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香 第20章

作者:方浅 标签: 都市情缘 年上 甜文 爽文 近代现代

第28章 蒲公英

  “对,这种村里的房子,只有地契,没有房产证,连着地一块儿卖的。”

  余知意“哦”了声,想着待会跟陆景年商量下,征求下他的意见,要不要把隔壁小院买下来。

  “喝点酒不?都是我自己酿的。”

  余知意看了看,指着奶白色的那壶问:“这是荔枝酒吗?”

  “对,荔枝酒,尝尝?”

  打开盖子的瞬间,浓郁的荔枝味扑鼻而来,梁昆给每人倒了一杯,余知意轻轻啜了一口,酒味甜而不辣。说是酒,却又没有酒的呛喉,说是饮料,却又有酒香,很快一杯见底。

  陆景年比余知意含蓄些,喝了两口放在一边,好像他这个人天生对任何事没有特别的欲望,好吃的,好玩的,在他眼里都是有则锦上添花,无则淡然处之。

  余知意连喝两杯,问道:“梁叔,这个酒的秘方能外传吗?”

  “这算什么秘方,让你许叔说给你听。”

  许成文进屋拿了纸笔,把泡酒的方子写了下来:配料,荔枝、黄冰糖、白酒,荔枝和黄冰糖的比例是1:3;白酒看着放,高过荔枝和糖三厘米就行,准备一个玻璃瓶,玻璃瓶清洗干净,滚一圈白酒消毒,然后倒掉,晾干瓶子;接着处理荔枝,妃子笑和桂味比较适合泡酒,荔枝洗净去皮去核,放进干净的玻璃瓶中,压上黄冰糖,最后倒入白酒,封好瓶口,其他交给时间就行了。

  “多谢许叔,我回去也试着酿。”

  “这方子几乎通用,梅子,桑葚,杨梅,桃花等,全都一样的用,稍微变通一下就行了,有一点,梅子之类的,要把水份沥干才能泡,不然沾着生水容易坏。”

  “记住了。”余知意说。

  吃完饭,余知意和陆景年抢着收桌子,许成文赶紧过来接,无意间余知意瞥了眼许成文的手,这才发现他的右手只有四根手指,小拇指处是空的。

  许成文站在厨房门口拦着他们,喊梁昆:“老梁,你带他们去歇着,厨房我来就行了。”

  梁昆带着他们去前厅,风穿堂而过,靠山边的风比镇子上的凉爽,梁昆泡了壶茶,说:“你们先坐会儿,我去厨房帮帮忙,你许叔性子慢,做事也慢,我得去帮帮他。”

  余知意起身:“梁叔,我去吧。”

  “不用不用,你们坐。”

  小弄堂离厨房不远,许成文声音飘过来:“你去陪客人,当初你怎么说的,‘你主外,我主内,家里的事你作主,外面的事交给我’,家里这点小事我还做不好啊?去吧。”

  陆景年给余知意倒了杯茶,打断他的目光,“你喜欢隔壁小院?”

  “嗯?我还没说,你怎么就知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你只差没把‘我喜欢这里’写脸上了。”

  余知意抿了口茶,笑道:“这么明显吗?我确实很喜欢,买下来的话,你觉得怎么样?”

  “看你,如果打算这边长期定居,可以买,如果闲钱多,偶尔来渡个假也可以,但如果是只是图一时新鲜,今天喜欢,买了又放这里长草,那我不建议你买,冲动消费不可取。”

  余知意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我回去再考虑考虑。”

  梁昆才去了几分钟,端着一盘香瓜又回来了,笑道:“你许叔不让我待厨房,怎么样,茶还喝得惯吗?”

  余知意点头,“很香,润喉,回甘,梁叔,这是什么茶?”

  “冻顶乌龙。”

  几人又聊了几句,梁昆突然冒出一句:“你们俩打算以后就在这边安家吗?像我和你许叔一样。”

  这个问题一出,余知意和陆景年面面相觑,余知意抢着说:“梁叔,你可能是误会了,景年只是过来旅行的,很快会离开,我的话,还不确定,在我厌倦这个城市之前,我会一直在这里。”

  梁昆尴尬一笑,扯开话题,说起他跟许成文的事,“你刚刚看到了吧,你许叔的小拇指,那是他父亲亲生砍掉的,那一刀断了父子情分,他父亲觉得我们的行为不容于天地,有违伦常,在那个年代,小镇上出了一对同性恋人,在他们眼里就是给整个小镇蒙羞,他们直接把同性恋跟艾滋病划等号,成文的父亲让他选,选我还是选家人,成文选不出来,他都不想选,被他父亲关了半个月,最后还是被砍了手指扔了出来,不过现在都过去了。”

