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配 第24章

　　他原本的好意是多准备几套房源让池家可挑选，谁能想回到反而引起了池家夫妻的矛盾，属于好心办坏事，总要弥补一下。

　　池振廷也是明白人，要是不给苏家一个机会弥补，苏家人会以为他们池家真的生气了，连个补救机会都不给。其实他们夫妻这些年就这么过来，不会有隔夜仇，只是在外人眼中，终究不是体面事情。

　　“苏杉，那就辛苦你送他们两兄弟回去，等下次我回来，我们两家人再相约吃顿饭。”池振廷拍了拍苏杉的肩膀，苏家这个大儿子真的不错，懂进退会来事。

　　“池叔叔你放心吧，我是他们的大哥哥，会照顾好他们，您路上慢点，等您下次回来，我们两家一定好好聚一聚。”

　　目送池振廷离开后，苏杉准备开车送池家两兄弟回去。

　　池映航立刻高兴得原地起跳，大喊一声：“慢走不送！拜拜啦！”

　　似乎在池振廷面前他已经压抑难受了许久，现在终于可以刑满释放，他整个人都自由轻松下来，已经等不及要放飞自我。

　　还没等苏杉反应过来，一辆超跑开过来停在了他们面前。

　　“苏大哥好！池大哥好！我来接映航去玩！”驾驶位上的少年梳着刺猬头，英俊的面庞上是狂放不羁的笑容，整个人活力满满。

　　苏杉正要说不行，他答应了池振廷要把人好好送回家，要是被陆家这小子半路接走，一旦发生什么意外，他怎么跟池家交代。但是还不等他说话，池映帆却帮忙把车门打开，眼神示意池映航快走。

　　池映航二话不说上了车：“还是我哥最好，拜拜啦！出发！”

　　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飞驰而去！

　　苏杉有些不解的看着池映帆：“你这么心宽？”

　　这哪有点当大哥的样子，池映航正在上高中，正是拼力冲刺的时间，怎么能浪费那么多时间去玩，何况还不是司机开车，而是陆家那个刚拿到驾照的毛头小子，要是出了意外……

　　池映帆无所谓的说：“都那么大人了，难不成还要配个保姆随时看着他？我可没苏大哥你这么有责任心，恨不得替弟弟事事安排周到，怕他磕了碰了或者遇到坏人，虽然本心出发是好意，但是他未必接受。”

　　对于今晚苏杉那些“般配”的话，池映帆早就不满，就像在讽刺他一样。

　　他父母也不是第一次在外丢人现眼了，不管是家里举办宴会邀请了人，还是在外的宴会角落里，他们两个人总会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忽然就吵起来，即使一旦被发现就收敛，但是圈子里这些有交情的，多多少少都知道这两夫妻就这个样子。

　　虽说偶尔有人开玩笑，他们是越吵感情越好，是整个圈子里难的的真夫妻。夫妻二人不管再怎么争吵，但是一开始就是自由恋爱，真心喜欢对方。不管男方女方，对彼此都是忠贞不二，也从不提离婚，死都要跟对方死在一起。这在他们这个圈子里，那是一百对都没有一对奇迹。

　　否则其他那些，大多都是家里利益相关结婚，客客气气相敬如宾，面子上是过得去了，实际上大多都是各玩各的，只是维持着名义夫妻，从未感受过什么夫妻温情。

　　可是他们这些人，很多时候要的就是个面子，真感情再好，总是这么丢人，也让人在背后议论和笑话，同样，孩子也跟着他们丢人。

　　孩子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不懂得去识别什么真情假意，只知道恐惧和丢人。

　　这样的“般配”恶心死了！

　　苏杉明明知道这些事情，却还说什么“般配”，即使是场面话，但是有些话是可以不说的，他那么周到的人，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苏杉听着池映帆的讽刺，无奈勾了勾唇：“行吧，那就让他们自己去玩，走，我送你回家。”

