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 第165章

作者:爱看天 标签: 甜文 爽文 年代文 近代现代

  雷东川:“家里的债还的怎么样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没有?”

  方启看他一会忽然笑了下,神情略微放松一些,保持的距离感也拉近不少,摇头道:“还有一些,急不得,我尽力吧,老大你是好人,我们全家都感谢你。”

  雷东川挠挠下巴,有点不自在:“嗨,说这些干什么,没多大点事儿,有什么难处兄弟们一起扛,熬过去就行了。”

  “嗯。”

  方启开车送他回去,再同雷东川交谈的时候,也比平时多了一点话。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后座,开口道:“车里就你一个人,还真有点不习惯。”

  雷东川道:“是啊,平时这会儿要接上子慕去贺爷爷那边了,今天周三吧?”他想了一下,摇头笑道,“周三要吃蒸鱼,他最喜欢吃清蒸的了。”

  方启笑道:“子慕口味淡,但是嘴很挑,也不知道这些天有没有吃好。”

  雷东川嘴角努力了一下,但依旧没扬起来。

  他想不出来,也笑不出来。

  他弟不过走了几天,他觉得像过了一年,每天干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日思夜想,他已经梦见过小朋友好几次了。

  每一次在梦里,对方都会说“你一睁眼就能瞧见我”……全都是假的,睁开眼之后,连梦里的人都看不到了。

  雷东川视线看向车窗外,微微拧起眉。

  心里想的全是那个小骗子。

  *

  平江城。

  白子慕跟着贺大师一路到了宝华银楼,贺大师被两个徒弟严防死堵,下车的时候更是呼啦啦围拢上来七八个人,嘴里喊什么的都有,还有要哭的,贺大师头疼得厉害,挥手道:“让开——”

  陆平当仁不让扶住了贺大师的胳膊,挡开其他人道:“让让,先让师父下车!”

  马劼没抢着先机,非常聪明地过去带了白子慕走在后面,果然贺大师刚走两步,就开始回头找人。

  “子慕呢?”

  “爷爷,我在这。”

  白子慕上前,挽着老人的胳膊,搀扶他一路向前。

  贺大师手握着白子慕的,粗糙苍老的一双手微微有些颤动,白子慕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老人看看他,摇头道:“不用,都来了,哪有临阵脱逃的道理,走,你陪爷爷进去看看。”

  宝华银楼在最繁华的一条老街上,平时很少打开的白漆屏门,今日特意开启,两侧站了许多人,有的穿了正装,有的还系着学徒围裙,所有的人都把最能彰显自己身份的衣物穿戴齐整,安安静静站在门口等候老人。

  贺大师走得很慢,他年岁大了,头发、胡须皆白,需要一旁的孙儿搀扶才可以踏上石阶,迈过高高的门槛。

  老人走进去的一瞬,宝华银楼众人躬身向他行礼。

  贺大师喜欢安静,他们就没有一个人说话,只安安静静站在那等他走过来,辈分低的人稍稍靠后,而前面站着的几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已经双目含泪,老人过来的时候,嗫嚅着喊了一声“师父”。

  贺大师认出几个徒弟,推着他们进去:“这是做什么,不必如此……”

  “要的,师父不让我们去东昌接您,可如今回家了,总要让我们迎一迎——”

  “师父,您不知道,我们盼这一天盼了多久。”

  “是啊师父,您看,我现在都长白头发了,您离开那会我还没门口那石屏高呢!”

  ……

  几个徒弟跟着进去,明明都是各自领域独当一面的大师傅,可在贺大师面前都跟小孩儿似的,七嘴八舌说着自己这些年的事,有说自己模样变了的,也有说自己拿了奖的——不是邀功,只眼巴巴看着师父,等着听老人一句夸奖。

  贺大师走到大厅,被恭敬请到了主位太师椅那坐下。

  白子慕站在他身后,有些好奇地看着周围坐了满屋的师伯们,最年轻的大约四十来岁的模样,年纪大的瞧着近六十岁了,但他们在贺大师面前都跟学校里最乖的学生一样,坐得腰背笔直,生怕被旁边的人比下去。

  陆平因为是宝华银楼的负责人,因此得以坐了另一侧的太师椅,但他不敢逾越,只略坐了半边椅子,对师父态度恭敬。

  马劼抢了老人右手边的椅子,坐下之后还特别赶眼色,叫了一个小徒弟过来,给白子慕搬了一把凳子,自己略微让了一下,和气道:“来来,子慕你坐这里,和马伯伯挨着,呵呵,别紧张,回了宝华银楼,就当回了自己家!”

