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糟粕 第30章

作者:匿名咸鱼 标签: 近代现代

  童平跳下马车,打开了车门,道:“请。”

  兰玉抬起眼睛,和李鸣争的目光对了个正着。李鸣争坐在马车上,神情平静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

  兰玉踏上脚凳,俯身钻进了车厢内,童平关上了门,马车又慢慢走了起来。

  兰玉和李鸣争同处一室,李鸣争似乎也没什么说话的意思,靠着车厢,闭目养神。兰玉看了片刻,也转开了脸。

  马车内沉默着,车马声粼粼,衬得街道外的叫卖声越发喧闹了。

  “脚镯呢?”李鸣争骤然开口问道。

  兰玉眼皮都没抬,说:“被弄坏了。”

  李鸣争没有在问,兰玉说:“你不问是谁弄坏的吗?”

  兰玉自说自话,“李聿青,他捏坏了,我就丢了。”

  李鸣争说:“丢了就丢了。”

  他这话说得兰玉只觉一拳打在棉花上,他睁开眼,直勾勾地看着李鸣争,说:“你再给我打一个。”

  李鸣争看了兰玉一眼。

  兰玉说:“要比这个好看,嵌宝石的。”

  李鸣争道:“好。”

  兰玉突然骂他:“孬种,李二弄坏了你的东西,你什么都不敢做。”

  “废物。”

第49章

  兰玉骂得突然,马车都似顿了顿,童平在车门外叫了声:“爷?”

  李鸣争没有开口,门外没了声音,车又走了起来。车厢内陈列简单,门窗皆闭,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和冷冽熏香的味道,气压低得让人心头发沉。

  李鸣争平淡地看着兰玉,说:“你想我怎么做?”

  他语气很微妙,仿佛只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问话,不疾不徐,却透着股子高高在上的淡漠傲慢,兰玉看着李鸣争,突然觉得自己像戏台上供人娱乐的丑角儿。

  他妄图将李鸣争拉入乱伦背德的泥潭,婊子一样勾引他,李鸣争看似入了戏,却始终游离在外。他是一个彻底的旁观者,看着兰玉丑态百出的挣扎,讨好。

  自作聪明。

  兰玉心直直坠入了深渊,刺骨的寒意刀子一般刮着每一寸筋骨,他打了个寒颤,攥紧的手指神经质地摩擦着自己的膝盖。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掰开了他紧紧攥在一起的手指,揉开了,又探向他脸颊,兰玉迟缓地眨了眨眼睛,方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何时淌了满脸的泪。

  李鸣争说:“哭什么?”

  他伸手揩着兰玉脸上的眼泪,兰玉哭得无声无息,泪珠子一颗一颗滚落下来,委屈极了,伤心极了似的。兰玉没有说话,李鸣争也不急,慢慢擦着他脸上的眼泪,如同在细致地擦拭一件精致的雕像,口中说出的话却平静而冷漠,“兰玉,你是在求我吗?”

  “求我为你出头,收拾李二,求我庇护你?”

  兰玉眼睫毛颤了颤,彻彻底底地清醒过来,李鸣争和李聿青同姓李,即便兄弟不和,却也不会因着一个外人,一个微不足道的妾室而生嫌隙,何况冷静如李鸣争。

  是他失了分寸,忘乎所以,他原本打的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主意。

  兰玉想退开,却被李鸣争捏住了下巴,李鸣争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一双狐狸眼,本该是妩媚多情的,如今泛着红,有几分被抓住了尾巴的无措可怜。

  “兰玉,难道没人教过你,戏做了就做全套。”

  李鸣争并未明说,可兰玉却在瞬间明白了,李鸣争是在说他卖弄风骚,对着李鸣争一口一个喜欢。

  不啻于火辣辣的嘲讽。

  兰玉慢慢垂下眼睛,突然用力拍开他的手,转身就要往车门边跑,却被李鸣争抓住了手臂直接扯了回来。兰玉不配合,手脚并用,挣扎得厉害,李鸣争将他压在马车上,俯身咬住他的耳垂,兰玉疼得低哼了一声,哽咽道:“李鸣争,你就是拿我当个笑话看。”

  兰玉的头发长长了,自李老爷子让他蓄发,就没有再剪过。李鸣争闻着兰玉身上的味道,大抵是这两日兰玉没有鞍前马后地伺候他爹,身上没了那股子甜腻腐朽的大烟味,清清爽爽的,他还嗅到了极淡的香。

  李鸣争拨开兰玉柔软的头发,就看见了兰玉后脖颈的咬痕,吻痕,说克制又凶,偏偏叼着那一块皮肉反复咂摸。

  李鸣争微顿,摩挲兰玉的后颈,随口道:“有吗?”他拿拇指贴着咬痕,一用力,像是要将那块印着男人印记的皮肉摁入脖颈,兰玉吃了疼,被迫扬起脸颊,却不吭声了。

  李鸣争说:“老二咬的?”

  兰玉负气嘲道:“不过一个逗弄娱乐的小玩意儿,您还管被谁咬过,我就是被老爷弄,被李二操,甚至您全家弄了,您也不在意吧。”

  李鸣争略略思索片刻,道:“不。”

  “脏,”他言简意赅。

  兰玉漠然道:“那我改日就把三少爷勾上床。”

  李鸣争瞧着兰玉,说:“兰玉,别找死。”

  兰玉冷笑道:“贱命一条,我不惜命。”

  李鸣争看着他张牙舞爪的样子,突然觉得莫名的愉悦,他攥着兰玉的后颈让他抬起脸,二人互相看着彼此,李鸣争说:“恼了?”

