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驯 第126章

说着他拿起手机，屏幕唤醒后显示现在时刻接近凌晨两点钟，马小格瞪大眼睛从沙发上弹起来：“卧槽！都已经这么晚了！”

魏之宁置若罔闻地越过他径直往厨房区域走，马小格追上来，看他从橱柜拉篮里拿出杯子，又走到饮水机旁接水，注水声咕噜咕噜，马小格的大嗓门叽里呱啦。

“宁哥，你跟白老师干啥去了，怎么回来这么晚？”

拿回杯子的动作顿了一瞬，魏之宁面色如常地扭身转向马小格，一开口声音略带沙哑：“找我什么事？”

马小格卡了壳，挠挠头露出讨好的表情：“嘿嘿，那什么，宁哥你先喝水，等我慢慢给你说。”

魏之宁拎着杯子往沙发方向走，马小格像个跟屁虫一样亦步亦趋，快走到时候，他又率先冲到前面，把揉成一团的毛毯捞起来，煞有介事地用袖子掸了掸沙发上莫须有的灰尘，弯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魏之宁乜他一眼，转身坐下。

马小格又连忙殷勤地蹲下身，上手要给他捶腿。

魏之宁挡住他的动作，眉毛一横：“有事说事，少动手动脚的。”

马小格垮下脸，哦了一声，站起身老老实实在旁边坐下，双手合拢搁在膝盖上，姿势乖巧如小学生听讲座，身子前后晃了两下，开口说：“宁哥，我妈想让我改行干别的，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她？”

“你妈说得对。”魏之宁神色怏怏，举起杯子抿了口水，艰难且缓慢地吞下，“你混了这么多年还没什么起色，早该改行干别的了。”

马小格：“……”

魏之宁把杯子放到茶几上，伸手揉了揉喉咙，马小格端详着他的表情，关心又狐疑地问：“宁哥，你怎么了，嗓子疼？”

“……”

马小格惯会察言观色，一看他表情不虞，连忙话锋一转，继续说回自己的事：“宁哥，可我除了唱歌跳舞，什么都不会啊。”

“我还除了吃饭睡觉什么都不会呢，马小格，你这算什么狗屁借口。”

没来由的心头火直冲上来，魏之宁觉得嗓子里面更疼了，不过能怪谁呢，白礼生不愿意碰他，他就死活非要用嘴帮人纾解，撒泼耍赖各种招数都用上了，疼点就疼点吧，总好过对方不理他。

那边厢马小格听了魏之宁抬杠般的回应委屈极了，看出他情绪不高，于是也不敢造次，悻悻然道：“宁哥，你就帮帮我吧，最后一次了好不好？我妈因为这个，都要跟我断绝母子关系了……”

看着愁眉苦脸的马小格，魏之宁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件事，话头一转问他：“你现在还在那什么团吗？”

马小格挠头，颇为不满地嘀咕：“什么那什么团啊，宁哥你怎么到现在都记不住我们团名？来来来，听好了，我们团叫4ever，记住没有，来跟我念一遍four——ever——，也就是谐音，forever的意——”

魏之宁凉飕飕地打断：“自己的团名别人记不住，你难道不应该反省一下吗？”

马小格生生哽住，瞬间像打了霜的茄子蔫儿了吧唧的，含胸驼背，双肩下塌，低着头闷闷不乐地说：“宁哥，你这样太打击人了……”

魏之宁盯着他看了一秒，认真地问：“你在团里，跟其他人关系处得怎么样？”

马小格脸色微妙地变了变，一转头看魏之宁正盯着自己，眼神顿时开始飘忽，语气不自然道：“就……挺好的啊。”

魏之宁冷不丁地说：“我曾经见过你的两个队友。”

马小格一惊：“什么时候？”

魏之宁回忆了一下，说：“很久之前的事了，大概……”他突然想起什么，眼神跟着起了变化，声音迟缓下来：“五年多前吧。”

马小格不解：“五年多前？”

这么久的事都还记得？

“嗯，一个综艺录制，当时你腿受伤了，还记得吗？他们告诉我你是练舞受伤的，虽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再去追究陈年旧事没什么意义，但我还是想问一问，你的腿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马小格支支吾吾：“就练舞受伤的啊……”