　　“苏大哥，在你看来，‘般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吧，否则你也不会才二十六岁，就已经结婚两次，虽然现在都离了，但是两位前任苏太太，确实都与你很‘般配’。”池映帆语气轻柔，好像是在跟苏杉说什么浪漫温情的事情，而不是在讽刺他。

　　苏杉再大度，也听出了这话里的阴阳怪气。

　　“映帆，我先向你道歉，我今晚情绪有些不好，有些话说的不得体，你别往心里去。等忙完这几天，你来我们家玩，我给你做好吃的，当赔礼道歉好吗？”

　　苏杉的语气诚恳，眼神也很真挚，他很少会有失态的时候，今晚实在是有些事情超出了他的控制，让他失言了。

　　池映帆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何况只是一件小事，对方给了台阶，自己最好就下，否则他们这样的两家关系，总是避免不了来往，真的有了芥蒂才麻烦。

　　“苏大哥，我自己有些烦心事，语气不太好，你也别跟我见识。”

　　苏杉抬手拍了拍池映帆的肩膀：“说开了就行，走吧，送你回家。”

　　“我约了朋友，不用你送啦，你快去忙吧，我知道你们今晚肯定很忙，送了我回去你还要再回来。何况，我这么大一个人，对吧？”池映帆临时起意，有了其他打算。

　　“行吧，长大了，好，那我就不管你了，如果有什么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

　　池映帆点了点头，随即轻声问：“苏大哥，你觉得‘般配’真的那么重要吗？我困扰了很久，是在诚心请教你……”

　　苏杉愣了一下，随即无奈笑了笑：“在贵宾室的时候，我注意到你的眼神，你看到苏悦手腕上的伤痕了对吧，他的事情你应该比我知道的更多，那就是‘不般配’带来的后果。他当初找的人，但凡能够跟他‘般配’一点，他现在都不会那么痛苦。”

　　“那是意外。”池映帆确实知道一些，不过也不是全都知道。

　　“就算没有那个意外，让那个人跟苏悦分开，那个人好好考上大学，进入一家好公司工作，然后呢？苏家就能接受他？给他名分让他登堂入室？还是暗中养着玩？”

　　“你也知道，苏悦很天真，他会为了那个人闹得所有人不得安宁，不惜赔上苏家的声誉，而他为了得到利益和拴住苏悦，也会闹得天翻地覆，那样的家庭，那样的人，不要脸起来是没有底线的，因为他本就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苏杉叹了一口气，他不想看到弟弟痛苦，更不想看到苏家不得安宁，他必须冷酷绝情。

　　何况，这些话，他也不只是说给池映帆听，同样是说给自己听。

　　如果真心那么喜欢的人，又怎么舍得委屈他，必须要给他名分给他权势地位，给他自己拥有的一切。

　　但是……说起来简单，实际上，迈出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自己不止什么都给不了他，甚至会毁了自己，也毁了整个苏家。

第46章 惺惺相惜

　　池映帆懂苏杉说的这些：“所以这个‘般配’里，也就包含了彼此的底线和体面吧，能够‘般配’的人，自身拥有的一切足够耀眼，即使将来有变故，也会顾及脸面。”

　　苏杉也有些迟疑，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或许吧。其实也不只是这些，举个例子，就比如今夜选房，如果你找了一个不够般配的人，别说对方能不能出一部分钱，就算你出全款又写对方名字，对方这会可能正在加班，都不一定能赶来签个字，还要骂为什么选房日子不安排在周末，要安排在工作日，甚至咒骂两句有钱人都那么闲。”

　　池映帆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他发给何瞰的消息，还是没有回复。

　　肯定又在加班忙碌，他有自己的平凡人生要奔波，自己无法去说什么，但是……

　　不过池映帆大概猜得到，就算跟何瞰说了今夜又给他选了套房的事情，何瞰除了说恭喜，勉强撑着陪他一起开心，说一些好听话之后，转过头也只会平添更多的失落和难受。

　　要么觉得他们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要么心里怨恨自己怎么是这样的出身，那都是人之常情，无法真正的跟他一起开心。