  白子慕坐下之后,贺大师握着他的手,先给众人介绍了一下:“这是子慕,想必陆平已经跟你们说过了,是我的孙儿。”

  众人连忙应是,还有心急的,忙不迭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金饰,就要拿上前送给白子慕:“早就听陆师哥提起过,一直没能见着,子慕啊,我是你关伯伯,头一回见也没什么好拿出手的,这一对赤金如意你拿着玩儿,别嫌弃!”

  一个人开了口,其余人也都争抢着要上前。

  贺大师拦不住,只能让他们先坐回去,让白子慕拜见了各位叔伯之后,这才收了礼物。

  铺着红绒布的木托盘上,大大小小各式金饰多得要叠起来,平时难得一见的大师珍品,如今跟不要钱似的撒了一托盘,白子慕只是端在手里一小会胳膊就有点支撑不住,这样一大盘金子确实挺沉。

  这边大厅里还未忙完,就听到外头忽然鞭炮声炸响,紧跟着就是一连十几通礼炮轰鸣!

  贺大师吓了一跳,问道:“陆平,怎么回事?”

  陆平连忙上前,凑在老人耳边道:“师父,是楼里——得了奖——”

  一句话在鞭炮声中听得断断续续,贺大师就听了掐头去尾的几个字,连问了两遍,这才听清楚,是宝华银楼里几个年轻后生参赛得了奖,其中一个还在国际上拿了个银奖。

  陆平一脸忠厚道:“之前想给他庆祝,但他刚回国有时差,等了几天,赶巧,您回来了,就想着今儿是个好日子,一起庆祝了。师父,您不会生气吧?”

  贺大师:“……”

  这摆明了就是庆祝贺大师回来,几个徒弟高兴得找不到北,自己寻思理由放鞭炮呢!

  不过难得高兴,又是后生晚辈的荣耀,贺大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了。

  陆平还算稳重,马劼撸起袖子亲自去楼前放了两挂鞭炮,乐得合不拢嘴。

  其余几个徒弟舍不得离开师父半刻,贺大师去哪他们都跟着,只是大约觉得都围上去不太好,每回只两个人过去,全看谁起身快,抢在前头。

  最小的一个徒弟一瞧见老人回来,感动之余还不忘了告状,委屈道:“师父,打磨金珠我最在行,二师哥抢我的活儿,三师哥抢着塞了俩徒弟过去,连那个厨子都是谷先生送去的,我一个都没捞着……”

  马劼切了西瓜端过去,路过的时候给小师弟塞了一嘴西瓜,笑呵呵道:“来来,吃瓜。”

  “唔!!”

  白子慕坐在一旁看着笑弯了眼睛。

  陆平看了一眼贺大师,见老人也在笑,心里舒了一口气,提议道:“师父,您难得回来一趟,要不要这两天我带您出去转转?平江城这些年还是老样子,但新区那边变了不少。”

  贺大师问了新区位置,有些唏嘘感慨:“我记得以前那边是一片稻田,还是庄稼地。”

  陆平笑着点头:“对,以前您带我去那边做活儿,我头一回吃到白米饭,也是在那呢。”

  这么一说起来,勾起了老人的回忆,商量片刻之后就点头答应了。

  陆平在外面酒楼安排了酒席,给老人接风洗尘,知道贺大师喜欢安静一些,便只叫了楼里的几位大师傅和师兄弟过去,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坐在一处,谈起过去,颇有些感慨。

  吃过接风宴之后,车子未回宝华银楼,直接去了新区。

  老人坐在车里,目光看着车窗外有些愣神。

  白子慕陪在一旁,喊了一声爷爷,贺大师握着他的手拍了拍,轻声道:“没事,爷爷只是想起了一些事,这一晃就好些年过去了。”

  陆平附和几声,又咳了一下,眼睛看着前排。

  前面坐着的马劼领会,笑着开口道:“师父,您看,这边这些地看着是空的,但都划分好了,要盖工厂和楼房呢!还有右边那里,那一片听说市里要划分成什么大学城,好些学校都要迁过来,还有东吴大学——”他把最后几个字加了重音,过了片刻,状似无意问道:“子慕念高三了吧?有没有什么想念的大学呀?”

