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不野 第30章

　　都要截肢了，那回去之后肯定得手术，这顿饭是没法儿吃了。把情况和大家说明，方寻抱歉地说：“你们先吃，等哪天我和苏武再带你们搓一顿。”

　　说完转身要走，方寻手腕一紧被牧野牢牢握住。转头看过去，牧野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方寻忽然不忍心将手腕抽出。

　　后来还是牧野主动松手，方寻才迈步离开。

　　和苏武匆匆忙忙赶回宠物医院，乔菲看见这俩人担忧地说：“我感觉这只边牧肯定得截肢了，它腿上的伤都耽误一个月了。”

　　乔菲刚刚听将狗送来的女孩大致讲述了一下这只边牧的情况，狗是上个月因为主人遛狗没栓狗绳带去市场买菜，买完菜又因为闯了红灯被车撞到。

　　女孩是当时围观这场事故的群众，她说狗主人把开车的车主拽下来就嚷嚷着让他赔钱。车主说他遛狗不拴绳拒绝赔偿，就算赔也只能出三分之一的医药费，不会全出。

　　两个人吵了半天谁都不让步，最后狗主人用认识附近的宠物医生为借口，说要去找医生帮忙，结果一去不回。车主也是个暴脾气，见狗主人都跑了，自己将狗抬到路边，开着车也走了。

　　狗伤得不轻，倒是有人提议把狗送到医院，但是怕承担医药费也只是口头说说，没人付诸行动。女孩虽然想管，可她就是个高中生，那点儿生活费根本救不了这只狗。加上父母不喜欢动物，她只能抿着嘴默默离开。

　　之后的一段日子没在这条路上见过这只狗，她以为狗可能死了，也可能被人救走了。

　　直到今天再次在路边遇到这只狗，狗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她才知道狗没死，但是依旧没人管它。

　　“它好可怜，你们救救它吧！”女孩看着方寻和苏武的眼眶都是红的，心里还在后悔为什么没第一时间送它来医院，她说，“医药费我会出的，我现在有的不多，但是我可以把零花钱攒下来。”

　　人心都是肉做的，更何况方寻和苏武这种成天和动物打交道的人。医药费没打算收，也让女孩放心，方寻立刻给狗检查伤势。

　　因为本身撞得就严重，伤又拖了一个月，所以肯定得把受伤的腿截掉。每次有截肢手术的时候方寻都很难受，他见不得动物缺胳膊少腿。

　　中途成韬打通电话过来，他那边已经吃完了，打算带这几个学生去酒吧放松放松。

　　电话是苏武接的，他把狗需要截肢的事和成韬提了一嘴，说这边的手术得挺久才能结束，让他们好好玩。结束之后又要观察好半天，方寻和苏武离开医院快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

　　小区的路灯又坏了几个，显得今晚的园区比平时黑一些。方寻抬头看看自家阳台，看完又看眼牧野家，发现房间黑着，没有开灯，估计是还在酒吧没回来。

　　方寻揉着脖子一边进电梯一边按下十三层，这么晚了电梯里只有他自己。等电梯门一开，感应灯亮起，他出了电梯就看见牧野后背贴门，垂着脑袋正坐在门口一动未动。

　　“牧野？”方寻连忙过去看了一眼，牧野浑身酒味浓得呛人，此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喝懵了，低着头连声都不吭。

　　“你怎么喝这么多？你家门钥匙呢？”方寻低头问，问完见牧野依旧没说话，才伸手在他衣服兜里找了半天。终于找到钥匙，他搭着牧野的胳膊扶他起来，将门打开。

　　牧野太重了，方寻被压得腰都直不起来。几乎是用丢的，他把牧野往卫生间一甩，忍不住捏了捏酸痛的肩膀。然后又是给牧野擦脸，又是帮他去刷牙，等收拾利索了把人按到床上，方寻才觉得自己可以离开了。

　　临走前不忘关掉床头柜上的台灯，牧野在房间没了光亮那一刻忽然说了声：“别走。”

　　此刻房间出奇得安静，牧野又说了一遍：“你别走。”