　　这还只是一件事，这样的事情，往后可以蔓延到其他任何事情上。

　　池映帆说：“苏大哥，我们这样的人，全力给予不就行了吗，在物质上，对方什么都不需要付出，不也可以过得很好吗。”

　　苏杉轻笑了一声：“映帆，这话说出来，你都觉得可笑吧。”

　　“对，我们都是天之骄子，但是我们的力量也终究是有限的，也需要助力，而且我们的人生，难道只是停留在物质上吗。我们都有自己的宏伟报复要去实现，如果不能跟上我们的脚步，并且在一定时候助力，时间久了，终究会渐行渐远。”

　　“而且，能让我们这样的人真心喜欢的人，绝对不会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玩物，你刚才说的，我们来付出所有物质，一样好，真的好吗？他可以没有自尊心的高高兴兴接受一辈子？你可以没有任何欣赏和赞许却充满爱意的对待他一辈子？”苏杉越说越激动，他当然知道对方肯定不会那么差，可是有些事情之间的鸿沟，错过了时代与命运的馈赠，并非谁个人努力奋斗就可以抹消其中的差距。

　　即使对方可以忍受，可以伏低做小，但是自己又怎么舍得。自己终将为了对方闹的天翻地覆，让一切事情走向一个谁都不愿意看到的荒诞局面。

　　即使自己真的为他做到了一切，但是就真的是对他好吗，可能更会让他背负上一辈子难以承受的枷锁。

　　池映帆握紧了手机，他从来没有见过苏杉这么失态，可能有些话，也触及到了苏杉的心事。

　　苏杉尽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他不该在外人面前这么失态：“映帆，我觉得，或许我们可以找时间坐下来聊一聊。”

　　池映帆摇了摇头：“不用啦，苏大哥快去忙吧，我去找朋友了。”

　　苏杉忍了忍，没有再多言，他们这些人之间，讲究的就是点到为止。

　　“好，那我先上去了。”

　　“嗯，我也走了。”

　　回到地面上，池映帆看了看手机，何瞰还是没有回消息。

　　般配……

　　池映帆将第一句话复制发给了杜林煜。

　　杜林煜：什么好消息呀？是不是你答应我的邀约，可以一起去泡温泉？

　　几乎是秒回，毕竟，杜林煜也很闲。

　　池映帆：家里带我来春江明月售楼部选了一套大平层。

　　杜林煜：就是那个还没开售就已经很火的网红楼盘吗，我也听我爸妈说了，他们都在找关系，联系了那边的置业顾问，说一等开售，马上过去定。你们家不愧是你们家啊，现在就能去定。你选了哪里，我到时候让我爸妈尽量选一个离你近的。

　　有钱的相比有权的，终究不一样，何况杜林煜家的财富地位，并不足以被苏家今晚邀请。

　　不过同样一件事，当自己一开口，对方家也能紧随而上，已经无限接近“般配”。

　　池映帆：那个大平层很好看，你会喜欢的。

　　杜林煜：你选的肯定好，我们之间或许只隔着十几层楼，电梯几十秒就可以相见。你想打篮球打网球，想去游泳，想去吃饭，想去做任何事，发个消息，我一分钟之内就出现在你面前。

　　池映帆：你知道我喜欢安静，喜欢一个人待着。

　　杜林煜：那也好，你深夜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夜色，享受静谧时光，我就在十几层之外，陪你看同一片风景，月光很温柔，感受你吹过的同一阵清风，清新美好。即使不在一起，但是我们所见所想，却无比贴近。

