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黎明 第15章

　　依旧是绿皮火车，但还算幸运，两个人都买到了座位。

　　座位是挨在一起的，不算宽敞，天气又热，稍微动一动可能就会产生一些身体接触。

　　张徒明上车便是睡觉，因为他人高骨架也大，所以这点狭窄的座位似乎完全不够他坐，没有被布料覆盖到的胳膊难免就会被触碰到。

　　秦黎明如坐针毡，稍一触碰便被电到似的往一旁躲，腰杆也怪异地扭曲着。

　　后来实在是坐不住，秦黎明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张徒明的肩，“徒明，我去那边坐一会儿，你先睡。”

　　张徒明只是闭目，并未真正睡着，听到这话也只是微微张了张眼睛，“爱去哪去哪。”

　　秦黎明并没有坐上太久，下一站乘客激增，他很快就被迫站了起来。

　　原有的座位也已经被其他人给占领，秦黎明也没有开口要回位置的意思，便在一旁扶着座椅站着。

　　张徒明扭头看了他一眼，“秦黎明，我饿了。”

　　“那……”

　　“泡面去。”

　　张徒明指了指对面架子上的背包，“在那里。”

　　人多，架子又高，所以秦黎明取得十分艰难，张徒明冷眼看着秦黎明踮着脚尖把背包够了下来，又好声好气地问他，“吃红烧的还是酸菜的？”

　　“你不知道我不喜欢吃酸菜吗？”

　　“……知道。”

　　秦黎明给张徒明泡好，又端到了他的身前，张徒明再次指使他，“再帮我拿个火腿肠。”

　　秦黎明任劳任怨，张徒明吃完之后还帮他收拾了垃圾，恰逢又到了新的一站，张徒明瞥他一眼，“你帮我占着座位，我下去抽根烟，再买个玉米。”

　　秦黎明一脸狼狈地抱着包挤了进去，稍微喘了口气才说：“徒明，不用给我买。”

　　“你想多了吧。”

　　张徒明下了车之后确实是抽了根烟，但玉米却是没买，车上的气氛实在压抑，他略微思索了几秒，便朝出站口的方向去了。

　　之后便是电话狂响，张徒明倒是接了，还没等秦黎明把一句话讲完便打断了他，“不用找我，不耽误后天回来上课。”

　　说罢他便将手机挂断了，然后就近找了个网吧，缩上一天了事。

　　张徒明也算是说到做到，后天一早便晃晃悠悠地回到了教室。

　　只是秦黎明却有些奇怪，具体奇怪在他的脸上，虽然张徒明一直认为他的脸上总有一些还未褪去的婴儿肥，但却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边肿起老高，看起来像被谁凭空扇了一巴掌，就连酒窝都看不到了。

　　到了午饭时，照例是秦黎明给他打饭，只是他的身边依旧跟着讨人嫌的范老师。

　　秦黎明早已给他换了一个不锈钢的大号饭盒，每次都给他装的满满当当，但是张徒明却没有接，只是插兜问他，“秦黎明，你过来，我问你点事。”

　　秦黎明略微有些尴尬，他看了眼范老师，“你先吃饭，有什么事晚上回家再说。”

　　可是张徒明却没什么耐心，他直接攥住了秦黎明的一边手腕，“不行。”

　　秦黎明被拖离了两步，另一只手的饭盒也差点脱了手，张徒明眼疾手快地捞了过来，依旧是不松手。

　　秦黎明一脸慌乱地看向四周，几乎露出了求饶之色，“我去，我去，你先放开我……”

　　张徒明朝他身后抬了抬下巴，“你要让范老师跟着我们一起去吗？”

　　“范老师。”秦黎明果然是回了头，“我跟徒明说点事情，你先吃吧，不用等我。”

　　话音刚落，秦黎明便又被张徒明拽了一把，“快走！”

　　他被张徒明带进了学校的小树林，这里树木葱郁，长得颇密，也是小情侣们偷偷约会时的头等去处。

　　只是这会儿正值吃午饭的时候，小树林里罕见地并没有其他人。

　　张徒明往树林深处走，走到一棵大树旁才停下，秦黎明站定之后便是后退，却被张徒明一把揪了过来，然后捏住他肿了的那侧脸颊，“怎么搞的？”

　　秦黎明吃痛，又是想往后缩，但是却被张徒明牢牢地把着肩膀，“说话啊。”

　　“这，没什么，就是一不小心撞到了。”

　　“撞到哪里？别人手心？”

　　“啊？”

　　“有指印。”

　　“谁打的？”张徒明步步紧逼，“该不会是你爸妈吧？”

　　“不是。”

　　“你老婆？”

　　“也不是……”

　　“那是谁？”张徒明挑起一边眉头，“你气不过找人在大街上单挑了？”

　　“不……”

　　张徒明话锋一转，“你老婆知道了？怎么知道的？你不是贴着创可贴吗？她什么时候这么关注你了？”

　　“别问了徒明，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好。”张徒明爽快应道：“那我去问你老婆，刚好我也有她电话，顺便可以向她详细解释一下那晚发生的事情。”

　　“别！”秦黎明情急之下朝前进了一步，“珊珊生气是应该的，我没有提你，你别问她。”

　　“怎么发现的？”

　　“就……”张徒明吞吞吐吐，脸颊不由自主地又开始泛红，他不断地东张西望，生怕被别人瞧见一点动静。

　　眼看着张徒明又要逼近，秦黎明这才不得不把这句话轻声补充完整，“后背，后背有抓痕……然后珊珊又觉得脖子也不对劲……”

