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黎明 第56章

　　秦黎明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想要起身去打他两下却发现他早已贱兮兮地跑走，又只得作罢，独自一人生了会儿短暂的闷气。

　　可是“妯娌谈话”这四个字却是无论如何没办法从他的脑海中抹掉了，直到第二天去见顾轻羽的路上，他还在反复咂摸。

　　凭什么就是妯娌，不能是连襟呢？张展明这小子，就是在有意嘲笑他嘛！可是后来再一想，却发现还有个重大的前提被忽略了，不管是他和张徒明，还是顾轻羽和张展明，哪个都没有真正在一起过。

　　所以想了也是空想。

　　顾轻羽的约定地点依旧是公园，只是远离了水边，是一座城墙公园。

　　顾轻羽显然还记得他，但是不难看出眼中的失落。

　　“额……”秦黎明挠了挠后脑勺，有些尴尬地在公园里的石凳上坐下了，“展明这孩子他原本是想要过来的，可是他，他……”秦黎明一时词穷了。

　　“他就是怂。”顾轻羽接了话。

　　“对。”秦黎明干笑数声，“但他也怕耽误你考试。”

　　“他以为这样我就不会受影响了吗？”顾轻羽轻声说：“我今天约他出来原本是想要对他道歉的，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让我哥过来。”

　　“他也是想要道歉，怕你不接受，所以……”

　　“我看张展明什么话都肯对你说，应该是十分信任你吧？”

　　秦黎明斟酌了一会儿，“他在我眼里就是个小孩儿，可能是因为我们见过，所以让我过来你可能不会太排斥。”

　　“我也不能排斥，毕竟你帮我解围，救了他一命嘛。”顾轻羽人如其名，始终是轻言轻语，但是说话确实出人意料的直接，“让你过来是不是为了套我的话啊？”

　　“就是，随便聊聊。”

　　“那老师，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同性恋吗？”

　　秦黎明被这猛不丁的问题吓住了，“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我猜的，那天在医院，我觉得你和我们校长关系不一般。”

　　尖子生就是尖子生，拥有着一些明察秋毫的功底，秦黎明正着急开口，顾轻羽又说：“老师，不管我猜的对不对，但我看你也不敢这么快就承认吧？”

　　“这……”秦黎明汗颜，“总是会有一些顾虑。”

　　“对，所以我也是这么想。”

　　顾轻羽话中有话，秦黎明的心头也跟着敲了一记猛钟，“要不然我们去附近找家店，看你想吃点喝点什么，然后再慢慢聊？”

　　“不用。”顾轻羽摇了摇头，微微发青的黑眼圈看起来尤为疲惫，“我就一口气说完吧，我还着急回去复习功课。”

　　顾轻羽说：“我不知道张展明有没有跟你讲过，我家挺穷的。我爸在打工的时候出了事故，一早就死了，我妈务农，但是身体一直不算好。我算是从小被我哥拉扯大的，我来到城里读书之后我哥和我嫂子也跟着过来了，就在学校门口摆摊卖饼，好多同学都不知道那是我哥。”

　　“我哥不是读书那块料，一早就辍学了，他看我学习还不错，就想让我有出息，平时管我也挺严的。在来到这边读书之前，我连手机都没有，我一直都在乡里的学校上学，我们那边也没什么同性恋。”

　　短短的一番话，情绪也没有什么起伏，但却听起来莫名的不是滋味，秦黎明拍了拍他的膝盖，“所以你不要想那么多，好好考试才是最重要的。”

　　顾轻羽缓了一下，继续说：“来这边上学之后我发现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虽然也有一些跟我一样从农村过来城里上学的同学，但他们也普遍比我有钱，他们讨论一些牌子啊，或者是漂亮的女演员我都不敢插嘴，也插不上嘴。”

　　“虽然我成绩还不错，但其实我一直很自卑，也没有多少朋友。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长得又帅，人气又高，甚至是董事长儿子的人过来主动跟我当朋友，我怎么可能拒绝。”

　　“其实我后来也有仔细想过，他又不爱学习，和我也没什么共同话题，怎么可能会主动接近我，只是我不敢往其他方面想，直到他跟我告白了我才知道他原来是这个意思。”

　　秦黎明脱口而出，“他对你是一见钟情。”

　　“我不知道，他也没跟我这么说过。”顾轻羽说：“我对同性恋没有什么认知，我曾经认为自己是无性恋，既不喜欢男也不喜欢女，我只有考大学这一个任务。”

　　“可他偏偏要在那种时候跟我表白。”顾轻羽说着垂下了头，“他每天无所事事，即便是不上学也依旧可以当个富二代，他根本不知道寒窗苦读的辛苦。”