　　抬手拽住方寻的衣角，牧野的声音很卑微，好像在求方寻别离开。他说：“方寻哥，你照顾那么多流浪猫流浪狗，那你能不能照顾我一下？把我当成流浪的狗，留下来照顾我一晚，可以吗？”

第43章

　　牧野的话好像在方寻心上重重锤了一下。

　　方寻垂眸看着攥在自己衣角上的手,在拉开牧野还是任由他拽着自己这两者之间，选择了由着牧野。

　　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床边，方寻坐了很久。久到以为牧野睡了,才想起身回家。结果衣角依旧被紧紧攥着,他回头才发现牧野一直睁着眼睛没有睡。

　　“你要走是吗？”牧野的语气很失落,他朝方寻这边移动，头轻轻地蹭着方寻的衣服，说，“你对流浪猫流浪狗会心软,可是对我不会。”

　　“你走吧。”牧野这才松手，他翻了个身背对方寻,头也缩在被子里不再多说什么。

　　方寻怎么可能不心软,不然早在牧野刚拽住他的那一刻就拍掉牧野的手转身离开了，还不是因为心软才选择坐在这里陪了他那么久。

　　把被子从牧野头上拉下来，方寻这才吭声。

　　“我是要走。”方寻说完帮牧野翻个身让他重新面向自己,继续说，“我就是回家刷个牙，会回来的。或者你这有新牙刷，我也可以不回去。”

　　就这么两句话让牧野脑子乱成一团，也可能是喝了不少酒的缘故他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过了能有一分钟他才呆呆愣愣地摇下头，说：“没有新牙刷,我陪你回家。”

　　话落之后牧野直接掀开被子要下床，他站都站不稳,要不是方寻扶着肯定一头栽到地上。

　　“行了,你给我好好躺着。”方寻把牧野按回床上，开口保证,“我很快回来，就刷个牙。你喝得走路都飘了，就别跟着捣乱了。”

　　说完怕牧野还是跟着，方寻都没给牧野接话的机会赶紧拿着钥匙跑到家门口去开门。

　　这段日子刘漾一直住在方寻家，大半夜的冷不丁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倒给刘漾吓够呛。他本来躺在沙发上熬夜背古诗呢，这会儿“跐溜”一下从沙发上蹦下来，赶紧到门口看看是不是方寻回来了。

　　从猫眼里看到方寻的脸，刘漾拧着门把手就把门给推开了。他这一下推得突然，门差点撞到方寻的脸。

　　好在方寻躲得快，他拔出钥匙的同时叹了一嘴：“你想撞死我是不是？大半夜的你怎么还不睡觉？”

　　“都快高考了我哪有心思睡觉啊！”刘漾重新躺回沙发，举着语文课本崩溃地说，“我要被这些古诗搞疯了，背一个忘一个，气死我了！”

　　“背不下来就早点儿睡，早上再背，那时候脑子清醒。”方寻边说边往卫生间走，急匆匆刷了个牙，又蹲下来撸会南波湾，他看着刘漾问，“这些日子你一直睡沙发，没睡床？”

　　刘漾拍拍沙发扶手说：“对啊！我睡沙发睡习惯了！你刚走那天晚上我是要睡床的，但是睡不着，就又睡回沙发了。”

　　“行吧，你睡着得劲就行。”方寻帮刘漾把灯关了让他现在必须睡觉，然后才走到门口支支吾吾地来一句，“那什么……你牧野哥喝多了，我放心不下，今天去他那住一晚。”

　　刘漾问：“喝多了你给他弄床上不就行了？一般喝多的人沾床就能睡吧？有什么不放心的啊！”

　　方寻总不能说牧野喝多了就缠着自己不让走吧！他抬手揉揉脖子在想怎么应对刘漾这几句话，最后回他：“主要是他喝太多了，看着挺难受的，怕他吐。行了，我不跟你说了，你赶紧睡，明天还得早起上学呢！”

　　把话甩这就跑了，房间只剩刘漾和南波湾相互对视。

　　刘漾特无语地对着南波湾吐槽：“你主人不但酒品不怎么样，喝多了还把我哥勾走了，忒坏！”

