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配 第5章

　　何瞰永远记得那一天，他跟着救护车到了医院，身上沾了一些血坐在手术室外的等候椅上，进进出出的人忙来忙去，没有人在意他。

　　他心里很害怕，他害怕得想死。

　　从小自卑惯的他，遇到任何事情，已经习惯性往自己身上揽责，他没有去想肇事车主，而是在想，如果不是自己传球传偏了，池映帆不出去捡球，就不会被撞到。

　　都是他的错，他那么笨，那么蠢，还只会带害别人。

　　为什么撞的不是他？如果是他就好了！

　　他不敢让含辛茹苦的父母知道自己闯了这么大的祸，家里那么穷根本赔不起，再说池映帆的命那么值钱，他的命那么微不足道，就算让他死十次，也抵不上池映帆的命。

　　想到这里，他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难受得想死。

　　韩照明和施黎阳去给赶来的池家长辈和警察解释了一遍前因后果，他们说的内容当然是那个叫做邱季楠的未成年开车撞人，毕竟谁会去在意何瞰传球的角度偏了。

　　那本来就是学校区域，就算偶尔有车经过，那也都是减速慢行，邱季楠倒好，超速行驶，只是他们让邱季楠拿出身份证之后，看到邱季楠还是未成年，跟他们同岁，一个个更是气得牙痒痒，只怕这事有点难处理。

　　已经通知了邱家父母赶来，正在路上。

　　这一天，是何瞰第一次见到池家的人。

　　不怒自威拄着拐杖的池老爷子，高大威严的池振廷，美丽温婉却哭得几乎断气的刘茵珍，以及才上小学六年级的池映航。

　　校长和老师，包括教育部门的几个领导都来了，除了常规调查的警察，还有几个警局的领导，交通部门的领导，全都赶到医院，一个个坐立难安，急得上火。

　　就连为池映帆手术的医生，也是这个医院里最好的几个专家，都是警车鸣笛拉来的。

　　何瞰第一次看到，那么多人因为一个学生的生死，恨不得拿头撞墙。

第9章 我要留下来

　　何瞰记得以前他们村里学校，就算有学生和混混打架死了，学校也都不管，只是通知家长来领人，警察该抓人抓人，只有家长哭得撕心裂肺。

　　这个时候的何瞰还不知道，从今夜之后，学校外围道路会全部修建护栏封锁，也会在外围增加保安门岗，不会放校外车辆再进入。

　　全市也会狠抓一波无证驾驶和未成年驾驶大力惩处，罚到放任的家长怀疑人生。

　　更会大力提升校园体育课安全，老师必须尽职尽责不能放任学生不在视线内自由活动。

　　即使不知道这些，但是何瞰也感受到了，他一开始想着自己死十次都不能抵命，还是太高估自己的命了，只怕死一百次也不够。

　　很快穿着打扮奢侈的邱家父母赶到了，后边原本还跟着十几个保镖和几个律师，在楼下的时候，直接被警察拦下。

　　邱父冲进来后，看到垂头丧气坐在一旁的邱季楠，上去就是狠狠一巴掌。

　　“你个败家子！小畜牲！你不要了全家的命你就活不下去是不是？”

　　邱母冷静的拦着邱父：“你别打了，打了有什么用！他从小不就这个样子。”

　　邱季楠冷笑了一声，抹了抹嘴角的鲜血。

　　警察立刻走了过来，开始走流程问询，把前因后果告诉了邱家父母，然后也明里暗里把池家的背景几句带过，吓得邱父邱母当场就腿软了。

　　他们很清楚，要是池映帆真的有个好歹，他们全家真的只能陪葬。

　　邱父立刻要去跟池家人道歉，跟随池老爷子来的两个高大保镖却如同两堵高大的刚墙一样挡在了他面前，不让他过去。

　　坐在等候椅上的池老爷子手杵拐杖，脊背却挺得笔直，即使八十多岁，却精神矍铄，原本一直在闭目养神，此刻听到邱家父母的动静，忽然睁眼扫过来！

　　只一眼，吓得人心胆俱裂！

　　带着红血丝的眼睛充满杀气，那不是普通人的怒意，而是真正经过战场厮杀的狠戾之气，是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恐怖，锐利！毒辣！要将人置于死地！

　　邱父不敢再上前一步，只能祈祷池映帆平安无事。

　　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所有人簇拥到了门前。

　　一个头发微白的医生走出来对着池老爷子说：“老爷子您放心，手术很成功，左腿骨折和左手骨折打了石膏，碎裂的腿骨已经取了出来，都能长好，过几个月就能活蹦乱跳，轻微的脑震荡需要慢慢调理，我们会尽全力，不留下后遗症。”