　　秦黎明于心不忍，“所以你是真的因为他影响了高考？”

　　顾轻羽苦笑一声，少年人青涩单薄的面孔上写满了无奈，“那天他其实是在学校里跟我告的白，只是被我拒绝了，他又追着我出了校门，拉拉扯扯的时候就被我哥给发现了，只是他不知道那是我哥。”

　　“其实当时我不想说那么多绝情的话的，我也不是故意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哥的，他一直都不知道。”

　　所以还是存在着误会，秦黎明全然的入了戏，“那你怎么不告诉他？”

　　“他被我拒绝后一连几天都赌气没有在学校里出现过，后来再见就是我高考失利，我也失去了说这些的心情。”

　　“老师。”顾轻羽突然问，“你有没有经历过这种时候，就是你明明知道那个人是无意的，但是他还是无形的打扰了你的生活，你想恨他，又恨不起来他。”

　　秦黎明没能理解，顾轻羽说：“虽然他跟我表白并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但他很多时候都还是很刻意的，大家又都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秦黎明也跟着一起心酸，“你受欺负了吗？”

　　“也不能说是受欺负，但是风言风语呀，讨论总是少不了的。”顾轻羽不停地用脚尖划拉着地上的一颗小石子，“我又脸皮比较薄，有时候不由自主地就算到了他的头上。”

　　“他这半年都没有来过学校，他说是我不想见到他，其实根本就是他自以为是。”顾轻羽努力控制着情绪，但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眼圈，“他根本就不知道我真正拒绝他的原因。”

　　“是什么呢？”秦黎明问。

　　“他每逢节日或者是我生日都会送我很贵的生日礼物，但我从来都不收，然后他就会生气，可他不知道，我最害怕的就是这个。他有钱，我没钱，他大大咧咧，我敏感自卑。我觉得就算是真的有可能，我是说有可能啊……那也得是我考上好的大学，确定有一个好的前途之后。不然的话，他永远众星捧月，我永远深陷泥沼，我们殊途，但永远不会同归。”

　　秦黎明原本还想为张展明说上几句好话，说他其实也不容易，单纯又专情，家里的状况也不是很好，父母刚刚离婚，常年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在家。

　　可是面对顾轻羽这一番真情实感的独白，他竟是半句话都讲不出了，甚至还很有一点感同身受的意思。

　　当然他没有顾轻羽那一身年纪轻轻的傲骨与心气，但是心境却多少有些相同。

　　不是所有人都有着勇于认爱的勇气，异性之间多少都还会存有羞怯，更何况是同性。

　　只是张家兄弟二人都更像是爱情英雄主义者，恶意的话大概是完全没有的，但是带来的困扰也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你讨厌他吗？”秦黎明明知故问。

　　但是顾轻羽却是缜密思考了一会儿，“好像也没有……”

　　“那喜欢呢？”

　　“好像有一点儿……”

　　承认得也还算坦然，虽然有可能是在强撑，秦黎明明明白白的看到他白皙的颈子瞬间变得通红。

　　这是一个有自尊心的孩子，甚至连恋爱都没谈过，秦黎明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去尽量回想自己和张徒明相处的心路历程，那简直是一团乱麻，虽然不是什么好榜样，但是用来转移话题也是足够了，他说：“你，你不用觉得怎样，你看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会有和你一样的困惑，我也好像有一点儿，有一点儿……喜欢上男人了。”

　　作者有话说：

　　来了，明后天也更

第87章 张校长

　　聊天戛然而止，因为双方都不约而同的感觉到了尴尬，顾轻羽先走一步，果然是忙于学业，回去复习去了。

　　秦黎明又坐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站起来时也是头重脚轻，他被自己那惊世骇俗的言论给吓到了。

　　一路迈着虚浮的步子回到家，他想不明白，明明只是打算安慰一下顾轻羽，怎么反倒像是酒后吐真言似的？等等！真言？难不成他还真喜欢上了张徒明不可？

　　张展明早早的在他家门口等候。秦黎明，因为心乱，倒是难得的言简意赅，他对张展明过：“顾轻羽是喜欢你的。”

　　“真的？！”张展明纵身一跃抓住秦黎明的胳膊，脸上的惊喜都快要溢了出来，“那我现在就去找他。”

　　“不能。”秦黎明又把他给拽了回来，“他希望最起码等到他高考完确定可以进一个好大学之后。”

　　“为什么？”

　　秦黎明突然就有些疲惫，“因为他想要的是旗鼓相当的恋爱，不是高攀。”

　　话语足够直白，哪怕是学识并不丰厚的张展明也能勉强听明白，他叹了口气，“这人真是个傻子，什么高攀不高攀，他是学生的时候我喜欢他，他考了好大学我还喜欢他，他以后飞黄腾达了我依旧喜欢他，只要他不嫌弃我就好。”

