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风华录 第15章

作者:初代小狗 标签: GL百合

  片刻,看着台上打得正精彩的乌满与长公主还有一边歇息的狄秋,豆卢宝马上就明白了。

  电光火石之间,长公主棋差一招,还是被乌满剑指咽喉。

  长公主失神片刻,好似不相信这结果一般,但马上,她便收了长枪,恭敬道:“是本公主输了,南诏少主果然厉害。”

  乌满面色不改,但眼底已有几分兴奋,她也收了双剑,行了礼,道:“公主的功夫甚是了得,这回不过是我侥幸罢了。”

  眼看着乌满就要和狄秋撞上了,豆卢宝不顾在场这许多人,随手拿了茶壶和杯子,就匆匆向擂台跑去。

  乌满放下剑去歇息片刻,待台上的小厮清理一番后,便要和狄秋比试最后一轮。

  豆卢宝喊着乌满的名字,乌满见豆卢宝拿了茶水过来,心里颇为妥帖,她眨了眨眼睛,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嘴角却含了笑意,她对豆卢宝道:“这狄秋武功虽好,但是她应该不熟悉我这南疆的武功路数,我有把握赢她。”

  听闻这话,豆卢宝心里更焦急几分,她一边说着少主喝茶掩人耳目,一边低声对乌满急道:“眼下你莫要好胜,我看今日这围猎,根本就是为狄秋设的,你别拂了别人面子。”

  听了豆卢宝的话,乌满眼中瞬间便黯淡几分,她不解道:“什么意思?不许我赢?哪有这样的道理?”

  豆卢宝压低了声音说道:“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总之你赢了长公主已是不妥,待会不论情况如何,你败给狄秋便罢了。”

  乌满皱了眉头,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急了,她道:“今日围猎结果你们大安便从中做了手脚,我便忍了,可这擂台比试看得清清楚楚,我凭什么不能赢这狄秋?”

  豆卢宝问道:“什么意思?做了什么手脚?”

  乌满低声道:“我今日射出去二十七只箭,野兔至少猎到十二,怎么结果我只猎到八只呢?你们大安自诩礼仪之邦,竟也做偷梁换柱之事。”

  听了乌满这话,豆卢宝便更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可是眼看着小厮们就要打扫完了,她迅速说道:“这围猎本就是茫茫猎场,那侍从少寻了几只野兔也未可知,今日就委屈你了,不然你在大安难有安生日子过!”

  乌满眼中似有哀求之意,她低声道:“那白虎十分机灵呢。”

  豆卢宝语气里带了焦急,她厉声道:“那野兽不好养,你莫要想了,一天数斤鲜肉得多少银子?”

  乌满马上道:“我可以把我的饭食匀给它。”

  豆卢宝差点要跳脚,她道:“你的月例都是从我的月例里扣的!你哪里来的闲钱养这等猛兽?”

  见乌满不听劝阻,豆卢宝冷了语气,低声道:“乌满佩珠!这是在大安!不是在你南诏!你一个南诏质子若赢了我大安的将士,要大安皇帝的面子要如何搁置?不为别的,就为了南诏,你就不该赢了这比武!”

  这话说得急切,乌满不曾见过豆卢宝这般严厉的训斥,愣了半晌。那边已经开始催促,说狄秋已经准备好了,南诏少主何时可以开赛?

  乌满眼里潦草一片,她低了头,闷声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了。”

第21章

  全场的人都十分好奇这比赛结果,这南诏质子不鸣则已,若是真赢了大安,想来这圣上不知要作何反应。

  大家都盼着这南诏质子识时务,莫要惹了皇帝不痛快,连带着大家一起倒霉。

  看着狄秋使刀,她自小在军营习武,路数以杀伐勇猛为上,而乌满手持双剑,招式灵活诡谲,一时也缠斗许久。

  最后,还是狄秋一刀劈面,缴了乌满的兵刃。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皇上倒是十分惊喜,一番夸赞,狄秋低了头,只道南诏少主体力不支,自己赢是侥幸。

  自然,圣上只当她是自谦。另一边乌满灰了脸,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豆卢宝回想刚才的事情,觉得话似乎说重了,但看着一言不发的乌满,豆卢宝现下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见皇上龙颜大悦,皇后跪下,说要向陛下讨一个恩典。

  皇上道皇后但说无妨。

  皇后柔声道:“臣妾见狄秋这孩子颇有才干,想来凤仪宫里缺一个侍卫总管,如今想来,这狄秋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听了这话,皇上犹豫道:“可狄秋……”

  皇后脸上带了几分笑意,她又道:“她是女子,也正合适。想来用人不拘一格,也符合我大安揽天下英才开放之态。”

  皇上点点头,觉得皇后的话颇有道理,于是便道:“那就封狄秋为三品带刀侍卫,保后宫平安便是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议论起来,刚才那作为彩头的白虎也瞬间失了谈论趣味,大家面色各异,豆卢宝听见有人小声说着,这女子如何也能封官呢?

