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风华录 第19章

作者:初代小狗 标签: GL百合

  好生热闹之景象。

  豆卢宝一行四人皆作男子装束,也不知那老鸨认出了没,反正一掏银子,管你是谁,都笑眯眯地‘请上座’。

  “还请问四位贵客,是要听曲儿啊还是吟诗?还是要会喝酒的姑娘来陪着?”

  老鸨殷切道。

  “就舞技最好的。”豆卢宝起身,拿出一把金豆子在老鸨面前晃了晃。

  老鸨刚要伸手去接,却听见豆卢宝与自己悄悄耳语,问那周小倌人现在万红楼吗?

  老鸨赶紧答,在,都在,要不叫他过来?

  豆卢宝连忙说,别别别,给你这赏钱,就是辛苦阿妈,千万别叫他出现在这。

  老鸨连连称是。

  那舞技最好的姑娘现在还在别的局上陪着,老鸨笑眯眯地接过金豆子,道姑娘在别处,舞毕后即刻就过来,说完千恩万谢地走了。

  “你与那老鸨说什么呢?”乌满问道。

  “没什么,”豆卢宝含糊道,“就是让她别把不该来的人送到这来。”

  乌满看了豆卢宝一眼,小声道:“还真是来惯的人。”

  豆卢宝缩了头,一声儿都不敢出。

  狄秋看哪都新鲜,边帮着上官执铺画纸,一边四处打量。

  狄秋随口道:“这万红楼倒是与寻常酒楼也无甚分别,只是烛火更暗,舞乐声音更多,嗯……还有闻起来更香一些,不知道这焚的是何物,不是檀香也不是寻常花香果香,闻着倒是十分香甜。”

  上官执似是忙着研磨,豆卢宝听了这话,随口回道:“这香定不是什么正经东西,多半催情用的。”

  听闻这话,狄秋登时脸便红了几分。

  豆卢宝见状忍不住打趣道:“若闻了这香,上了瘾,咱直接送狄小将军您去四楼五楼,那儿还有更多让人欲罢不能的好东西呢!”

  于是狄秋的脸更红了,呼吸都不敢,生怕摄入多了这怪香。

  见此,那上官执白了豆卢宝一眼,低声对狄秋说道:“她逗你呢,这香里迷情香含量极低,对人无害也不会上瘾,你莫怕。”

  而另一边,乌满却直勾勾看着豆卢宝,把豆卢宝看得心里发毛。随后,乌满冷冷道:“懂得还挺多的,要不要你带我去见识下,你们大安都有什么能让人欲罢不能的好玩意儿?”

  “别别别,”豆卢宝连忙摆摆手,“咱今天正经来看舞,没有别的。”

  谁知话音刚落,敲门声起。

  一个万红楼下人打扮的人敲的门,不等屋内人应准,便径自走了进来。

  豆卢宝看到这人,心里惊了一惊。

  此人是周小倌人身边的侍从顾二。

  明明嘱咐了老鸨,别叫周岳出来,这事儿是怎么办的?

  顾二合了手便道,我家周郎听闻郡主光临万红楼,特请郡主移步与我家周郎一叙前缘。

  顾二吐字清清楚楚,四人就没有听不懂的。屋里静了半刻,不知怎么,豆卢宝下意识就去瞧乌满,乌满面无表情,好似没听见这话,没看见这人一般。

  豆卢宝心里把那老鸨骂了个狗血淋头,这老鸨吃错药了?办事儿怎么也不靠谱了?

  那狄秋用低之又低的声音问上官执,“这周郎难道就是宝掌柜之前相好的……公子?”

  上官执偷笑,点点头。

  见顾二低着头弯着腰,还在等回复,豆卢宝敷衍道,“告诉周岳,我今日还有别的事,就不去了。”

  顾二倒是不依不饶,道:“一别数年,周郎只求与郡主说几句话便好,还望郡主顾念旧情。”

  豆卢宝急了,刚要推辞,却听一边乌满冷声道:“宝掌柜年少留情,这郎君情深义重,怎能辜负?”

  本来,豆卢宝并不想多生事端,然而听着这乌满这话,心里倒是没滋味起来。

  一股无名火冲上心头,豆卢宝道了句,那我便去去就来,愣是应了那顾二,随他出去与周岳叙话去了。

  乌满见豆卢宝真的就这么走了,心里也气起来,面色虽如常,眼里却添了怒意。

  她心里烦闷,便放了红眼小白蛇出来,定定看那小蛇不停吐信子舔酒喝。

  上官执叹了口气,与乌满道:“何必如此?你也不是不知道她这个人,她不想见那什么周岳的。你说那酸话做什么?”