  兰玉凉凉一笑:“不敢。”

  李鸣争定定地看着兰玉,指腹粗粝,揉红了那块皮肉,车门外突然响起童平的声音,道:“爷,到了。”

  李鸣争说:“下车。”

  兰玉道:“去哪儿?”

  李鸣争看了他一眼,就自顾自下了马车,兰玉盯着大开的门看了片刻,才俯身探了出来,方发觉他们竟然停在一座戏楼外。

  楼有三层高,门外张贴着今日的戏目,一旁角儿的名字写的龙飞凤舞,正是如今红遍北平城的名伶,花小梁。

  兰玉在扬州时就听过他的名气,道是他那把嗓子,响遏行云,不知让多少人为他痴狂。

  没想到,李鸣争竟也会来听戏。

  兰玉跟着李鸣争轻车熟路地往里走,戏楼里人头攒动,乌泱泱的都是戏迷,茶博士游走其中,时不时地吆喝上几声。戏台上京胡月琴师傅正在调弦,笛子云锣业已等着,很有几分腾腾的热闹劲儿。

  李鸣争直上二楼,雅间,顶好的位置,开了窗,对着的就是戏台。

  伶俐的茶博士已经上了热茶,自也知道李鸣争喜静,留下一句:“您请慢用,”就退了下去。

  兰玉环顾一圈,说:“没想到大少爷还有此雅好。”

  李鸣争不置可否,童平守在了门外,屋子里只有李鸣争和兰玉二人。兰玉看着李鸣争,不明白李鸣争为什么突然带他来看戏。

  兰玉也沉默了下来。

  所幸不多时,戏台下就开唱了,花小梁唱的是一折老戏,《思凡》。

  花小梁身段极美,一双眼睛眸光流转,持着拂尘挪着步,就登台了,台下一片喝彩声。

  兰玉看了眼身旁的李鸣争,李鸣争正看着台上的角儿,神情专注。

  花小梁唱道:“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

  久居佛门的赵色空,身披袈裟,衣着端庄,却于清净中生出一点春心,从此见佛门法相庄严的十八罗汉都是旖旎绮梦,是活色生香,是色授魂与。

第50章

  兰玉常年疲于生存,没听过戏,却听得出这名伶花小梁唱得极好,无怪底下一片叫好声。

  他靠在窗边,看着戏台上的花小梁,不愧是京都名角儿,一颦一笑,一抬手一转步,都是风情。若换了在扬州,他说不得兴致来时也会买上一张戏票坐在台下静静听他唱出戏,可如今和李鸣争共处一室,心却无法安定下来。

  兰玉心不在焉,李鸣争却像是真的带他来听戏的,自顾自地坐着,一只手搭在扶手上,他那双手生得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屈指扣在扶手上轻轻地应和着唱词。

  台上是春心浮动,六根不净的尼姑,婉转唱道:“他把眼儿瞧着咱,咱把眼儿觑着他,他与咱,咱共他,两下里多牵挂。”

  “冤家!”含羞带怯,似嗔似喜。

  兰玉瞧着,竟也忍不住为之神态多看了几眼,说:“花小梁不愧是角儿。”

  李鸣争道:“他师从凤小程,凤小程是个戏痴,当年常给宫里唱戏,花小梁尽得他真传,虽不及他师父,在这梨园行里也是首屈一指的。”

  兰玉见他如数家珍的模样,抱着手,皮笑肉不笑,道:“大少爷知道得倒是清楚。”

  李鸣争看了他一眼,兰玉打量着他,说:“难不成这花老板,是大少爷在外养的小情人?”

  李鸣争波澜不惊道:“兰玉,好好听戏。”

  兰玉说:“怕什么,你李大少爷包养个小唱怎么了,我不会告诉你爹的。”

  李鸣争抬起眼睛,慢慢道:“小娘对我的私事如此感兴趣?”

  兰玉叹了口气,道:“自然,我可是你的小娘,小娘小娘,好歹占个娘,算你长辈。”

  “再说了,”兰玉说,“你可是我喜欢的人,我得好好瞧瞧什么样的人,能入你李大少爷的眼。”

  李鸣争定定地看着兰玉,兰玉不闪不避,眼里却有几分幽怨,好像他当真成了负心薄幸郎,李鸣争突然开口道:“过来。”

  兰玉警惕地看着李鸣争,李鸣争靠着椅背,抬起头,一张脸不辨喜怒,目光却直直地落在兰玉身上。二人对视了片刻,兰玉说:“戏不看了?”

  李鸣争叫他的名字,“兰玉。”

  兰玉静了须臾,抬腿慢腾腾地走了过去,岂料刚一靠近,就被李鸣争捉住了手腕,拉着跌坐在了他腿上。

  兰玉挣了挣,腰上却缠上一条手臂,“李鸣争!”

  李鸣争淡淡道:“别动。”

  李鸣争个高手也长,握着他的腰,这个姿势让兰玉有点儿别扭,他漠然道:“你的小情人就在台下唱戏,他一抬头可就看到了。”

  李鸣争说:“他不是我的情人。”

  “……哦?”兰玉道,“可我是你爹的九姨娘,李鸣争,这大庭广众,人多眼杂——”

  李鸣争把着他的腰身,掌心缓缓摩挲了片刻,慢吞吞道:“那又如何?”

  兰玉想了想,评价道:“色胆包天。”

  李鸣争不置可否。

  兰玉挣脱不开,索性不挣了,一只手搂上李鸣争的脖子,道:“可万一被人告到你爹那儿,我的大少爷,你会看着我死吗?”

  李鸣争随口道:“狐狸命长。”

  兰玉:“什么?”

  李鸣争摸上他的屁股用力揉了揉,眉宇一派沉静,道:“都道狐生九尾,一尾一命,小娘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