  见底下颇不平静,皇上有些不高兴,他厉声道:“今日围猎,我大安女子之英姿诸位也都看见了,所谓巾帼不让须眉,有才能之人,我大安必重用之。你们莫要再议论了。”

  如此,众人也纷纷起身,道贺狄秋姑娘升三品侍卫皇上英明云云。

  豆卢宝偷偷去瞧乌满的脸色,乌满面无表情,豆卢宝感觉好像回到了一年前,那时的乌满,冷漠又戒备。

  围猎结束已是傍晚,回去的马车上,豆卢宝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哄她,可忽然心里没来由的委屈。说到底,豆卢宝也是为了乌满在大安的日子好过一些,莫要得罪了谁。寄人篱下,当收敛锋芒,乌满这么聪慧,怎的就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呢?

  豆卢宝偷偷看了乌满,她正坐在另一边上,一只青色的小蛇绕在指尖,她一言不发,只看着那小青蛇吞吐着粉红色的信子出神。

  相处这些时日,豆卢宝早已对乌满手上来无影去无踪的蛇蝎一类不再大惊小怪,蝎子倒也罢了,这小蛇眼睛滚圆晶莹,看久了倒也有几分灵性。

  想来她很喜欢那小白虎吧?

  豆卢宝踌躇了半晌,开口道:“乌满……”

  好像过了很久,其实只有片刻。

  乌满敛了眼眸,轻轻说道:“阿宝,让我静一会便好。”

  豆卢宝轻叹了口气,扬声对马车外的万彩与索图道:“停车!”

  豆卢宝只说自己想下去走走,让他们乌满送回去,待会儿马车再原路返回来接自己便可。

  乌满心中一凉,自己只说想静一静,她怎么就下车了?看着豆卢宝起身下车,乌满心里竟然是怕的。

  怕什么呢?豆卢宝向来是个很好的人,从不曾怠慢过自己。

  今日她严词厉色,乌满忽然就觉得心里像是要往下落。

  坠坠不安,方寸大乱。

  怕什么呢?怕她真的生气了,怕她从此不再理睬自己,怕她觉得乌满不过是个无理取闹之人。

  原来怕的是这个。

  眼看着马车走远,豆卢宝一个人慢慢走着,突然就回想起靖国公刚走那阵。正月十五,乌满照例进宫请安,那日皇上与皇后想着道靖国公病逝,建议给南诏少主换个地方安置。

  听说,乌满拒绝了皇上皇后的好意,说这里很好。

  豆卢宝心里有些难受,眼看着就路过御画院,想着今日春猎,不必像平日里规矩甚多,便想找上官执聊天。

  在御画院外等了一会儿,才见了今日绘春猎的画师收了工,远远地过来了。

  见豆卢宝过来,上官执连忙向管事的告了假,今日还有御画院的首席画师在,其余的一些三等画师虽不敢高声议论,见豆卢郡主来找上官执,仍相互递了眼色。

  上官执装作没看见一样,向首席画师道:“老师,学生去去就来。”

  首席画师年逾六十,他未多说什么,只道无妨,晚饭后莫要忘了把今日的画稿整理好送到他这里云云。

  来不及把画夹子放回去,想到回去一趟又少不得听一些闲言碎语,上官执便径直到了豆卢宝跟前,两人寻了处僻静地方,向宫里的太监讨了茶水,便坐了下来。此时晚风习习,倒也舒爽,

  见豆卢宝神色有异,上官执靠了栏杆,便道:“这夏季的款式我还在想,还需些时日。你莫要着急。”

  豆卢宝倒了杯茶,恨恨道:“晚一天扣你一天月钱。”

  “别别别,”上官执摆了摆手道,“我按时交了也就罢了,不过你也知道,这灵光闪现可遇不可求,你也莫要催促。”

  豆卢宝随口道:“今日盛会,你都画了些什么?可有新花样的想法?有无灵光一现?”

  上官执不动声色地把画夹子收起来,道:“没什么,左不过是些猎物、狩猎的景儿,这些人啊兽啊的动得快,画得我手腕疼,用掉了整整半斤炭笔呢。都是些寻常,没什么趣味。”

  往常,上官执对自己的画作从不掩饰,巴不得给别人看看受那一番赞扬,所以上官执话有推脱,让豆卢宝觉得甚是奇怪。

  豆卢宝故意道:“本我也没什么兴趣,可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十分想看。”

  上官执摆了摆手,道了句算了吧,信手画的,甚是潦草。

  她越是掩饰,豆卢宝反而被激起了好奇心,豆卢宝道:“你画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还不让看了?”