　　看到这段话，池映帆愣住了，很少有人在他面前卖弄文采，更别说说情话。

　　何瞰笨嘴拙舌，能把想要表达的意思说清楚已经不容易，哪会玩这些。

　　苏杉说的一点都不错，“般配”里包含的东西，包括一起花前月下的时间，每个人的时间都有限，有的人要为了生存去奔波，有的人要为了创作而沉思……

　　池映帆：怎么忽然说这些话。

　　杜林煜：情不自禁吧，映帆，有些话，我知道你未必想听，不过我也不是什么一定要求结果的人，有过美好的记忆也挺好，至少自己不会后悔，也不会有遗憾。

　　池映帆：敢勇于表达情感的人，家庭一定很幸福。

　　像他这样的人，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压根就不会懂什么是爱，也不知道怎么去和喜欢的人相处，唯一能追求的不过就是舒服和自由，简直比苏杉都更适合联姻。

　　但是池振廷正直磊落，根本不屑搞那一套，他自己是自由恋爱结婚，他也希望两个儿子是自由恋爱结婚，他甚至不用刻意去要求儿媳妇的家世，他自信把两个儿子教养得眼光高，家世才识美貌品性，差一样都不行。

　　可是他不知道，池映帆故意选了一个什么都最差的，唯一的可取点就是乖顺听话，这唯一的好，在池振廷和刘茵珍这样的人看来，恰恰是最大的缺点，甚至比他家庭贫穷，长相一般，能力学识一般，都更让人无法忍受。

　　因为一个人之所以可以乖巧听话，逆来顺受，那只意味着这个人毫无能力，没有底气和本事的人，才会唯唯诺诺卑躬屈膝，才会那么下贱。

　　否则像他们两个，纵然真心喜欢对方，但是因为彼此都优秀出色，在各自的领域一向高高在上，所以即使面对对方的时候，一旦有争执，都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也随时都可以挺直腰杆，不用退让和顺从对方。

　　池映帆的选择，与其说自己有多爱，不如说，只是在报复他们。

　　他们自以为的势均力敌的爱情，让两个孩子从小就受够了。

　　此刻听到杜林煜这些话，池映帆忽然觉得杜林煜其实也是个不错的人。

　　杜林煜：也就那样吧，在学校里大家看来，我或许确实比很多人拥有的多的多，但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父母也只是在外人面前恩爱罢了，实际上这些年，他们没有任何人管我，他们都有自己心中所爱，并且去跟心爱的人度过更多的时光，我很多时候都在怀疑自己到底算什么，他们明明不爱对方，为何还要生下我。

　　池映帆：那你对他们是什么想法？你希望他们两个结束吗？希望他们两个光明正大去跟心中所爱在一起吗？

　　杜林煜：每天做梦都在想，至少那样之后，他们不用在外人面前恶心的扮演恩爱，我也不用再配合他们扮演阖家欢乐。

　　池映帆：你有跟他们说过你的想法吗？

　　杜林煜：说过啊，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他们都说，不离婚都是为了我，我实在觉得可笑，如果真的为了我，当初就不该生下我。我一直在想，等将来我有自己喜欢的人了，可以组成我自己的小家，我一定不要这样过，如果不是真心，就不要欺骗外人，更不要欺骗自己的心，也不要找借口为了谁，因为自己的错误人生，不该由别人来背负枷锁。

　　看完这些文字后，池映帆愣了好一会，他以往知道杜林煜优秀，可是他并未上心这些事，毕竟如果他如果想要，全都可以做到，只是他不屑去出那些风头，宁愿安静埋头写作。

　　今晚这一番交谈，却让他对杜林煜有了很大的改观，一个人的优秀，自然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学业和社交上的优秀，必然也包含了智商情商的优秀，他的思维格局与眼界见识，足以支撑他的优秀。

　　当然，杜林煜如此优秀，自然也就不会乖巧听话和逆来顺受，一旦意见相左，他自然会据理力争，甚至利用自己的一切能力，来佐证和争取利益。

　　只是，有些优秀，确实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