  余知意听得浑身冒冷汗,梁昆轻描淡写的语气下,是他们走过的一条布满荆棘洒满血泪的路,那该是一种怎样的决心,令他们背井离乡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余知意端起茶杯,“梁叔,敬你们,敬你们的爱情。”

  陆景年默默听着,默默举杯。

  两点半,两人起身告辞,许成文备了很多回礼,芒果、茶叶、四壶自酿的酒,余知意推辞不掉,只好接过,连连道谢。

  正准备走,陆景年突然开口:“许叔,能跟您讨样东西吗?”

  “当然,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陆景年指指院外开得灿烂的无尽夏,说:“想要那花的种子。”

  “你等等,让你梁叔去拿。”

  从小院出来的时候陆景年手机微信提示音响了两声,是他嫂子的信息:【你哥已经回广州了,联系我了,你可以回来了。】

  陆景年打下回复语:“最迟后天回”,打完犹豫了三秒,又删掉,将手机放回口袋,跟上余知意脚步,将无尽夏的种子塞进他口袋,“给你的。”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

  “不是说我是你肚里的蛔虫吗?猜的。”

  “那你再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陆景年突然很想揉揉他头发,但他没有,笑道:“你现在想睡觉,躺花丛里睡觉。”

  “你又答对了,”余知意笑得眼眯起来,“回家吧,我得回去睡会儿。”

  “行,回去睡,我帮你看店。”

  “这包种子得种出一大片,我没告诉你吧,我在三楼种了一顶层的花,还有一小块空地能藤出来种这些,你要帮我种吗?”

  陆景年笑道:“帮你,我们一起种。”

  约的车很快到了,余知意酒劲儿也上来了,脸红得比那罐石榴酒还在红,余知意扶着他坐上去,自己坐在他旁边。

  回去的路沿着苏峰山山道,一边靠山体,一边靠着海岸线,司机问陆景年是要开窗还是开空调,陆景年选择了开窗。

  蓝色的海岸线像是望不到尺头,海风吹进车内,将海浪拍打岩石的乐曲一并带了进来,余知意缓缓闭上眼,慢慢往陆景年身边靠。

  陆景年侧头看了一眼,轻轻托着余知意的脑袋搁自己肩膀上,还柔柔地拍了拍余知意发顶。

  余知意努力控制着心跳,手伸进口袋攥紧那包无尽夏的种子,多希望这个夏天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车子行驶到市区,蓝天,白云,紫荆花,三角梅组成的风景缓慢后退,陆景年很轻的用下巴蹭了下余知意头顶。

  到了店门口,隔着台阶听见一阵音乐声。

  是萍婆,萍婆抱着那只叫楚濂的猫坐在花店门口,旁边应该是谭玮端来的果汁和郁梨放的小风扇,小圆桌上的收音机正放着《女人花》的歌,梅艳芳的经典音乐代表作之一。

  “萍婆!”

  余知意上前打招呼,“您怎么来了?”

  萍婆看上去精神没之前好,瘦了很多,“当然是买花了,难不成来买鱼?东家有喜,东家今天有什么事?”

  郁梨探出头,小声说:“萍婆生气啦,快哄哄。”

  谭玮做了个“你自己看着办”的表情闪回了店里。

  余知意打开卷闸门,“萍婆,您要什么花,给您包起来。”

  萍婆等着那首《女人花》唱完了才站起来,抚摸着猫,慢悠悠地说:“要蒲公英,我听收音机里说,蒲公英的花语是永不止息的爱,还有一层寓意是相爱的人总会重逢。”

  余知意有些为难,“萍婆,别的花可以吗?玫瑰,桔梗,百合,栀子,寓意也都很好。”

  “我只想要蒲公英。”

  “可我……没有蒲公英。”

  萍婆失望的扫了眼店里的花,好像没有一朵能入她的眼,她说:“那就算了,我不要了。”

  看着萍婆略带蹒跚的脚步,余知意心里难受得不行,可店里真的没有蒲公英。

  陆景年拍拍他肩膀,这个季节也不是蒲公英的季节,想去外边找都找不到。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了,我之前好像在网上有看到蒲公英永生花。”

  余知意说着赶紧拿出手机上网查,还真的有,有干花的,还有白色的绒球果实的,白色的绒球一吹就散,商家用滴胶封了起来,打磨成圆形,看宣传视频,圆鼓鼓的小绒球被透明滴胶封住,看起来栩栩如生,晶莹透亮。

