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病 第20章

作者:狐狸宝贝 标签: 近代现代

  别说做爱了,季想甚至都不肯吻他。

  “你都离婚这么多年了……我也陪了你这么多年,为什么……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

  季想似乎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沉默了半天,最后还是垂下了眼帘:

  “对不起。”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

  唐汝君用力地抱住季想,感觉那人的身躯僵了一下:

  “一个月,我只要一个月。”

  他握住了季想的手,生怕那人要再一次把自己推开,声音颤抖:“我……不会对你做过分的事情。”

  “你答应我,这一个月,无论我要求什么,你都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季想皱了皱眉,但却似乎动了些恻隐之心,并没有和以前一样立刻推开他,像是在认真地思索些什么。

  过了良久,他才道:“好。”

  唐汝君流着泪:“那你吻我。”

  季想怔了一下,但随即还是照做了。

  即使那吻如蜻蜓点水一般来去无痕,唐汝君受伤的心还是立刻被某种无名状的东西给治愈了。

  他安慰自己,季想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的,那人之所以连爱人都如此冷淡,是因为这就是他感情的最大使用限度,他就是这样的人,自己应该满足。

  可是当他看见季想一眨不眨地望着那个叫李可唯的人时,刚刚镇定下来的心又开始动荡了起来。

  旁人或许察觉不到,但唐汝君就是知道,那个叫李可唯的工程师对于季想而言是不同的。

  自从那人出现后,季想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待人处事的态度也开始微妙地反常起来。

  他们之间似乎有一种外人无法探知的神秘磁场,当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整个世界好像被割裂出了一个独立的异空间。

  他们在异空间里,其他人被隔离在异空间外。

  唐汝君不愿意承认自己竟然开始嫉妒了,嫉妒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嫉妒一个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比得上自己的人。

  这时候,他忽然回忆起了自己和李可唯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在海鲜煲店,那个人隔着桌子面色古怪地望着自己,甚至还失态地提前离去——

  这个李可唯到底是谁,他和季想有什么关系?

  难道……

  唐汝君焦躁地搅着玻璃杯里的冰块,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地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哥……”

  ——————————————

  临近深夜,屋外又刮起了雷阵雨。

  落地窗的卷帘被狂风拂得上下翻飞,闪电像柄雪亮的刀刃,将偌大的紫黑天幕劈成一个撕裂的豁口。闷响的雷声忽远忽近,像个不定时炸弹一样在厚重的黑云间炸开。

  初夏的风和雨都带着股特有的腥锈味,铺天盖地的,好似把春天里零落的残絮与尘土都一并冲净了一般,空气中弥漫着清新而冰凉的气息,有股淡淡的青草味道。

  季想垂着头用浴巾简单地擦拭了身体,带着热气的水珠从他劲实健壮的肌肉上滚落,弓出一截曲度接近完美的背脊线。

  浴室的镜子清晰地映着他伤痕累累的后背,上边还有几道见了血的长抓痕,足以可见方才那场性*的狠烈程度。

  他拿过挂钩上的灰色浴袍,简单地在腰前系了个结后,便穿着拖鞋轻步走进了卧室。

  接近三十平的房间只点了一盏柔和的小夜灯,暖色的微光洒在床头上,将被褥上的褶皱细致地描摹了出来。

  李可唯昏迷地陷在柔软的大床里,穿着一件明显不属于他尺码的宽大睡衣,赤裸着两条长腿,像只被剥去了外壳的蜗牛,对屋外的滂沱暴雨一无所感。

  他刚刚被抱着清理过一次,身上的所有衣服都湿得不能再穿了,季想便给他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喂……对,他好像有点发烧。我把他带回了我家。”

  季想用肩膀夹着手机,跪在床上俯下身,单手拉开李可唯的领口,从他的腋下取出方才放好的温度计。

  发间未干的水珠滴在李可唯那满是触目惊心痕迹的锁骨与脖颈上,随着那人微微起伏的胸口往下滑去。

  季想看着他隔着睡衣凸起的两点,喉头一紧,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拿浴巾拭了拭湿发:

  “还没38.5℃,大概38.2℃吧。”

  “我刚刚给他清理过了。先物理降温吗,可是他现在还在昏睡……”

  李可唯睡得似乎不太安稳,眉头时而舒缓,时而紧皱,破了皮的嘴唇一翕一张地喃喃着,似乎在说梦话:

  “季想……”

  季想把手机放在床头,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俯身过去:“什么?”

