原委,将军梦中惊醒,泪沾满襟,连夜端灯烛到画像前,这才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真正的妻子的模样。

  而等他看完后,画轴上的女子画像和怨灵便一同慢慢消散了,可这个剩下的空白画卷,却成了不祥之物。在之后流传于世的数百年,传言这个卷轴上面画了谁,谁就会跑到画里,因为这张画本身灵力比许多仙门修士还强,所以被起名称为“画中仙”。

  庄清流也听得没法儿相信:“故事很伤感,但——这也太厉害了一点……画中仙杀人?降维打击?这也行??”

  梅思霁不耻下问:“何为降维?”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修仙就可以不讲基本法了吗?庄清流转头问梅花阑,“这画中仙的传说是真是假?”

  梅花阑道:“真。是我收服的。”

  她顿了顿又道:“它曾将我卷入画中,但不知为何,又主动放了出来。”

  庄清流的科学观开始碎裂:“……什么原理?”

  梅花阑看看她,忽然抬手招过桌角一个香炉,低眼看了会儿后,香炉似乎被她用某种方法打散了,仔细看,变成了无数微散细小的灵光粉末,片刻后,便像一幅画一样穿到了她的衣服上。

  “那画有灵,也能做到。”梅花阑抿抿嘴角,低头看着庄清流在她身前乱摸的手,简洁道。

  庄清流感觉那香炉就是变得有点扁圆,但真的切切实实从立体变成平面了,不由摸来摸去后,收回手问:“那一个人……也可以消散成这样儿吗?”

  梅花阑不知道因为她一句话想起了什么,整个人气息明显改变地沉默片刻后,深深看了她一眼:“可以。”

  庄清流似乎感觉到了,微微抬眼片刻,才继续问:“那被收入画中的人会怎么样?”

  “一般是成为它的供奉,只要它愿意放人,人就可以出来。它若不愿意,这个人就算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上。”

  庄清流皱眉:“那得到这幅画卷的人,杀人岂不是太容易了?坐在家里画就可以?”

  “自然不是。”梅花阑忽然伸手抚了抚她的眉毛,“除却它自己找供奉将人吸入,若想在上面绘画像杀人,必须得修为压制,才能做到。”

  就像阵法,能起效用的本质是因为画阵的人灌注了自身灵力,而不是会画出某个图形,就叫阵法。

  所以裴煊是平日修为并不如裴宗主,才只能趁他闭关时动手,一般人在心神受创,元神激荡时,修为都会不稳定,也就是说法中最虚弱的时候。

  庄清流心想裴氏这老头听起来不大妙,十有□□是回不来了,而之前一直说本命灯未灭,现在想来估计是画中仙还没消化完,也可能是只剩一只脚了。

  她抬眼问道梅花阑:“你怎么一开始就知……”

  “画中仙这种品级的怨灵已经大致无法彻底销毁,我之前收服之后,将它压在了家里的灵山之下,方才传讯问过笑寒,确定半年前就丢了。”梅花阑瞥了裴煊一眼。

  梅家的四座灵山被称为四姑娘山,下面几百年来所压的邪祟之物众多,所以设有重重镇压法阵,断然不会让它们自己就跑出来——所以只能是被人盗走。

  而以裴煊的身份,出入梅家仙府不会太难,那些法阵又是防邪祟之物主动往外跑,不会太防人进入,再者他修为不差,估计就是哪次摆放梅家的时候,偷偷盗走了这件东西。想来在宣州时梅花阑的求救灵符,他能找借口从众多梅家子弟那里得到一张也不奇怪。

  庄清流也看了裴煊片刻,问道:“那画中仙的下落,你现在能找回来吗?”

  梅花阑淡声道:“我收服的东西会留一缕灵力在上面,笑寒已经派人去找了。”她说完忽然冲庄清流道,“就在我们去过的一个地方,猜猜?”

  庄清流瞬间就道:“宣州裴府!”

  梅花阑轻轻笑了下,点头。

  这几乎不用猜,依裴煊报仇的性子,这副裴启慢慢被吞噬待死的画,他是一定要挂在被烧毁的裴府老宅,让几十条枉死的怨魂亲眼看着的。

  “多谢端烛君。”裴管家立刻转身,也吩咐人赶快传讯,奔赴宣州裴府。

  庄清流忽然眨眨眼,顺着道:“既然画在宣州裴府,那一千多个裴家弟子,又应该在哪儿呢?”