  陆景年凑过来看了眼,“不错,什么网站,发来看看。”

  余知意以为他也喜欢,将网站发给了他,正准备下单的时候陆景年拦住他,“我已经下单了,最迟明天会到。”

  晚上,吃完饭的两个人坐在阳台看星星,今天星星很少,余知意望着星空说:“可能是要下雨了吧,你看那边,黑压压的一片。”

  陆景年靠在旁边,轻轻“嗯”了声。

  “累了吧?该去休息了,晚上不要再起来抽烟了,对身体不好,如果你实在睡不着,可以叫醒我,我陪你去海边吹风。”余知意说。

  陆景年看了眼他放在桌台花架的烟,“我其实不怎么抽烟,只是喜欢点着烟看烟飘散的感觉。”

  “嗯,我知道。”

  余知意拍了拍他肩准备回房间时,被陆景年拉住手腕,“知意,聊聊吗?”

  “嗯,你说,我听着。”

第29章 重瓣洋桔梗

  陆景年下意识的摸了下口袋,想找烟,余知意将烟递给他,他又说不用。

  “那你等等。”

  余知意跑回卧室,找出那盒还没开过包装的水晶硬糖,那是刚来铜陵时好友沈向瑜帮着寄书顺道给他的,满满一盒,各种颜色都有,余知意拆开糖果再次跑向阳台,递给陆景年:“来颗糖吗?”

  陆景年挑了一颗黄色的,应该柠檬味,糖含进嘴后的一秒,他眉头皱了起来,很快又舒展开,“其实我来找我哥,是因为我哥可能也是HIV携带者,说起来有点荒诞,还有些离谱,可我还是想说给你听。”

  余知意挑了颗白色的糖,荔枝味的,用力点头,等着他的下文。

  陆景年出生于90年代初长江中下游的一个小县城,父亲是村里的邮差,那时邮差是个顶风光的职业,母亲是邻市人,父母在广东工作,母亲跟着父母在广东定居,父亲读过不少书,喜欢看杂志,母亲是个妥妥的文艺青年,两人在一本杂志的交友区相互交换地址成了笔友,从最初的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最后面的风花雪月,父亲终于向母亲表白了,听说父亲坐了一天一夜绿皮火车去广东见了母亲。

  母亲毕业后不顾家人反对执意跑到父亲家乡,跟父亲举行了没有娘家人祝福的婚礼,婚后两人才知道,婚姻并不只是风花雪月,更多的是柴米油盐。

  那时的农村根本找不到工作,父亲一个人工作,工资勉强养活夫妻二人,初时也算过的甜蜜,很快,母亲怀孕了,生下长子陆锦华,一个向往书中世界文艺女青年,突然从她想象中的世界落入人间当了母亲,她可能都还没准备好,可她也在努力试着当一个好母亲,第三年,陆景年出生了,养两个两个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最困难的时候父亲下岗了,邮差的岗位不需要那么多人了,对于那个小家庭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终于,在陆景年六岁那年,母亲离开了,听说回去了广东。

  陆景年一直记得那天母亲让他守着晒场的谷子,突然袭来的一场暴雨冲走了稻谷,也成了压死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当晚母亲大哭一场,第二天带着陆锦华和陆景年上街各买了一串糖葫芦,让他们在派出所门口等,她说她去洗手间很快回来,这一去就是二十多年,从此杳无音讯。

  再来后,父亲一个人拖着两个年幼的孩子艰难度日,也曾到广东找过母亲,找了几次都失望而归,后来也就不找了。

  陆锦华上到高中自己退学了,那年父亲在工地做泥瓦工不小心从脚手架摔下来跌断了腿,上初中的陆景年边上学边照顾着,原本是瞒着哥哥陆锦华的,最后还是被同村传到了陆锦华耳中,就此退学,也跟着去工地打工,跟父亲一起撑着家供着陆景年上大学。

  填志愿时陆景年特意填了广东的学校,想着可以一边上学一边寻找母亲,到了广东才知道,广东太大了,想找一个人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可他没放弃,半工半读的同时还留意着母亲消息。

  大三那年,父亲给他打电话,告诉他陆锦华谈恋爱了,对方家里要六万块彩礼,还差三万,陆景年把自己存的钱全拿出来,又找同学借了一部分,全部寄了回去,年底陆锦华顺利结婚,婚后哥嫂一起到了陆景年上学的城市,说是家里发展不起来,要到广东找工作。

  俩人进了工厂工作,一切都在走向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