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风华录 第2章

作者:初代小狗 标签: GL百合

春夜带凉,豆卢宝才觉脸上热气未尽,原是残余的几分酒劲。

乌满佩珠负手而立,目光如这春寒未退,也毫不避讳豆卢宝端详自己。

她长相确实和中原人有些不同,眉骨高一些,眉眼轮廓比中原大安女子略深。这人比豆卢宝略矮,估计年岁也比豆卢宝小上两三岁,小小年纪,就离了家送到这里,倒有几分可怜。

两人无话,竟定定相望了一刻。

她倒也不像个女子做派,豆卢宝感叹。

豆卢宝想看得更真切,拿过身后丫鬟手里的灯笼。

灯笼挑起来,一片昏黄的光,照出对面的人一张毫不含蓄的桃花脸。

双目亮极,并带邪气。

豆卢宝调笑道:“好俊的姑娘!”

不知是否是因为豆卢宝的语气过于轻佻,身边的译官虽然没翻译,但乌满佩珠好似听懂了一般,狠狠瞪了豆卢宝一眼,一只手即刻伸到豆卢宝跟前,豆卢宝定睛一看,那手上竟停着一只勾着尖尾的蝎子!

豆卢宝瞬间吓清醒了许多,她赶紧和译官求救:“您快和公主解释一下,我夸她模样好看呢,这个怎么说……我实在没有折辱公主的意思,我哪里敢折辱公主啊……”

蝎子的尾刺就在豆卢宝眼巴儿前晃悠,好似下一秒就要勾穿豆卢宝的面皮。

译官连忙译了南疆话给乌满佩珠,乌满佩珠这才收了手往发间一抹,豆卢宝瞧得真切,那小蝎子转眼就不见了。

在心里骂数句妖女,豆卢宝悻悻将灯笼还给了身后的丫鬟,赌气似的,撇着嘴脸偏向一边,没再和这人打交道,准确来说,是有些不敢了。

谁都没看见,乌满佩珠藏起小蝎的眨眼功夫,也藏起一个极淡的笑。

远远地,豆卢宝的贴身丫鬟万彩带着马车过来了。豆卢宝赶紧上前,迅速上了马车,能离这个活祖宗远一时是一时。

不过,谁也没预料到圣上能将这南诏质子安排在靖国公府,眼下多了一个公主和一堆南疆的随从,马车只有一个,于是豆卢宝也只能委委屈屈地和这乌满佩珠同坐在马车里,大眼瞪小眼。

不过豆卢宝没让译官上来。

马车内空间还算够用,里面早就被万彩放了暖炉,暖气一熏,豆卢宝现下才放松了片刻。

这种晚宴常常要等很久,菜品凉了不说,还总得顾忌着不能放开了吃,又得喝酒。豆卢宝交代过的,万彩也极周到,早就在车上备好了一壶醒酒汤和点心。

醒酒汤和点心还冒着热气,豆卢宝饿了,也不客气,立刻大吃特吃起来。

一会功夫,点心去了大半。

乌满佩珠定定看着毫无吃相的豆卢宝,看得豆卢宝心里有些毛。

豆卢宝擦了擦嘴,把还未动的醒酒汤和剩下的几块点心往乌满佩珠面前推了推。

乌满佩珠看看面前的吃食,又看了看豆卢宝,却没有任何动作。

细细想来,这人也只是个半大孩子。豆卢宝想起自己小时候娘亲去得早,又想着自己毕竟也比这孩子大几岁,心里叹息一声,轻声道:“方才你也一定拘着礼数,喝了酒又没热乎东西垫肚子,肠胃一定要难受了,快吃点东西罢。”

说完豆卢宝才想起来,译官没在身边,这人也不知能不能听懂中原话。

豆卢宝把装着点心的碟子拿起来,向乌满佩珠那边又放了放。

不想,这乌满佩珠点了头,后从怀里拿出一根银簪子,挨个试了试醒酒汤和点心。

豆卢宝白眼快翻到后脑勺了。

“嫌有毒你倒是不要吃啊,”豆卢宝恨恨自语,“我说,你是谨慎过头还是愚钝无比?我都吃过了,你有什么不敢的?”

确定了面前的东西无毒之后,乌满佩珠方才端起热腾腾的醒酒汤就是一大口,转眼间醒酒汤就见了底,又是一阵风卷残云,片刻间那碟子就空了。

平常靖国公常念叨豆卢宝像个浑小子样子,没个斯文吃相,但今日见这南疆来的乌云佩珠还要更没吃相。豆卢宝不禁感叹:“吃得倒挺快。”

乌满佩珠神色复杂地看着豆卢宝,她吃得急,腮帮子还一鼓一鼓的,完全没了方才拒人千里之外的做派。

豆卢宝觉着这人冷着脸的时候有些妖邪气,不过是生长在瘴气横生的南疆,与蛇蝎一类毒物混着,倒也不足为奇。现下见这人,倒有些山野幼兽的可怜劲儿。

点心碟子空了,乌满佩珠又看着豆卢宝。看着眼前这半大的小丫头,豆卢宝对着个灵秀的人物到底也生不出厌恶来,便缓声道:“吃饱了?”