  “你为什么……说谎………”

  李可唯的神情看上去很痛苦,大概是因为房间里有着太多熟悉的气味,他似乎突然陷在了某种经年回忆编织的噩梦里,胸腔可怜地颤抖着,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你没有去秀场……你和别人去了婚礼……为什么、为什么骗我……”

  “秀场?婚礼?”季想皱了皱眉,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电光火石地闪过,但却快得来不及抓住。

  李可唯的额角沁出了细汗,不知又梦见了哪个颠三倒四的片段,含糊不清地叫道:

  “雪媚娘……再坚持一会!爸爸马上就回来了……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不要留我一个人———”

  季想心头莫名一痛,下意识地握住了李可唯攥着被子的手,任由那人把指甲深深嵌进自己的手心肉里。

  李可唯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的体温,全身又开始神经质地痉挛起来,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淌了下来,胸口像破风箱一般剧烈震颤着:

  “……都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

第24章

  他好像又做了一个长梦。

  梦里,又回到了他和季想离婚的那个夏天。

  ……

  “我不会因为这种幼稚的威胁就和季想离婚的。”

  很多年后,李可唯还记得那天唐天嶂高高在上的姿态与略带轻蔑的表情,仿佛在无声地嘲笑自己死鸭子嘴硬的犟样一般。

  他的目光移向了手机上季想与唐汝君那张刺眼的合照,手心不知不觉又生了汗,

  “我会……和他好好谈谈。”

  那年的夏天实在热得可怕,接近凌晨的街道闷得像桑拿房一样。李可唯捏着热津津的手机一步步从城西走回了城南,整件衣服跟在水盆里泡过似的,湿了个彻底。

  等走回自己家时,他的小腿已经痛得抬不动了,跟腱处的神经也开始滞后地刺痛起来,一阵阵地,虽然并不剧烈,但颇有挠心挠肺之感。

  雪媚娘似乎已经睡熟了,好半天都没有出来迎接主人的打算,只偶尔在黑暗的角落中传出几阵规矩的鼾声,响得跟一连串小炮仗似的。

  李可唯坐在沙发上,沉默地抚摸他们那张“一家三口”的合照,他发现即使没有开灯,他也依然能清晰地看见里面所有人的表情。

  看见那个在太阳底下笑得跟二傻子一样的自己。

  摸了一会儿,他打开手机,点开和季想的聊天界面,缓慢地打了几行字后,又斟酌着删了大半:

  “什么时候回来?”

  “我有事和你当面谈谈。”

  2018年7月16日。

  这一天,是季想回C市的日子。

  直到这一天以前,李可唯仍坚定地相信着只要他们好好坐下沟通,所有事情都会朝好的那一面转变。

  什么唐天嶂唐汝君,什么狗屁威胁,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和季想两个人一起都对付不了的东西。

  可惜他还是太天真。

  “别紧张,别紧张,先和他说我爸的事情,再和他说唐天嶂找我的事情……”

  屋里开着空调,将柜子上的便利贴吹得呼啦作响。聒噪的蝉鸣被玻璃窗挡了大半,只余下了拖鞋踩在地上焦躁的啪嗒啪嗒声。

  李可唯专门和公司请了半天假,把要同季想坦白的话写成了一个长长的稿子,在客厅里如临大敌地兜着圈做预演,颇有大学时准备英语口语演讲的架势。

  过了半天,他还是泄气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倒在了沙发上。

  “这他妈要怎么说……说我爸是杀人犯吗……”

  自从结婚后,他们两个人都鲜少提及自己的原生家庭,或许是童年时期有创伤的人们彼此之间都有某种特殊的感应雷达,李可唯和季想在这一敏感问题上都选择了避而不谈,给彼此留了一点隐私空间。

  李可唯连季想爸妈是哪里人都不知道,突然之间竟然要跟那人剥开自己高中时期鲜血淋漓的旧伤口,心脏像吊了几瓶水似的晃个不停。

  他爸出事之前,他原本已经拿到了他们县保送A大唯一的名额,可是他爸出事之后,学校便以影响不好的理由将名额给了另外一个学生。

  高三那一年,原本还算富裕的家庭里失去了唯一的经济支柱,为了赔偿厂里伤亡者的家属,李可唯他妈无奈之下将房子抵押给了高利贷公司,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人也开始学着低头给有钱人家做保姆,晚上在技校当保安,一天打三份工来补贴家用。

  而李可唯也很争气,保送名额被抢了后就自己憋着那股狠劲儿,秉着“穷且益坚”的精神,愣是裸分硬考考上了C大分最高的信息院,成了他们县当年的高考状元。

  靠着娘俩这些年的努力,他们总算把当年那段噩梦般的日子给熬过去了,开始过上了梦寐以求的普通人的生活。

  除了大学时走的亲近的朋友以外,李可唯没有把这些事同第三人说过。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往事也被他在心底里压得越来越深,好像只要他本人遗忘,这些令人痛苦的回忆就可以永远不见天日一样。

  李可唯在沙发上懊恼地打了几个滚,叹了口气,又在心中盘了一遍稿子,打算起身去上个厕所。

  踩着拖鞋走到一半,竟感觉脚趾传来一股湿意。

  “雪媚娘——你什么时候又开始乱尿了——!?”

  李可唯皱了皱眉,拎着拖把简单地拖了一下,便去找凶手兴师问罪去了。

  “雪媚娘!?”

  他提着拖把到客厅的狗窝一看,并没有发现往日那坨庞大如棉花糖般的身影。

  厨房没有。

  洗手间也没有。

  “你现在聪明了,乱尿完知道藏起来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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