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神的午后 第28章

作者:于睫 标签: 西幻 架空 近代现代

离开北京的前一天,我去了趟邮局,把那支闲置很久的苏木弓寄给了它的原主人。没有附一个字。

从邮局回家的路上,我看到一张巨幅“蓝莓”水果糖的广告,马上联想到自己钢蓝色的头发。“蓝霉”,我顶着一头蓝色的霉气,能不病得要死要活吗?当下我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东四,把头发漂了几缕酒红。但愿从这天起,我真的能鸿运当头。

9月24日,我登上了飞往法兰西的飞机。一个人。

临行前我嘱咐父母,不要把我的地址和电话告诉别人,我不想影响学业。

2002年的春节,我到法国已经半年了。

我经常站在巴黎音乐学院的校园里,站在德彪西的雕像前发呆。

我买了一只非常漂亮的鱼缸和一条粉红色的金鱼。两天后,那条金鱼原因不明地死去。

我又买了一条同品种的金鱼,它在我的鱼缸里生存了五天。

第三次买金鱼时,我顺便买了一本家养金鱼的书,它没等我把书看完就离了这个世界。

后来,我买了一只巴西龟。坐在漂亮的鱼缸旁观赏我的巴西龟时,我会恶狠狠地说:“妈的,我看你敢死。千年王八万年龟,我死了也不许你死!”

拎着从超市给巴西龟买的黄瓜,我信步走回学校,又站在德彪西的雕像前。午后的阳光温暖地照耀着我,把我的身影映在雕像的基座上。我四肢软软的滑坐在雕像前的草坪上,侧身靠着雕像基座,冰冷的花岗石抵着我的左额和左肩。我伸出手指,无意识地描摹着基座上的字:1862……

当我的手指描到生卒年之间的小短横时,一个人走近我,蹲在我的身边,伸出手覆盖住我的手背,两只叠在一起的手,共同描画完剩下的四个数字:1918。

这次的梦竟然有种真实的奇异感觉,我无声地轻笑,一动不动的坐着,保持原来的姿式,眼睛盯着虚空的一点,痴迷地闻着那熟悉的薄荷清香,任由我的手被牵引着,贴在他温热的颊上。我惊喜地把眼神聚焦在手上,看到他在阳光下微笑的脸,象光芒笼罩的牧神。

我压抑着心中的狂喜,心中暗暗祈祷,让这个梦能再长些。

他拖着我的手臂站起来,拥着我的肩一步步移到雕像背后。我不敢转动眼珠地盯着他的脸,害怕一眨眼,梦就会醒,他又会再次消失。

温热的唇落在我的睫毛上,有着第一次被他吻时的花露水味道,有着在梦中被他吻去泪水时的热度……

随着这个吻的深入,真实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背后的花岗石冷硬地提醒着我身在何处。我用力推开他,抚上自己的唇。怎么回事?我摇头,眼前的齐歌牵动嘴角露出迷人的笑容。看来,他的出现并不是我的幻觉。

“是你?你来干什么?”压制住情绪波动,我冷冷地发问。

他敛起笑容,表情严肃:“来找我的水精灵。”

“够了!”我猛地推开他转身要走。

“我说的是真的。”他捉住我的手腕把我拉回原位,双手抓着我的肩,把我固定在他的面前无法挪动分毫。

“你玩儿也玩儿够了,还要怎么样?”我怨毒地盯着他的眼睛。

他松开手,低下头喃喃地说:“那不是我的本意……”

“不是吗?牧神和水妖玩儿够了,告诉他,这只是一个梦,不能认真的,你快滚吧!对不对?”我笑了起来,笑得歇斯底里,笑得满脸是泪。

“不是!”他对着我的脸大吼:“午后的牧神,只是暂时的迷惑……”

我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第二天上课时,我心神不宁,一整天都鬼鬼祟祟的。

下了课,我拧开公寓的房门,有人紧贴着我的后背,拥着我进了房间。我手中的乐谱散落了一地。

“我们重新开始。相信我,这次绝对不是梦。”齐歌抓住我的双肩,指甲几乎嵌进我的肉里。

我怕我的心会动摇,我怕我会被他再次迷惑。我真的经不起第二个梦了。

我挣开他的双手,蹲在地上捡拾散落的乐谱。他也蹲下身,单手撑地,轻啄我的脸和唇。曾经熟悉的温度与气息撩拨得我浑身燥热。

我气恼地站起来,把那叠乐谱丢在书桌上。他从背后抱住我,前胸紧贴着我的后背,双臂环扣住我的腰。我的手臂在空中扬了一下,又无力地垂落,肺叶象是被两只大手钳住了似的,很用力也无法呼吸。

我把手探进书桌的抽屉里摸索着,然后,转过身,面对他,用那把藏刀抵着他的胸口:“滚!”

他望着刀柄上的绿松石,轻轻地笑了,不退反进地靠近刀锋。

我退后两步,把刀架在自己的颈动脉上再次低吼:“滚!”

他身体僵立不动,笑凝固在脸上。

我手上加力,颈部感到冰凉的刺痛,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下:“你再不走,我保证,这次我一定不会失手。”

他嘴唇颤抖着一步步后退,后背撞到门框,然后,转身离去。

我把刀高高举起,一滴暗红的血珠从刀尖缓缓坠落,在阳光中闪耀着红宝石般晶莹璀璨的光……

齐歌不再强行进入我的公寓,也不再靠近我。但他的身影却无处不在,有时在德彪西的雕像前,有时在我租住的公寓旁的路灯下……

我无动于衷地在他的目光中走过,走出很远仍能感到芒刺在背。

我攥着拳对自己说:“别理他,这一招追小女孩都嫌过时,别想蒙我。老子现在已磨练得刀枪不入、油盐不进!”

意外地,我接到骆格格来自北京的电话。

“我从你母亲哪儿问到你的电话号码和地址。我告诉她,我和一年前那件事有关,想向你解释,打开你的心结。”

高明!我不禁有些佩服她。这个理由确实令我母亲心动。

“你见到他了吧?”她没有说具体的名字,但我们都知道那个“他”是谁。

“你是说齐歌?见过了。”我刻意用平板的不带一丝情绪的语气回答。

“我们已经结束了。确切地说我们从来没有开始过。”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知道他心里有个人,但我真的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你。”她在话筒的另一端轻笑。我能听出她笑声中的滞涩。

“你们的事,是他告诉我的。那天,他收到一把寄自本市的琴弓……”

“找我只为告诉我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