　　秦黎明不放心，又多嘱咐了两句，“他是个好孩子，你要学会珍惜，也不能光他一个人努力，你也要跟着一起努力。”

　　“我心里有谱，哥。”张展明说：“他以后去哪里上学，我就去哪个城市开店，哦，开烘焙店，我对烘焙一直挺感兴趣的，这两年也有在偷偷报班学，我不是还给你带过小蛋糕吗？好吃吗？”

　　秦黎明点头，“好吃。”

　　张展明的神色轻松了起来，“哥，解决完我的事了，什么时候把你和我哥的事也解决一下啊？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秦黎明原本还淡定，听到这话又开始六神无主，他可不稀罕张展明的帮忙，这孩子就长了一张好心办坏事的脸。

　　就这样吧，秦黎明把张展明送走之后想，总之徒明一直是个若即若离的态度，说完喜欢也不见有个什么更进一步的表示，总不能让他这个半直不弯的人硬是往上贴，更何况他连自己是不是真正弯了都搞不清楚。

　　.

　　顾轻羽高考考了全市第二，光明高中也跟着一起扬眉吐气。他这个成绩，国内的好大学也几乎可以任他挑拣了。

　　张展明和顾轻羽也算是顺理成章的走在了一起，展明就是殷勤，都说好女怕缠郎，其实好男也怕。

　　再之后，秦黎明便推了补习班的课，去光明高中报道。

　　光明高中一般情况下都会让老师在暑期提前一个月上班，培训是其次，主要是为了一起招生。

　　今年光明高中在市内打出了一些名头，生源也相对好了一些，但对张徒明看来，还是不够。他还有很大一部分目标群体，就是周围乡镇那些像顾轻羽一样没考上市重点，或者是考上了没钱读，又想要更优秀的教育资源的那些学生。

　　张徒明可以让一些差生掏高价，然后再全免养着这部分尖子生，自己的收益或许会少一些，但是回报却不少，可以把光明高中的名气打出来。

　　秦黎明，因为感觉学校给老师准备的宿舍条件还不错，便选择了住校，只是洗澡要去公共澡堂，稍显麻烦了一些。

　　和他同住的也是一个年轻的男老师，叫尚嘉，已经来了一年，也是教数学的，看起来憨厚老实，很好相处的模样。

　　入职的头两天是教职工培训，秦黎明根本就没看到张徒明的影子，直到第三天，张徒明才过来开了个会，主要讲的是招生的事宜。

　　很简单，五个人一组，基本上是挨家挨户登门去招，采取的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战术，主要由张徒明和副校长亲自带着去招。

　　虽然给的补助并不算低，但这确实是个苦差，还好每个老师安排的行程并不密集，基本上一周只有两天，秦黎明看了一眼表格，发现他第一次是跟副校长出去，第二次才是跟张徒明。

　　秦黎明甚至都没有和张徒明单独说话的机会，他总觉得张校长这个称呼也有些怪怪的，带着点羞耻，总张不开嘴去叫似的。

　　他也没有什么多余的问题需要请教校长，尚嘉是个热心肠，早就已经帮他把各种疑难事宜给解决到一清二楚。

　　于是他便安心备课，等着下班之后早一点去澡堂冲个热水澡。

　　洗澡这种事情秦黎明原本是不打算与人结伴同行的，可是现在毕竟有了室友，不打声招呼总觉得过意不去。

　　秦黎明一边擦汗一边收拾他那个小小的洗澡篮，同时问尚嘉，“你要一起去洗吗？”

　　“行啊。”尚嘉从床上跳了下来，“你还真挺爱干净的，每天都去洗澡。”

　　秦黎明笑了笑，他想让尚嘉每天也能把自己的袜子给洗一洗，可他当然是说不出口。如果不是有些奇怪，他简直要帮尚嘉把那几双臭袜子都给统统洗干净了。

　　尚嘉看他把洗澡篮跨到胳膊上，也把自己的沐浴露塞了进去，“我的洗发水没有了，一会儿借你的用用吧。”

　　“好啊。”秦黎明点点头。

　　学校的澡堂，比较简陋，既没有可以泡澡的池子，也没有一个个的小隔间，就是一圈整齐的淋浴头，好在澡堂比较大，热水也比较充盈。

　　男人洗澡也比较快，大夏天，好像也没有什么吹头发的必要，澡堂的附近就是食堂，秦黎明和尚嘉决定一起顺路去吃个晚餐。

　　只是刚出澡堂的大门，便遇见了张徒明。

　　张徒明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的男人，看面孔好像也不是学校的老师，当然，长得是十分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