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对我负责 第19章

作者:迟小椰 标签: 近代现代

  然而,男孩恍若未闻,依旧认真组装手里的模块,却怎么也拼不回原样。

  那模型明显是被摔散的,而别墅二楼窗边,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孩正眯着双狭长的眼,神色略微得意地看着楼下的一切……

  那对照记忆复刻出的梦境仿佛阳光照不进的阴湿角落,却又跗骨般如影随形地笼罩着梦外之人,叫人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

  *

  裴楠向来有点认床,但莫名对郑书昀的被窝连续两次放弃抵抗,嗅着那隐约的松木气息,比在自己床上睡得还香,就这样整夜无梦。

  被干渴驱散睡意时,天光已然大亮,但窗外的世界看上去灰蒙蒙的,阴云密布,窗帘也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一切都昭示着坏天气将要降临人间。

  屋里没有他的水杯,裴楠便起身下床,打算去客厅喝点水,路过书房的时候,发现房门没关严,被风吹开了大半。

  借着漫入一室昏暗的微光,裴楠恰好看见郑书昀紧锁的眉间,额上似乎铺着细微的闪烁,裴楠原本还有些昏沉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意识到那是汗水。

  联想到郑书昀刚受了伤,他立刻抬脚走了进去,笔直来到床边,俯身问:“郑书昀,你怎么了?”

  可还没来得及看清郑书昀的情况,裴楠只感到睡衣领口蓦地被一只手攥紧,整个人猝不及防往前一扑,重重趴在了郑书昀身上。

  而以这样近乎平齐的视线看过去,他毫无阻碍地望进了郑书昀骤然睁开的双眼,紧接着被眼中那纯粹的警惕和森冷刺得心惊不已。

  对方反应亦是有些滞后,眼中的寒冰在看到面前之人的瞬间便悉数融化,但手还捏着那柔软的布料。

  以至于裴楠撑着床面挣扎着想要起身的时候,害怕贸然动作会弄伤郑书昀的手,只得手臂脱力,任由自己再次摔回对方胸口。

  而这次,他慌乱中跪上床的一条腿似乎碰到了什么,腿弯随即起了一丝僵硬,而后辐射般定格了全身的动作,直到那东西的大小和形状都无比清晰地通过腿部皮肤传递到他的大脑,甚至幻化成不久前曾亲眼见过的具象。

  短暂地僵持之下,裴楠听到头顶传来一道异常沙哑的声音:“你先起来。”

  随着胸口力道的消失,裴楠立刻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重重喘出一口气。

  他目光落向缓缓坐起来的郑书昀,又在对方视线扫过来的瞬间陡然错开,从郑书昀下腹鼓起的部位匆匆掠过,似乎在视网膜上留下了一层灼烧感。

  对于男性而言,这样的生理现象简直犹如家常便饭,他少年时代和杨岐他们挤同个被窝的时候,甚至还会在清晨到来之际相互比大小,分出谁是爸爸谁是儿子,可怎么到了郑书昀这里,就莫名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

  由于刚睡醒就经历了一场小幅度的混乱,裴楠暂时未能从短暂地触碰中察觉到郑书昀滚烫到不正常的体温,更无从思考郑书昀和杨岐他们究竟哪里不同。

  但肯定是有哪里不同的。

  他先匆匆抛下了这样的大致结论。

  作者有话说:

  他俩就是一个钓鱼一个解题的状态,但咱们小楠还是很会解题的!第一步就对了!

第21章 “这束绣球花很美。”

  惊鸟般四散纷飞的思绪还未彻底回笼,一道闪电蓦然划破长空,霜刃般照亮眼前之人锋利冷硬的侧脸轮廓。

  许是起身太急,男人睡乱的头发垂了几缕在额前,两条长腿向分别向外屈着,却使得腿间的布料绷得更紧,愈发勾勒出那惊人的尺寸。

  他保持这样的姿势,从闪电过后的阴霾中抬眸看向裴楠,背靠窗外接踵而至的春雷和暴雨,一瞬间犹如密林中蛰伏的野兽,蓄势待发,不知哪一秒便会咬住猎物的喉咙。

  在郑书昀意味难明的注视下,裴楠机械性地往旁边走了几步,膝盖磕在茶几边缘也不知呼痛,顶着扑面而来的狂风和冷雨用力关上了窗玻璃。

  待他喘着气回头时,郑书昀已经扯过一旁的毛毯,搭在了小腹上。

  郑书昀捏捏眉心,哑声道:“抱歉,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我猜也是。”裴楠说着,不经意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方才郑书昀睁眼时那一瞬的冷漠,让他现在回想还心有余悸。

  但很快,这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就被轻易揭过,因为郑书昀发烧了,体温计显示:38.2度。

  对于伤患来说简直雪上加霜。

  裴楠急急忙忙找来退烧药,又倒了杯热水,塞到郑书昀手上,嘟囔道:“你赶紧好起来,要是让我妈知道我照顾你一晚反倒让你发烧,肯定得大义灭亲!”