  裴煊黑沉沉的目光落到她们身上,嘴角忽然露出个诡异的笑容:“就算能猜到他们的下落,你们又能怎么样呢?”

  庄清流感觉有些不大好,很简单,都姓裴,在有咒有术的世界,同一种血脉的人,可以做文章的术法非常多,而裴煊显然已经不知道准备了多少年,必然有什么诡异的东西圈住了那些人。

  她上下看裴煊几眼,忽然问:“你应该一直就待在裴家的仙府未曾离开,想要守株待兔,那么当时我和端烛君在宣州,收到的那张求救灵符应当就不是你燃的——所以那个冒名顶替的‘少年郑昭’,是你的人,对不对?”

  裴煊不走心地一提眉:“庄少主真是聪明。”他语气似有诡谲,意味深长道,“可惜似乎猜到的太晚了一些。”

  庄清流不动声色地反应了一下,觉得他指的……应该是那颗被假郑昭带走的头。

  “你派假郑昭的目的……太麻烦了,我就姑且把他称作郑昭吧。”庄清流很快道,“你派郑昭等在宣州的目的,就是为了引我们去墓里,目睹和发现裴家人自己下诅自己解的事情,然后到裴家的仙府成为你的棋子作证……唔,也不算发现,毕竟这本来就是从郑昭的嘴里说出来的,也算你处心积虑安排好的吧。”

  “而那颗头的主人费公子,本来是想要堵梅家仙船去截下我的,如此一来必然让我们两个人到不了裴家仙府,搅乱了你的计划。”

  “所以你的人,也就是少年郑昭也引了他去墓里,寻常修士对付走尸都不会太当心,所以那其中突然冒出的杀死他的恶灵,也是郑昭一手纵入的。”

  庄清流道:“然而郑昭趁机杀了费公子,又怕我和端烛君看到起疑,才拔了他的舌头,拿了他的头?”

  裴煊忽然很奇怪地上下打量了庄清流很久,似乎发现了什么,眯眼道:“原来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他的语气并非疑问,而是非常肯定的陈述。

  庄清流:“……”真不知道哪里忽然漏底就像龙卷风。

  裴煌倏地笑了,眼睛里闪着很奇异的光,盯了梅花阑一眼:“原来你没告诉她,那个姓费的半血妖裔跑到那儿堵着,可不是为了哭哭啼啼纠缠不休的。”

  他目光毒蛇一样地舔向庄清流,一字一句道:“他是要用自己献祭,把你从哪儿回来的钉回哪里去。”

  庄清流很轻地蹙了蹙眉,什么意思?那姓费的跟她有如此大仇?宁肯牺牲自己献什么……祭,也要把她从哪里来的钉回哪里去?那意思不就是要把她再弄死?

  “不要多想,这世上本就多莫名其妙之人。”梅花阑忽然轻轻抄住庄清流的双手握了一下,然后视线微凉地扫了裴煊一眼。

  裴煊脸上的表情莫名有些活了起来:“莫名其妙吗?那光风霁月的端烛君可能用不了多久,就能亲眼看到这场祭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听起来竟然有点厉害。

  而且意思是那个姓费的,本来打算用自己献祭,却没料到最后被人给剁头献了。

  虽说从过来至今就生生死死的,庄清流实在已经有点木然,但还是很头疼地低眼问:“你把那颗头拿走,就是为了弄一场……什么祭?”

  裴煊道:“既然姓费的刚好送上门,不用白不用——还要多谢庄少主这半个族人献上的头,让我别的事也不用太费力了。”

  庄清流捏捏眉心问:“那一千多个人也被你划入了?”

  “那些人身上被我下了祭诅。”裴煊打量着她的表情,终于道,“整天给别人下诅,也该他们自己尝一回了。”

  庄流眉心微跳:“什么诅?”