　　池老爷子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那就好，我们能看看他吗？”

　　“当然可以，待会就转到病房里，等两个小时后麻醉过了，慢慢就会醒，今晚也会一直密切观察着。”

　　“好，好好，谢谢你了何医生，也替我谢谢其他几位医生。”

　　“老爷子您客气了，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守在外边的所有人也终于长舒一口气，还好有惊无险，现在就只等着池映帆醒过来。

　　池老爷子看了看那么多人，直接开口说：“辛苦大家今晚陪我们在这里守着了，没事的都回去吧，那么多人我们家孩子也没法养病。该上课的去上课，该工作的去工作。”

　　既然老爷子都开口了，一个个闲杂人等确实没必要继续留下来，纷纷开始告辞。

　　池老爷子又看向了警察和邱家：“这事，说白了都是孩子不懂事，咱们做家长的都不愿意看到，警察同志们很辛苦，但是我想私了，你们家觉得怎么样？”

　　邱父恨不得给池老爷子磕头，虽说邱季楠未成年，并且还没有满十六周岁，但是如果池家真的要收拾他们家，很多事情可就不好说了，都不说他们家会付出什么代价，只怕邱季楠将来一辈子都毁了。

　　既然是私了，无外乎也就是赔钱赔罪，至多不过就是把邱季楠也打断腿打断手，再打个脑震荡，还能保得住一家老小。

　　邱父连忙点头：“私了，私了，老爷子，谢谢您。”

　　池老爷子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除了我们两家的人，其他人也都回去吧，振廷，安排人送一下映帆这些同学。”

　　接下去的事情，实在不方便任何外人观看。

　　“池爷爷，我想留下来等他醒来！”全程沉默不语的何瞰脑子一抽，忽然就冲了上去，站在池老爷子面前恳求的说。

　　即使所有人都在怪邱季楠，但是他知道自己也罪责难逃。

　　可是他们家什么都赔不起，他不敢站出来担责，只敢躲在后边。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何瞰身上，他身上还留着池映帆的血迹，整个人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韩照明和施黎阳互相使了个眼色，心说这二货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怎么半点眼色都没有啊。池家和邱家两家人要关起门来解决问题，你一个外人留下来干什么？

　　邱季楠也惊讶的看着何瞰，这人该不是被吓傻了脑子有病吧！

　　池家人也都不解的看着何瞰，从何瞰的样貌和穿着打扮，就可以确定何瞰绝对不会是池映帆的朋友，虽然池映帆不带朋友回家玩，但是他喜欢跟什么样的人玩，那都是有一个模板的，何瞰明显不够格。

　　十二岁的池映航看了看何瞰，直接开口问：“你是我哥哥的同桌何瞰吗？”

　　“嗯，我是。”何瞰很惊讶，池映帆的弟弟竟然会知道他的存在。

　　这个时候的何瞰根本不知道，为什么池映航可以认出他，因为池映帆回家的时候，已经跟池映航说过，现在的同桌很好，安静，除了土一点，胖一点，丑一点，没有任何问题。

　　池老爷子看着何瞰身上的血迹后点了点头，当时池映帆出事后，肯定是眼前这个孩子冲上去，否则身上不会沾了这些血。

　　“小伙子，那你留下来吧。”池老爷子自己也出身农村，对何瞰这外形没什么不满意。他知道平时跟池映帆玩的那些孩子都是什么样子，吃吃喝喝还行，一旦遇到事情，哪有村里人质朴。

　　池映帆醒来之后就被所有人围在中间关心询问，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团乱麻，头有些疼，左腿和左手都打了石膏动不了，麻药渐渐散去，动手术的创口处逐渐传来疼痛感。

　　他转动了好一会眼珠，才慢慢回想起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在被撞倒之后，昏昏沉沉间，何瞰冲过来抱住他，一直在他耳边喊他。

　　说真的，他以为第一时间冲过来抱他的可能是韩朝明他们，也可能是李一倩她们，但是他没有想过，会是平时胆小怯弱的何瞰。

　　他有点说不出心里的感觉，或许是失落吧。

　　平时同吃同玩的兄弟，未必会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首先最在意你；平时口口声声喜欢你的人，也未必会在你发生事情的时候，有那个胆量冲到身边。