  心思被点破,乌满面色倒也看不出什么,只闷声道:“谁说酸话了?我只不过是怕误了人家叙旧罢了。”

  听闻此话,狄秋随口道:“可我听着你与宝掌柜说话的口气,好像很不情愿她去见那旧识似的。”

  乌满没话说了,只看那小蛇信子一伸一缩,把酒杯里的酒水水面点出数不清的小小涟漪。

  上官执又叹气,摇了摇头,看那狄秋没有参透此种原委,只道这屋里你是唯一糊涂的,倒是别人,只会揣着明白装糊涂。

  也不知到底谁才是真糊涂。

  等了片刻,那老鸨口中‘万红楼第一舞’的舞娘阳三娘携了丫鬟便到了。

  只见那阳三娘面容清丽,以金箔为花钿点缀眉心,倒也俏丽。三人初见这阳三娘倒也不觉别的。可当那阳三娘随着丫鬟的琵琶曲翩然起舞时,那阳三娘似是脱胎换骨一般,舞姿轻盈柔美,挥舞水袖,竟有翩然成仙之态。

  一曲舞毕,狄秋都不由得看呆了。

  “姑娘好腰力!”狄秋不由得赞叹道,别的她只觉好看,也道不出个所以然,但是那凌云之态看似柔弱无骨,实际上若非数年苦练,腰上带了劲道,否则根本无法如此自如地控制动作。

  那上官执忙着临摹舞姿,倒也没顾上与阳三娘说话。

  又见那乌满坐在一边面若冰霜,阳三娘掂量着,脸上露出一个极甜的笑意。

  她转了个身,竟直接坐在了狄秋的腿上。

  阳三娘身上极香,狄秋登时红了脸,推开也不是,竟呆了些片刻。

  阳三娘见她这样实在忍不住好笑,她抬手轻抚了狄秋的脸,笑道:“多谢妹妹的称赞,这腰力好不好,还得妹妹亲自来验一验才好呢!”

  这话直接把狄秋吓得伸手推了那阳三娘起来,自己也站了起来。

  狄秋结结巴巴,道:“姑娘看、看出我是女子了?”

  阳三娘随手拉了椅子坐下,伸手倚着头,极温柔地‘嗯’了一声。

  狄秋登时手足无措起来,片刻,她又结巴道:“姑娘这样好的腰力,若是学武,两年内定能小成。”

  听惯那些个登徒子的淫词浪语,阳三娘倒是被狄秋这话逗得前仰后合。

  乌满把椅子往狄秋那边推了推,狄秋这才又坐下。

  那上官执皱着眉头,用湿布擦了擦满是墨渍的手,对阳三娘道:“姑娘莫要取笑,这位可是狄秋,宫里的侍卫呢。”

  听闻这话,阳三娘细细看了那狄秋,后惊喜道:“原你就是狄秋?竟真生得如此英气俊俏,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你真是那大安第一位做官的女子?我听说还是个武官呢!”

  狄秋点了点头,道:“姑娘过誉了,正是在下。”

  阳三娘止不住赞叹道:“怪不得妹妹如此气度,姐姐一看便知,你是有大富大贵命的人呢!”

  狄秋抱了手,道:“在下哪里是富贵之命,不过得皇上皇后赏识,在宫里做点事罢了。”

  阳三娘笑眯眯地看着狄秋,柔声道:“我看你真是满眼的羡慕,妹妹,我可真喜欢你!”

  听了这话,脸色本来舒缓了些的狄秋现下脸色又红起来,她连忙又道:“姑娘错、错爱了。”

  “行了行了,三娘莫要打趣,我们来本是为了画画的。”上官执一边把画好的草图拿到桌上,一边自己抬了凳子,故意坐到那狄秋与阳三娘之间,将这二人隔开。

  “三娘看看,我这画得可还好?”上官执随口道。

  阳三娘一张一张看过去,心里倒十分感慨。往常也有男子观舞作画,不过那画几乎与春宫并无两样,不过调情的把戏罢了。眼前,这小画师的画甚是潦草,甚至连自己的五官都略过,仅用线条表现动作与水袖的形态。然而虽不是工笔细描,但其画却气韵生动,仿佛一个三寸大小的自己在纸上跳着舞似的。

  “原来这我跳舞竟是这般好看,小画师,你真厉害!”阳三娘止不住地夸赞。

  “那当然。”上官执笑道:“只不过三娘一舞,翩若惊鸿,在下如何画之,也只不过略现一二罢了。”

  “你这小画师嘴巴倒甜,”阳三娘心里很是高兴,便又随口聊道,“这也奇了,你带着三位姑娘过来,除了这二位,我怎么没见那宝掌柜呢?”