　　南波湾都懒得冲刘漾叫，它转身回到方寻的卧室跳到床尾窝成一团闭眼小憩，用行动来告诉刘漾：牧野酒品什么样它不了解，也不在乎。

　　再次回到牧野家，床上的人还睁着双眼没有睡。方寻拿牧野没辙，叹口气说：“我都回来了，你现在可不可以闭上眼睛，快点睡觉？”

　　牧野说可以，说完给方寻腾个地方：“你躺我旁边，不然我睡不着。”

　　“你得寸进尺是不是？”方寻尾音刚落，便见牧野起身坐了起来。接着腰被用力环住，他整个人几乎是被牧野抱到床上的。

　　牧野把头埋在方寻颈间，他呼吸很热，鼻息也很重。借着酒胆子壮了不少，他此刻也把方寻抱得很紧很紧。

　　所有的呼吸全洒在方寻脖子上，方寻觉得自己半个身子都是麻的。他想推开牧野，却听见牧野说：“方寻哥，好奇怪。从前我想比赛的事想到睡不着觉，后来想你想到睡不着。只有你在我身边，就像现在这样躺在我身侧，我才能什么都不想。”

　　后来牧野又说了什么方寻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牧野滚烫的气息快把他的耳朵烫掉了。整个人也被牧野抱得喘不过气来，他还是趁着牧野睡着才能稍微拉开一下彼此的间距。

　　但是他推不开牧野，因为只要身体没贴着牧野，他就会再次粘上来。这股劲儿真的太缠人了，方寻索性不躲了，就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任由自己跟个大型人偶一样被牧野抱来抱去。

　　也不知道是几点睡的，方寻醒来的时候床边是空的，身边已经没了牧野的身影。

　　方寻在想，昨晚的一切会不会只是个不切实际的梦。好在周遭的环境让他反应过来一切都是真的，他舍不得丢开牧野是真的，又和牧野同床共枕睡了一宿也是真的。

　　下床走到客厅，方寻发现南波湾已经被牧野接了回来。不过南波湾一向不太亲人，可能是之前流浪，野惯了的缘故，就算看见方寻顶多在他脚边转转，蹭两下便该干嘛干嘛，绝不多粘半刻。

　　不像牧野，恨不得时时刻刻贴他身上。

　　知道自己想远了，方寻收回思绪看了眼手机。已经十点半了，昨晚忘记定闹钟，苏武这边也没催他赶紧上班，打电话一问，原来是苏武也起晚了。

　　这通电话结束以后又注意到牧野给自己发来条微信，是早上七点多发的：【早餐放茶几上了，记得吃。】

　　不看见这条消息还好，看见之后方寻立刻饿了。快速解决完早餐，他回家洗漱，又换身衣服才往宠物医院去。

　　到了医院先去看那只截肢的边牧，这只狗虽然蔫蔫地躺在笼子里，但能看出来状态是好的。之后又去看了眼之前被送来从楼上摔下去的猫，这只猫已经能出院了，女孩联系乔菲说今天晚上会将猫取走。

　　这段期间都是乔菲照顾这只猫的，毕竟手术做得很成功，后面的料理工作她来做就行。

　　她也和女孩聊过几句，了解到女孩已经和摔猫的男生彻底分手，连家都搬了，绝无复合的可能，不然她真不放心女孩和这只猫的安全。

　　方寻从乔菲这里得知女孩的情况后点点头，说：“分了行，那样的男的没担当，分得好。”

　　“谁说不是呢！”乔菲说完想到什么似的说了声“对了”，继续说，“我今天到这儿的时候在屋里发现个信封，里面都是钱，应该是昨天把边牧送过来的小女孩顺着门缝塞进来的。”

　　乔菲把信封递给方寻，方寻接过来一看，先是看见封面上写着“谢谢”，然后才是背面的字“钱不多，剩下的医药费我会慢慢补全的。”

　　宠物医院的每一个人，都没想收这份医药费。但是钱已经装在信封送来了，不多，加上一些零钱将近五百块。

　　方寻通过微信和小女孩沟通了一下，想把钱还回去，但是她不肯。又告诉女孩医院本身就在救助动物，加上女孩听方寻说会对这只边牧负责到底的，她才同意不再补全剩下的医药费。

　　沟通差不多了，方寻重新上楼看了看这只狗。手在狗脑袋上揉两把，狗从嗓子里发出呜咽声的同时用脑门顶着方寻手掌蹭两下才遍趴回原地，变得和刚才一样蔫。

　　方寻说：“我知道你难受，等伤口恢复好了就不疼了。”