  裴煊淡然地看她一眼:“共生诅,我生他们苟且,我死他们陪葬,我流血他们血崩。”

  “……”庄清流没什么话要说地看了眼他血流如注的左臂,感觉那困着一千多个人的地方这会儿怕不是都崩出一个碧波粼之湖了。

  裴煊又挑眉道:“还有那一千多人是祀品,通过那个姓费的头收祀,你是主祭,他们现在半生不死,但之后他们生你死,他们死你生。”

  已经半晌说不出话的裴管家和梅思霁脸色一变。

  庄清流忽然有点来气:“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胡搞?你们家的事真的跟我很有关系吗?这还绑着没完了?我是不是以后应该专业卖铁锅?”

  “为了看看庄少主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大义吧。”裴煊打量她道,“两边,只能活一方,你——或者一千个道貌岸然之人。”

  空气似乎凝滞到了极点,沉默半晌后,庄清流没什么表情道:“这就是你的后招?”

  裴煊淡淡扬眉:“怎么样?”

  庄清流点头,抚掌:“小裴宗主果然疯狗一条。”

  裴煊好像忽然被她骂笑了,哈哈几声:“不敢当不敢当,庄少主当年……”

  空中似乎光影一闪,裴煊的声音戛然停止,目光随即定在庄清流旁边一动不动,仿佛忽然死了。

  庄清流立即转头……结果,看到梅花阑忽然直喇喇地掏出了一颗头——那颗费公子的头!

  那颗头竟然被她换了……提前换了!

  洞内气氛陡然翻转,几个人半天没说出话。

  梅花阑这个人平时“很不好惹”,表面意思,不具有深意,就是她很难被人激起情绪。今天那么长时间里,除了庄清流被“咬”的几次,她都一直不作声地淡淡听着裴煊说话,直到确保他说完了,才来了个会心一击。

  直接击碎了他的坚强和笑容。

  一路顺着你的得意,最后给你来一下。

  所以她一早就通过某种方法,判断出了那破衣少年满嘴胡说。所以故意卖了个破绽,又假装联系梅笑寒去查,当面做足一套,让破衣少年以为自己布置缜密,已经糊弄过去了,容他把被悄无声息换下的假头顺利带走,然后默默等着看他要干什么。

  庄清流觉得自己只要活着一天,就不应该跟这人玩心眼,因为玩儿完可能会死。

  梅花阑自己打破了沉寂的气氛,居高临下地淡淡盯着裴煊:“十七个人,十七个地方。”

  庄清流:“嗯?”

  “那天在客栈,第二次出去的那些人。”梅花阑简洁道,“一共十七个,他的人。”

  “你意思是说那些人分别把一千多个裴家人带去了十七个地方?”庄清流很快问,“没在一起?”

  梅花阑点点头,忽地伸手一夹,也从庄清流怀里不问自取地摸出了那张地图,然后伸手一挑,在空中的幻影中标了十七个点,从裴煊的脸前递给了裴管家。

  裴煊整个人已经僵在了地上。

  端烛君不在乎人权,随便搞窃听,那天的十七个人一直被她的灵鹤跟着,没一个漏掉。

  过了好半晌,裴煊嘴角似乎动了动:“一千三百二十七个人,没一个手上是干净的,救了他们,不可笑吗?”

  “小裴宗主,你似乎搞错了什么。”梅思霁整个人都活泼了,唇枪舌剑地讥讽他,“活也是你们家的事,死也是你们家的事,我们和庄前辈只是洗掉了你泼的脏水,可笑的只有你们家啊!”

  裴管家的表情似乎难言了几分,但还是装作没听到的立马转身,拿着地图快步走了出去。

  裴煊紧紧闭了下眼,目光冷漠地盯着庄清流:“要是没有梅花阑帮你,我还真好奇你这次怎么选。”

  庄清流忽然笑得好开心,冲他挑眉:“我选择杀了你啊,反正你死他们也死,他们死我活,而他们又不是我杀的,是你啊,可笑的还是姓裴的,你别作了。”

  “……”

  裴煊这次沉默了更长的时间,最终轻轻闭上了眼:“想想你这种人曾经也有过那种下场,现在又这副样子,我如今哪怕再怎么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那种人?现在又这幅样子?

  庄清流随便低头环视了一下自己浑身上下,还特意招手揽镜,照了照自己的尊荣。

  她现在怎么样?很浪荡落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