  “不会的。”郑书昀端坐床边,声色淡然道,“我会告诉她,是前两天淋雨诱发了感冒,加之这段时间工作太忙,多重因素导致了发烧这个结果。”

  裴楠愣住,讷讷问:“你说的,该不会是小吃街的那场雨吧。”

  他清楚地记得郑书昀那晚吹了好久的江风,紧接着又撑伞接他上车,自己却在短短的几分钟内湿了大半个身体。

  郑书昀“嗯”了一声,将胶囊放进嘴里,喝了口水,仰头咽下,装作没看见裴楠忽然变得古怪闪烁的神情。

  揣着满胸口的纷乱心绪,突然进入“罪魁祸首”身份的裴楠清了清嗓子,强行淡定道:“那你今天就别上班了,在家好好休息。”

  郑书昀下床,点了下头,往电脑桌那边走去。

  裴楠跟随郑书昀的去向转身,见对方伸手要拿桌边的烟和打火机,立刻三两步走过去,眼疾手快地倾身拦截住:“烟也不准抽了!”裴楠略微严肃道,“看你表面清心寡欲,怎么跟个老烟枪似的。”

  “清心寡欲吗?”郑书昀似笑非笑转头,顺着极近的距离看向裴楠,“这说明你还不够了解我,不过我那天也说了,现在了解,为时不晚。”

  郑书昀边说边继续拿起烟盒,连同裴楠的指尖一道握住。

  裴楠仿佛被烫了一下,猛地将手缩了回去。

  他还以为郑书昀是嫌他管的太多,并不想听他的劝告,谁知对方竟当着他的面,直接将那半包烟扔进了垃圾桶里。

  把郑书昀安置在家中养病后,裴楠驱车去了画室,又冒雨约见一位甲方,虽然很忙,但心里总浮现出郑书昀略显虚弱的高大身影,还有那英俊却苍白的面容,以及失去血色的薄唇。

  时间一晃到了中午,闲下来之后,他心里便全是郑书昀了,也不知道对方吃午饭了没有。

  恰在这时,顾南枝发来消息,问他郑书昀的伤怎么样了,搞得他猝不及防一阵心虚。

  想到郑书昀发烧有自己一大半的原因,裴楠最终还是将手头的工作托付给刘珩,决定提前回去,给的理由是:“家里有人生病了。”

  “那你赶紧去探病吧。”刘珩以为裴楠要去医院,从乱糟糟的设计稿中抬头望了眼窗外,随口道,“记得拎个果篮,要是今天不下雨,还能到花店买束花,讨个早日康复的好兆头。”

  离开画室,裴楠驾车驶出商业园区,在一条老街的拐角处赫然看到一间开门的花店。

  这么大的暴雨,难得还有花店正常营业,想起刘珩说的话,裴楠忽然觉得眼前的情形像是天意。

  *

  外面响起汽车引擎声的时候,郑书昀正坐在客厅沙发上,腿间搁着文件纸,目光却落于掌心的手机。

  门打开的刹那,灌进一阵汹涌的冷风。

  可无论是那束盛放的粉色花团,还是藏在花后那张巴掌大的脸,突然出现在这阴暗的雨天里,都令人怦然心动。

  蹚过玄关,迎向郑书昀略带询问的目光,裴楠这才想起自己这一路只顾闷头穿梭风雨,未曾提前想好说辞,便随口胡诌道:“今天工作室挺闲的,天气也不好,所以提前下班了……你吃过饭了吗?”

  “一个小时前刚吃完。”郑书昀说着,在裴楠走到他对面的前一秒熄灭了手机屏幕。

  而屏幕上最后的页面是沈心怡发的一条朋友圈:[爱岗敬业的老板突然翘班,扔下一堆业务和十几号员工不管,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裴楠在郑书昀面前站定,单手插兜,递出手里的花:“喏,送给你的,祝你快点好起来。”

  见郑书昀接花的动作连同神色一道明显犹疑了一下,裴楠立刻条件反射般张口解释:“路上正好碰到花店倒闭,清仓甩卖。”

  一言不合连撒两个谎,裴楠的心脏有点过载,但郑书昀似是信了他的话般点点头,握着花束轻轻摆弄了两下,道:“难怪绣球花品种那么多,你却选了粉色的。”

  裴楠眨了眨眼,脑中缓缓咀嚼郑书昀这番话,忽然福至心灵般掏出手机当场搜索“粉色绣球花的话语”,跳出来的结果是:期待爱情。

  裴楠忍不住“操”了一声。

  这花是他看着顺眼随手拿的,还特意跳过了最惹眼的玫瑰,没想到运气这么感人!