　　张徒明眯了眯眼睛，他是个行动派，稍一用力，便把秦黎明抵在了后面的大树上，又用巧力捏住他的脖子让他转了个身，飞快地掀开了他衣服的下摆。

　　是有几道淡淡的抓痕，仔细看来，还有因为他不知轻重而捏出来的几点淤痕，观感之暧昧，确实不像是因为磕碰或者斗殴而留下的痕迹。

　　秦黎明的身子登时就僵了，偏偏他又不好剧烈挣扎或者大声斥责，可是一开口声音却是颤抖的，“你快放开我。”

　　张徒明由着自己的性子多看了几秒这才不慌不忙地放开了他，秦黎明立刻低头整理衣衫，表情也是几近屈辱的，“徒明，你过分了。”

　　张徒明耸了耸肩，“窝囊废，还能让个女人把你给揍了。”

　　“别说我是个男人不能打女人，就单论这件事……”秦黎明的喉结颤了颤，最终没能把话说出口，只是冲他无力地摆摆手，“你快吃饭去吧。”

　　张徒明又低骂了一声，“怂货。”

　　他刚走出小树林，就遇到了范老师。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总之张徒明打算无视他，可是范老师却偏偏要做个多管闲事的人，伸手拦了他一下，“张徒明，跟我聊两句吧。”

第18章 你掰不弯他的

　　张徒明懒洋洋地抬眼，“我跟你没什么可聊的吧？”

　　范老师此时倒也直接，“聊聊秦老师。”

　　张徒明盯住他看了一会儿，而后点头，“行，但是我不想在学校里面聊，你带我出去我就跟你聊。”

　　范老师带他去了学校门口的一家咖啡店。

　　中午禁校，所以这里也还算安静，范老师给自己点了杯咖啡，又给张徒明点了杯果汁，这才开了口，“你和小秦到底是什么关系？”

　　张徒明不紧不慢地回答他，“我爷爷和他爷爷是把兄弟，我爸和他爸也是把兄弟，我和他……应该也算是把兄弟吧。”

　　“我看过你的档案，你从小到大都在同光市，小秦却是土生土长的晨江人。”

　　“你看。”张徒明摊了摊手，“解释了你又不信，你既然这么厉害，自己查去吧。”

　　范老师笑了笑，看起来倒是温暖和煦，“你要知道，不管你私下里和小秦是什么关系，但这里总归是学校，你总归还是小秦的学生，有些话有些动作都是不合适的。”

　　“什么话什么动作？”

　　“言语不尊重，时不时还动手动脚，这对你当然造不成什么影响，可是小秦是老师，总会有人说闲话的，就像刚刚，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上手扯他，无形中就让人看了笑话。”

　　“什么笑话？”

　　“你应该不知道，前年小秦刚进学校的时候被一个男同学纠缠过，这件事虽然错不在他，但也对他造成了不太好的影响，以至于现在还有一些人私下里会议论这件事情，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注意一些。”

　　张徒明把玩杯子的手顿住了，“那个男生是哪个？”

　　“早不读了。”

　　“纠缠了他很久啊？”

　　“没几天，就是一时兴起，小秦当时也正准备结婚。”

　　“哦？”张徒明饶有兴趣，“你觉得我和那男生一样？”

　　范老师不作答，张徒明笑了一声，“范老师，你也教育了我这么久，那我也来问问你，当时在酒吧门口遇到你，你应该是准备进去玩的吧？”

　　“路过。”

　　“好巧。”张徒明道：“秦黎明那傻帽不知道那里是个gay吧，但你应该知道的吧，毕竟……你看起来就挺闷骚的。”

　　范老师既不反驳也不承认，张徒明挑眉问道：“常客？”

　　他靠在椅背上说：“老实讲，那天你在酒吧门口帮了我们之后我就一直在回想，我是不是在酒吧里见过你，你是不是去那里玩不怎么喝酒，老是戴个口罩的？说实话范老师，酒吧里黑不隆通，你长得又不是那么突出，没几个人会记得你的。”

　　范老师依旧沉默，但也没流露出什么惊慌之色，张徒明继续说：“我不知道你跟我聊这些有什么意思，等到再过一个月，高考结束，我就会彻底离开这个地方，也基本不会和秦黎明再有什么往来，你与其提防我，不如去想想怎么才能让秦黎明不再做个直男，不再爱他老婆，不过我猜，你应该够呛能做到。”

　　“你还是太小。”范老师总算开了口，“把好好一个纯洁的问题都给想龌龊了。”

　　“我说错了吗？”张徒明反问，“我跟你坦白来谈，你却跟我遮遮掩掩。实话跟你说，我知道秦黎明招gay，但他却不是我的菜。我跟他那也不叫拉拉扯扯，我如果跟你是把兄弟我照样也跟你勾肩搭背。但是如果你喜欢他的话，我劝你最好放弃，你掰不弯他的。”

　　张徒明说完又多问了一句，“请问范老师，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可以放我走了吗？”

　　“小秦脸上的伤？”

　　“拜托，我今天早上才从老家回来，你应该问他老婆更合适吧。”

　　张徒明伸出两根手指做了个再见的手势，抓起手边的校服便出了门。

　　天热，他便把校服蒙在了头上，边走边掏烟，好不容易出了校门，他肯定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在这里不知不觉便熬过了大半年，留恋是不可能留恋的，但是亲口说出还剩一个月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地吓上一跳，毕竟习惯成自然，估计这辈子也不会再有人任劳任怨的供他差遣。

　　想想来晨江市这一年还没有好好去过海边，张徒明心中一动，调头去了路对面直达海边的公交站。

　　学生还未放暑假，又是大中午，所以沙滩上的人并不算太多，张徒明也入乡随俗了一把，扯掉上衣，光着膀子躺在了沙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