  白子慕眨眨眼。

  这话题转的太过生硬,他都没反应过来。

第179章 餐卡

  不过既然提了,白子慕还是捧场的答应一同前去东吴大学看看。

  也不知道陆平怎么安排的,到了东吴大学校门口,竟然已经有宝华银楼的人在那里等着了。

  等在那的也不是外人,是贺大师的小徒弟,名叫仓田,宝华银楼里有名的八大护法“陈钱谷良,陆马关仓”里最后一个说的就是他了。前头四个是楼里的大师傅,年岁已高,现在已经是半退休状态,全因承了贺大师的人情,自愿留在宝华银楼打磨手艺;后面四个说的是贺大师最有名的四个徒弟,打头的一个就是陆平,紧跟着是二徒弟马劼,三徒弟关玉涛,以及小徒弟仓田。

  仓田站在校门口,颇有些紧张,整了整衣领就提着公文包大步走过来。

  马劼拿眼角去看大师兄,但是陆平跟没瞧见似的,马劼只要自己硬着头皮道:“前段时间东吴大学新开了一门艺术鉴赏课,师父您老人家也知道,这平江城里的藏品,也就咱们那最多,尤其是还有您留下的镇馆之作,就跟那边合作了一下,请了咱们几个大师傅过去开几堂讲座什么的……”

  正说着,仓田就走了过来,张口就道:“师父真巧,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您。”

  还在努力的找补的马劼:“……”

  小师弟演技实在一般,直愣愣站在那,说话的时候都不敢直视和大师的眼睛,硬是把台词背完了:“我是来这里讲课的,讲金银花丝工艺,正好前段时间您的那件‘时来运转’摆出来展览,要不您也跟我一块过去看看吧?”

  贺大师不高兴,沉着脸想训人:“是凑巧,还是安排的,你们想好了再说,我这辈子最烦人算计我。”

  “师父,我们哪儿敢算计到您身上!”

  “天地良心啊师父,我打从在东昌过来就一直跟在您身边,一步都没离开过,小师弟这事儿我是真不知道!”

  ……

  几个人都在那喊冤,马劼甚至为了保住自己,一副和小师弟不怎么熟的样子。

  白子慕一直在贺大师身边长大,对老人的脾气十分了解,一看就知道这是要动怒,赶忙站出来打了圆场:“谢谢仓伯伯,我刚好想来大学校园看看,老师只告诉我们大学有多好,但是我没亲眼见过,这还是第一次踏进大学校门。”他扶着贺大师的胳膊,一边走一边道,“爷爷,明年我考上大学,您可一定要亲自过来送我,我听说,大学校园特别大,还要坐观光车,对了,食堂也不一样……”

  贺大师几次要回头去找徒弟们,都被白子慕找了其他话题,给引开了。

  一路这么哄着,慢慢把贺大师带进了校园。

  校园里人多,贺大师要面子,当着外人的面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没再提。

  陆平擦了额头上的汗,快步跟在后面,在一旁帮着讲解,他也曾来东吴大学开过讲座,因此也熟悉一些。

  马劼拉开一段距离,跟小师弟嘀嘀咕咕说话,安排后面的说辞。

  仓田战战兢兢道:“二师兄,算了吧,我看师父不太高兴……”

  马劼道:“那是你演的不够好,不是跟你说了吗,师父发火的时候你就哭,你刚才管着干吗去了?”

  仓田:“我不敢。”

  “哭都不敢?”

  “真不敢啊,师父一瞪眼,我腿肚子就打转,什么都忘了。”

  “没出息!我跟大师兄平时怎么跟你说的啊,成败关键在此一举了,把子慕带去教室里感受一下氛围,才能劝他考这边学校,你好好练练,一会再去跟师父说一遍,赶紧的!”

  ……

  小徒弟想好说辞再过去,试图邀请贺大师去阶梯教室听一会讲座,感受一下学校氛围,大概是因为练习过,这次听起来真诚许多。

  贺大师不按套路出牌,压根就不去。

  “听那些干什么?他在学校里学的还不够累的啊,好不容易请几天假出来,还要听你在台上念经!不去,不去!”贺大师背着手,哼了一声道,“你能讲出个什么门道来,子慕真要听,回头我给他讲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