  他回过头,只见郑书昀捧着花离开了客厅,走向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便跟上前去问:“你要做什么?”

  郑书昀道:“找个瓶子,把花插起来。”

  看着郑书昀费劲摁密码的手,裴楠道:“你别动,我来找。”

  裴楠还以为这是个杂物间,没想到却踏入了收藏室,连接墙体的透明展柜里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展品,大多和汽车有关,譬如模型和奖杯,还有部分物件看起来像拍卖会才有的珍品,散发着多看一眼视网膜就会长出黄金的昂贵。

  裴楠拿着郑书昀指定的瓶子,狐疑道:“你确定要拿它插花?”

  他曾经为了出一本古物画册,专门研究过两年多的古董,虽然他从未听闻郑书昀有收集古玩的爱好,但如果他此时没走眼,他手上的瓶子应该是展柜里价值最高的瓷器。

  郑书昀淡淡道:“这束绣球花很美,用青花瓷做陪衬刚刚好。”

  作者有话说:

  这章短暂过渡一下,下章入v啦。

  大家比较期待的文案剧情应该也不远了。谁不想看单纯小楠被腹黑郑律摁在床上吃了又吃呢!!椰某人也想看!!嘿嘿……

  这里放个调休通知:这周二更新日和周三休息日对调,下章(第22章)更新挪到周三放出来。

第22章 “不要乱蹭。”(三更合一)

  裴楠看看郑书昀怀里的花,又看看自己手中的瓶,半天才将对方话中的主次捋清楚,究竟谁做谁的陪衬,心中不免更为诧异,却又无从分辨郑书昀的意图。

  面对郑书昀这种故作高深的惯犯,他本可以像以往那样不做它想,任对方开心就好,可在这短短两个月里,他已经在郑书昀身上留下了太多未解的疑问,而郑书昀也曾不止一次向他发出暗示,邀请他了解自己。

  于是走出收藏室的时候,裴楠紧跟在郑书昀身后,进一步追问:“用这么昂贵的古董插两百块的花,你不觉得浪费?”

  郑书昀侧头,视线从盛放的粉色花团划过,落到身边人云蒸霞蔚般的脸上,“花在经人手的那一刻,就被赋予了无法用金钱衡量的价值。”

  这句好似随口而言的话稍显拗口,但又并非词不达意。裴楠稍作思索,垂首盯着瓶子的视线出现短暂失焦,回到客厅时忽然抬头,瞪圆眼睛问:“你不会想说,因为这花是我送的,所以你很珍惜吧?”

  郑书昀收回看裴楠的目光,四下寻了处适合放花的空飘窗,唇角微动:“还不算太笨。”

  若是以往被郑书昀用这种明确带有贬义色彩的词汇揶揄,裴楠必然会竖起全身倒刺,与对方针锋相对,但此时此刻,他心头却平白无端起了一丝不算恼人的痒意。

  “只是一束花而已。”裴楠声音有些瓮声瓮气,垂头耸肩,摆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态度,却在说话时轻微抬起眼皮,用余光看向郑书昀。

  只听郑书昀“嗯”了一声,又用比平时略缓的语调道:“但我们不是朋友吗?”

  好似一只被无限放飞高天、徜徉在和暖的风中的风筝,晕晕乎乎仿佛要断线之际,突然被地面的人收线扯落,裴楠胸膛不知何时高悬的心脏,在郑书昀话音落地的瞬间跌回原处,回归了最初的安分。

  他再度低头,看向手中的青花瓷瓶,意识到郑书昀此举,似乎只能说明他是个精通人情往来的合格的朋友,仅此而已。

  坐在飘窗边插花的时候,裴楠动作极慢,生怕把瓶子摔了。

  郑书昀就倚在他身后两米外的墙边,抱臂看他。

  从专注认真的侧脸,越过别在耳后的柔软发丝,到发间露出的一小截白皙脖颈、顺承而下单薄笔挺的脊背,再到没有一丝赘余的细腰,以及因为前倾的动作而微微翘起的饱满臀部……所有属于这个男人的一切,于郑书昀而言,都要比他手里的花生动万分。

  裴楠专心致志地做着全新尝试,并未察觉到落在他身上游走无数遍的视线。

  他虽从没插过花,但胜在有艺术细胞,将主花和配花拆分后再错落有致地重组起来,竟相较原先的更为好看。

  抽出最后一支花,裴楠正思索着找地方插入,忽然感觉背后覆上一层灼热的温度,紧接着,鼻间盈满熟悉的木质气息。

  心神毫无防备受到干扰,裴楠手腕一抖。

  花从指间跌落的瞬间,被一只越过他肩头、擦着他颊边而至的手牢牢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