  说罢,趁上官执不注意,豆卢宝快手抢了画夹,拿出了一沓画纸。

  翻了翻,无非也就是些骑马射箭,摔跤比武的景,而且想来是为草稿,行笔甚是潦草,一应人物只画了基本动态与衣饰,五官神态皆草草带过。

  上官执轻声道:“还没仔细画呢,没什么看头。”

  豆卢宝虽不是品画行家,但看这上官执的画虽是草图,但笔法行云流水,有时来不及画全,人物的衣角或马蹄就只绘出大略,但寥寥几笔,那飞扬的衣角与奔驰的动态却极生动,连这一方画纸都困不住似的要跑到观画者的眼前。

  豆卢宝叹口气,对上官执道:“皇家画院盛行繁复工笔,依我看,你用笔画风写意潇洒,这勾勒添彩的小心细致怕是委屈你了。”

  上官执仰了头靠在栏杆上,道:“那又如何?我一人之力怎能扭转这天下工笔风尚?”

  豆卢宝翻看着,这画稿无非就是这样,可这上官执开始的神情又为何如此可疑呢?

  豆卢宝留了心,一页一页翻过,她这才发现,这画稿里每隔一两张便出现同一人物,要么策马疾驰,要么挽弓行箭,更多的,是那人站在那里。这人负手而立的站姿,上官执好似怎么都画不够似的,东南西北的方位各来一遍不算,翻到底,那最后一张画稿是唯一的一张人像,五官模糊,但依稀能辨认出是个女子。好个上官执,这些画稿里,几乎三分之二画的都是那人。

  会是谁呢?看这画中人的发饰;乌满今日依旧是数股小辫用银冠攒成一股的南疆打扮,这画中应是今日参与围猎的女子,长公主五官明媚柔和,看这画中人英姿飒爽,五官更硬朗俊美,那便也只有一个人了。

  豆卢宝故意道:“上官画师,今日这群英荟萃,你倒是尽收眼底,可这画里,我怎么觉得只看见这一枝独秀呢?”

  上官执抱了手臂,道:“狄秋她今日大出风头,多画几张怎么了?”

  豆卢宝转着手里的白玉元宝,笑道:“我是说你的笔法挥洒飘逸,正所谓一枝独秀,你怎么扯到狄小将军身上了?”

  听闻此话,上官执便知是被套了话,她原也不是不谨慎的人,可偏是心绪颇乱,倒也无从反驳。

  见上官执少见地失语,豆卢宝随口说道:“你只是作男子装扮,到底是个姑娘,今日也来了不少器宇不凡的少爷将士,这许多的人,你怎的就只看见了一个狄秋?”

  上官执闷闷道:“谁好看,我便画谁呗。”

  平日里,这上官执行事随性洒脱,豆卢宝头次见她这般躲躲闪闪的神情。想了半天,觉得好像有些什么事情和从前不一样了,马上就得呼之欲出,却又没头没尾无从分辨。

  豆卢宝心绪有几分杂乱,想不明白,索性也不想了。豆卢宝叹口气,佯装痛心疾首道:“与你相识许多年,你倒从没给我画过画像!”

  上官执收了画作,好生收起来放在画夹子里,她道:“人家三品带刀侍卫,姿态英勇,雷霆万钧,多画几张又如何?再说了,我画你什么?画你一动不动躺着看账本?画你无所事事歪头吃梨?”

  豆卢宝冷哼一声,不满道:“饶是狄秋身手不凡,我却觉得其人举手投足之间杀伐气太重;这场上想来还有长公主仪态万方;再不然还有这乌满眉目如画,身姿收放自如,行动更是敏捷多变,颇有一番拈叶飞花的天地灵气。这许多的人物,也不入上官画师执的眼?”

  上官执反驳道:“乌满生于南疆,举手投足三分邪气,倒是狄秋生于军营,动作果断利落,颇有大将之风。”

  听闻这话,豆卢宝玩笑道:“你倒是对狄秋颇为上心,这份倾慕之意,要不要我替你转达一番?”

  上官执听了这话,笑了一笑,道:“你可莫要吓她。话说回来,你家那南诏少主今日可是受委屈了,你怎的不去哄一哄,反倒到我这儿来讨嫌?”

  豆卢宝倒了杯茶水径自喝了,闷声道:“人家说想静一静,我可哄不了。”

  上官执轻笑道:“莫不是你被人家赶跑了,到我这儿诉苦来了?”

  听闻这话,豆卢宝马上反驳道:“她还敢赶我?平日在府里,什么事不是我说了算?她不都得听我的安排?今日是我自己闷了半天,想走一走散心罢了。”

  上官执恍然大悟一般,点点头道:“嗯,宝掌柜说这南诏少主对你言听计从,这话我可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