乌满佩珠轻擦了嘴角,竟然开口说了句不算生硬的中原话:“多谢。”

这下豆卢宝倒是有些戒备了,想来也是这半大孩子,把那个三朝元老气到旧疾复发,倒也不能真的就拿这个小妖女当无知孩童一般对待。

“原来你会一点中原话,”豆卢宝又笑道,“别和我客气,如果没吃饱的话,等回了府我让人再给你煮碗馄饨汤喝。可不能饿着你,你这个岁数,吃不饱不长个头,到时候又怎么能拿捏了夫婿,好入赘你南诏呢?”

豆卢宝自认不卑不亢,应对得当。

不料那乌满佩珠抹干净了嘴角一点点心渣,极清晰地对豆卢宝小声道:“你话真多。”

豆卢宝忍下了心头火。

大人不计小人过。

大人自然也不计小妖女过。

豆卢宝攥着手里的白玉元宝,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羊脂白玉元宝通身剔透,只是玉器总带几分阴冷气,总得人手焐热了才好把玩一番。

第3章

为什么要把这小妖女安置在靖国公府呢?

豆卢宝晚上一边把玩着白玉元宝,一边思索着。

丫鬟万彩进来熄灯,见豆卢宝瞪着个眼睛不睡觉,像是和谁赌气似的。

万彩便道:“小姐,怎么还不睡?”

豆卢宝应道:“想那乌满佩珠的事呢。”

万彩哧哧笑了起来,道:“我听跟着你的小翠说了,是你想轻薄人家小姑娘。

小姐多是千红楼逛多了,净学了那些个登徒子的做派。”

豆卢宝一骨碌爬起来,道“说谁是登徒子呢?我就多嘴了一句她长得好看,她就拿毒物吓唬我。

再说了,本小姐是被吓大的吗?只是我大安自有容人之心,不和这南疆的小丫头一般见识罢了。”

万彩熄了灯,留下一句“我看你也没比人家大多少,别去招惹那个什么南诏人,平安过几年也就罢了。”

是啊,平安几年也就罢了。

偌大靖国公府,除了几个丫鬟小厮,其实也就豆卢宝和靖国公豆卢研两个正经主子。

靖国公的父亲,豆卢宝的祖父原是先帝的亲兄弟,只是太上皇多子多孙,便将这豆卢宝的祖父入嗣豆卢氏一脉。豆卢氏也算名门望族,但族人忌惮豆卢宝祖父的皇家血缘,又封了亲王,倒也不敢真的将其视作豆卢氏人;而皇家又觉得豆卢宝祖父既已入嗣旁支,自然也不会将其视作皇亲国戚。衣食无忧,不会被谁怠慢,但是实权,也不可能有。

豆卢研是独子,豆卢宝是独女,豆卢宝的亲娘去得早,豆卢研无妾室也没续弦,父女二人在这大安靖国公府里,就这样十几年,也过来了。这南疆的小妖女不能放在武将家里,地位太低的文臣也不合适,豆卢研默默盘算。

本来是许诺给南诏未来国主另建府邸,但是谁知来的是个小丫头,大安那些个礼部的迂腐文臣定是认为,给一个外族的女流之辈另建府邸颇不合适,放在皇亲国戚家里养尊处优又显得过于给南诏面子。

而放在靖国公府,实在是最好的选择。算一算,当今圣上也算豆卢宝的表大伯。她家也算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皇亲国戚。豆卢宝想通了这些事,觉得放心了一些,想着万彩的话,确是平安过几年也就算了。昨夜豆卢宝和乌满回来得晚,第二日,豆卢宝这才领着乌满去见靖国公,也就是自己的亲爹豆卢研。豆卢研年过四十,本应正值春秋鼎盛,但自从豆卢宝的娘亲去世之后,他的身体就一年不如一年,才四十岁头发早已花白。而今年气候反常,到了四月春寒也未消。几场风寒,把这个靖国公折腾地愣是没从床上爬起来。靖国公一见这乌满倒是十分喜爱。“不错,比咱家的阿宝沉稳娴静许多。”

靖国公赞许。豆卢宝没好气地应了一句,心说,父亲大人倒是忘了这‘娴静’的丫头可是气倒了三朝元老,大殿之上连圣上皇后面子也不给的。总之,就是说话忒气人。“爹,您才见了一面,怎么就知道她比女儿娴静稳重了?

而且我看多半是语言不通的缘故,如果她学通了中原的语言,还不一定是什么样子呢。”

“你这孩子,是要气死为父吗?”

豆卢宝赶紧憋了嘴,拿了茶水伺候亲爹喝茶。

最近靖国公不知怎的,话里话外都是死不死的,叫人听了十分心惊。

大夫说了,靖国公这病是早就落下的,需得好好调养。

“你带着这南诏孩子在府里好好转转。”

靖国公这样交代,又吩咐了老管家,叫给这孩子与阿宝一样的吃穿用度。

豆卢宝没好气地说:“爹爹,您还不知道吧,昨天皇后娘娘说了,这乌满的月例就从我的月例里分出去一半,可是一半啊!爹爹您看是不是得补贴一下你的心肝宝贝女儿?”

靖国公叹道:“皇后娘娘也知道你别的不爱就爱财,这是要敲打你呢,我可不敢忤逆皇后娘娘。”

“爹爹,女儿好难过。”

“没用。你这兔崽子,给了贴补,转头就进了不知哪家小倌人的口袋。”

豆卢宝涨红了脸,她紧捏着白玉元宝,咬着牙把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乌满骂了一通。很好,月例减半。这皇后娘娘真是勤俭持家。豆卢宝带着乌满到靖国公府里转转,看女儿不在,靖国公唤了老管家梅姨过来。“小姐的首饰铺子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