　　他低头看看狗已经被截掉的右前腿，说：“到时候看看给你安个假肢，你想怎么跑就怎么跑，还和从前一样。”

　　狗跟听懂了似的哼唧两声，动静很像撒娇，听得方寻忍不住笑了。

　　蹲半天把脚麻了，方寻边刷手机边在屋里走动走动。朋友圈看见林凯录的小视频，点开看是牧野在学校游泳馆训练的录像。

　　牧野游得很猛，林凯用手机录像的同时不忘感慨：“牛逼啊野子！你现在不是那个动不动就要犯病的病野了！你现在是钮祜禄牧野！”

　　就这么一个不到二十秒的视频让方寻举着手机反反复复看了十多遍，还是苏武过来问方寻在看什么好东西看得这么入神，方寻才关了手机，连忙说声：“没看什么。”

　　晚上因为放心不下这只狗，方寻在宠物医院呆到八点多，见狗闭着眼睛能好好休息，不再发出微弱的哼声他才动身离开。

　　钻进车里刚要打着车子往家开，张源又发微信过来说牧野疯了，说他都训练一天了现在还在游泳馆里不肯走。

　　方寻发条语音问张源：【这么晚了还要练？一点要走的打算都没有吗？】

　　张源说：【看这架势是要住游泳馆了，方寻哥，你俩是不是又吵架了？】

　　【没吵啊。】方寻回完想了想，又说，【你先回寝室吧，我过去看看。】

　　方寻不知道体大游泳馆十点闭馆，也不知道十点一到，牧野自然会回家。他也是没想太多，踩着就油门就往体大开。好在晚上不堵车，没多久就开到地方了。

　　到游泳馆那会儿馆里静得只有方寻的脚步声。不知道为什么，离泳池越近，方寻心跳的声音就越大。

　　走到泳池边，方寻不自觉地蹲下身来看着朝自己方向游来的牧野。

　　牧野以为是张源过来催自己别练了，没成想脑袋探出水面看到的人居然是方寻。他真有点吓到了，从昨晚方寻没有离开留下来照顾他，再到此刻出现在游泳馆里看着他。他欣喜若狂，激动到想扑进水里再游个七八圈。

　　方寻见牧野一直不说话，似乎很轻地叹口气。他这才抬手在牧野头上摸了一把，顺便摘了他的泳帽和泳镜轻声问：“都多晚了还不回家，你要在这过夜是吗？”

　　连忙摇了摇头，牧野说：“不是，打算一会儿回去的。我就是太高兴了，你昨晚没丢下我离开，我太高兴了。”

　　所以整整一天，牧野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冷静不下来。他确实高兴过头了，过于兴奋导致他泡在水里一直游，一直游。只要一想到昨晚就冲劲儿十足，根本感觉不到累。

　　“就因为这个？”方寻想笑，他也确实笑了。笑完整理好表情正经了一些，他语气顿了顿，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把下面的话说出口。

　　他说：“牧野，我一直考虑的那个问题，已经有答案了。”

　　话落这瞬，牧野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此刻的气氛加上方寻严肃的表情让他心里一紧，感觉全身都是僵的。

　　心情好像在坐过山车一样从顶点倏地极速下降，牧野很怕听到方寻说出“拒绝”两个字。

　　方寻倒没急着说，他先伸手想把牧野拽上岸。结果不知道是不是牧野过于紧张而导致身体僵硬的原因，他非但没把人拽上来，自己又重心不稳脚底打了个滑。接着“噗通”一声，他整个人落进了水里。

　　虽然不会游泳，方寻却没有害怕的感觉。

　　因为落水的瞬间，牧野便环住了他，立刻将他抬过水面。

　　接触到空气之后方寻猛地吸了口气，又抬手擦把脸上的水，他睁开眼睛看到牧野充满担忧的表情。

　　其实身体上也能感觉到牧野有多担心自己，因为搂在方寻腰上的手，力道大得快把他的腰给勒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