　　他眼睛扫视了周围一圈后，本想着何瞰应该回去了，但是却看到了身上依旧沾着血迹的何瞰，缩在最狭窄的角落里，满眼欣喜的看着他。

　　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何瞰高兴得想跳起来。

　　作者有话说：

　　因为一些临时调整，周三会更新到14章，本周四五六不再更新，下周再见。

第10章 帮忙补课

　　等医生检查了一遍，确认池映帆没有什么问题，只需要静养后，池老爷子直接告诉邱家，现在池映帆养病最重要，一切事情，等池映帆休养好一些之后，两家再处理。让他们把邱季楠带回去，看管好。

　　邱家人千恩万谢，带着邱季楠离开，照他们离开时的架势，回去不把邱季楠打得脱层皮，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池映帆苍白的唇瓣微微开合，声音轻柔的问医生：“我，要…住院，多久？”

　　不知道是麻药的原因还是太过虚弱，他现在说话有些不连贯。

　　“先住院两个月观察一下，如果两个月之后没有太大问题，可以回家慢慢休养，如果情况有变，那就需要延长期限。”

　　池映帆看向了何瞰：“你，愿意，每天晚自习，来给我补课吗？”

　　何瞰愣了一下，然后拼命点头：“我愿意，我白天会好好听课记笔记，吃了晚饭就赶过来给你补课。”

　　一直心怀愧疚的何瞰本就难受得什么都说不出来，痛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也不敢站出来，如今自己终于可以为池映帆做一点事情，他比谁都高兴。

　　刘茵珍立刻说：“下课之后就来这边，司机会去接你，阿姨每天都会给你们准备晚饭和夜宵，补完课也别回去了，就住下来，第二天一早让司机送你回去。”

　　这是一个宽敞的独立病房，已经跟一个酒店套间没什么区别，除了一张病人的床外，还有一张陪护的床，以及沙发，电视柜电视机，冰箱，小厨房，卫生间……

　　何瞰想了一下，确实，每晚补完课回去学校早就关门，宿舍也关门了，只能点了点头。心想着，自己留下来，也能照顾一下池映帆。于是，点了点头。

　　池映帆轻声说：“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何瞰急忙跑了过去，把自己耳朵凑到了池映帆唇瓣前。

　　“除了…我的课本，帮我把，书桌里，那本，我平时，一直写的，笔记本，拿过来，不准…打开看，也，不准给，任何人看。”池映帆其实根本不在意何瞰来不来补课，他在意的是这本笔记本。

　　因为不管让其他任何人帮忙拿，别人肯定都会忍不住打开看，尤其要是家人知道的话，他绝对会被骂死，说他荒废学业，甚至当着他的面撕掉。

　　不过何瞰很听话，让他别看，他一定不会看。

　　“嗯，我知道了，我明天下午就给你带过来。”何瞰当然知道池映帆说的是哪个本子，平时不管上课下课，池映帆都经常会在那个本子上写东西，他也不知道写些什么，更不敢偏头去看，只知道池映帆很宝贝。

　　咕噜！何瞰的肚子忽然不争气响了一声！

　　何瞰一张脸迅速涨红，窘迫得想钻到地缝里去，根本不敢抬眼看在场的任何人，丢脸死了，他怎么总是这么丢人啊。

　　池老爷子却笑了笑：“大家忙了一天了，都没吃东西，振廷，安排人去买点东西来。天快亮了，剩下几个小时我来守，你们都先回去。”

　　“爸，哪能让您守，我来守。”池振廷虽然平素是个冷面神，但是从小就孝顺父母，怎么可能留下八十多岁的老爷子守夜。

　　“你要是守着，映帆就别想休息好了，我知道你事情忙，打了报告才赶过来，工作的事情重要，你去忙你的就行。我一个退休老头，好不容易有时间跟我大孙子待一起，我高兴还来不及。”

　　“行，那我让医院在隔壁再开一间病房，您就去隔壁休息好不好，陪着您的小孙小李，也在隔壁休息。”池振廷哪能真让老爷子一直守着，不过只是让老爷子留下来可以每天看到池映帆。

　　老爷子点了点头：“茵珍，映航，你们也回去休息吧。茵珍你们公司事情忙，映航学业重要，你们就算来守着也做不了什么，该忙自己的事情就忙自己的事情，有时间就来看一眼，每天记得让保姆把饭菜送过来就行。”

　　刘茵珍点了点头：“爸，我知道，有您在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您也注意保重身体，刚才院长已经给我推荐了两个好的护工，我明天过过眼就让他们过来，除了映帆的睡觉时间，两班倒，会照看周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