  听闻这话,一旁的乌满皱了眉,问道:“你认识她?”

  阳三娘眼珠转了转,随手倒了杯酒,道:“宝掌柜几年前与我们万红楼的周小倌人交好,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咱们姐妹谁不知道宝掌柜这奇女子的?”

  乌满冷冷道:“她如何还是个奇女子了?你说来听听。”

  阳三娘笑道:“姑娘若与这宝掌柜认识,便知这人有趣——”

  阳三娘故意买了关子。

  那乌满却也没搭话。

  乌满冷冰冰的,阳三娘倒也不生气。

  片刻,阳三娘继续说道:“女子逛这万红楼已是闻所未闻,而她又与这周岳两情相悦,可不是奇女子么?”

  乌满淡淡说道:“有情人相悦,本就是天经地义,又算什么奇闻呢?”

  阳三娘摇摇头,话里带了三分苦笑道:“姑娘见我们这种人只当是有情人,那外面的人见我们不过是掌中玩物罢了。可这宝掌柜待人是极好的,不只对那周岳有情有义,而且在万红楼与我们这些下贱女子照面的时候也从不怠慢,拿姐妹们当人看,还时常送些发钗步摇一类的玩意儿给姐妹们解闷呢!”

  听闻这话,乌满忍不住小声道:“她是宝月坊的掌柜,几根发钗而已……”

  阳三娘眨了眨眼睛,笑道:“这我们姐妹都知道的,那时候宝月楼没开张,她就常跟我们说:等宝月坊开张了,还请大家多多关照她宝月坊的生意呢!”

  不光说,阳三娘还照着豆卢宝平日那股精明机灵劲儿学了几句“姐妹们多多关照宝月坊”云云。

  这阳三娘学了个七八分相似,乌满联想到豆卢宝平日里笑起来温和又讨喜的样子,她的脸上总算柔和了几分。

  “不过啊,也是造化弄人,”阳三娘忍不住叹气道,“宝掌柜那时候年岁小也不晓得,我们这种人,如何能出得了这万红楼,如寻常人家的女子一般去她宝月坊逛逛呢?”

  讲到这里,狄秋倒是来了兴致,她忍不住问道:“那周岳与靖国公的女儿私相……私下定了终身,此事上达天听,这周岳倒是如何好好的还在这万红楼里呆着的?”

  唉——阳三娘喝了口酒,连叹了几口气,她道:“这事我也不晓得其中缘故,若宝掌柜是个男子,把人从万红楼接出去养着也就是了,可就是咱们女子命苦,我只听闻那宝掌柜原能封个郡主的,却因为此事惹怒了那皇帝老儿,就降级封了县主。”

  上官执点点头,与狄秋道:“这事我倒也知道一二,听说靖国公知道了这事后,原也是要了结这周岳性命的,不过是豆卢宝哭闹一通,又闹绝食上吊,这靖国公才轻轻放过了这周岳。”

  乌满听着,手里攥紧了酒杯杯口,也没知觉自己用力,她只觉自己‘轻轻’磕了一下那瓷杯子——

  那瓷杯竟碎成几瓣。

  本来众人还在唏嘘这豆卢与周二人的往事,不想被这‘当’的清脆一声吓住了。

  “呦,这位妹妹倒也是个能人,”阳三娘惊叹道,“可莫要与这杯子一般见识,妹妹快看看可伤了手?”

  乌满不说话,只默默把碎片放在一旁,道了一句无妨。

  见乌满手也并未有伤,阳三娘倒是玩笑起来:“确实无妨,这万红楼来的人去的人哪几个是省心的?这杯子酒壶碗碟一天不知道要弄碎多少个呢!”

  听闻这话,上官执与狄秋也笑起来。

  半晌,阳三娘又喝了几口酒,她又问道:“今日与你们说话真是高兴,不过聊了这半天,怎么不见这宝掌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