“这么巧？正好在你们新歌宣传期，你就从来没怀疑过？”

马小格搭在膝盖上的手渐渐握成拳头，瘦削的侧脸上咬肌紧绷，半晌，他哑着声音说：“我当然怀疑过……可是没有证据，而且……”他欲言又止，眉头费解地皱起，顿了顿，说：“他们一开始就不喜欢我。”

“那你还跟他们组团？”

“这样才能出道啊。”马小格陡然激动起来，坐直身体语速飞快道：“宁哥，我只会唱歌跳舞，也只喜欢干这些，公司当初签了我们，早就规划好了以后的路线，送我们上节目，选秀，成团出道，路子都是定好的，我不干行吗？一大笔违约金等着我！我当然也有梦想，渴望有更大的舞台施展才华，渴望有更多的人看到我，但是后来我发现了，在这个圈子里，梦想就他妈是个屁！我也不年轻了，宁哥，你们演员这行到多少岁都能演戏，爱豆能行吗？我今年25岁，还没体验过成名的滋味，就已经快过气了，公司新签进来的小朋友都喊我叔叔，叔叔？靠，我他妈有那么老吗？我才25岁！”

他越说越激愤，到最后干脆手舞足蹈了起来，魏之宁沉默着等他说完，缓缓道：“都这样了，你还想继续坚持？”

“为什么不坚持？”马小格一拍大腿，这回直接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我虽然有很多不满，可从来没后悔过入这一行，我喜欢的东西只有待在这里才有出路。而且我才25岁，我不信等到了35岁，45岁，我他妈还是这样。换句话说，如果最后真的还不行，那不行就不行吧，最起码，我没放弃过，到老的时候回想起来，”他拍拍胸脯：“我对得起自己。”

魏之宁一盆冷水泼下来：“那你对得起你妈吗？”

“……我妈，”马小格瞬间熄火，乖乖回到沙发前坐下，声音跟着低下去：“我妈其实……唉，直说了吧，我现在虽然通告很少，但也不是没有，就算改行去干别的，不见得比现在赚得多。我妈主要就是觉得……觉得我老是被人欺负，她受不了。”马小格擤了下鼻子，伸手抽过一张纸巾，瓮声瓮气地说：“可那有什么啊，我男子汉大丈夫，还能被人欺负死了？”

他态度这样坚决，魏之宁在心底叹口气，略一沉吟，问他：“你想没想过换公司？”

马小格眼底聚起一簇光：“什么意思？”

“你跟现在的公司解约的话，违约金怎么说？”

马小格迷茫地摇头：“我还不清楚。”

魏之宁不紧不慢道：“这样吧，回头我给你介绍个律师，他处理这方面的案子很有经验，具体的事你跟他谈。当然，到底要不要解约换公司，还是看你自己。”

马小格双手放在腿上来回搓了搓，看样子已经被魏之宁的话说动了心。解约的事他不是没考虑过，但一想到即将面临的违约金，念头刚生出便被扼杀在摇篮里。

“宁哥，”他踟蹰着开口：“就是说如果，解约金超过这个数的话，”他伸出十根指头忐忑地比了个数字，又沮丧地垂下脑袋：“……我这些年虽然攒了一些钱，但肯定远远不够。一旦开口跟公司提这个事，能走成自然万事大吉，万一走不成，我怕以后……”

魏之宁懂他的意思，平静道：“怕什么，都说给你找律师了，总不会让你吃亏的。”

马小格咽了下口水，点头如捣蒜：“好，我相信宁哥。”

他说着，眼睛又是一亮，满脸都是对未来的憧憬：“那我是不是能签到尚狄？”

“你想来尚狄？”

“想啊。”马小格说着又手舞足蹈起来，“能跟宁哥一个公司，感觉跟做梦一样。”

魏之宁想了想，又问他：“解约后你就自由了，到时是想再全约签给尚狄，还是打算分开签？”

马小格不假思索：“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尚狄这么大的公司，肯要我都是看宁哥你的面子，我还挑什么，当然是全约了。”

魏之宁失笑：“你这么信任我，不怕我把你卖了？”

“怕什么，就算是卖，宁哥也一定会把我卖出个好价钱的。”

魏之宁略一正色：“好，既然这样，你跟尚狄签约的事……”他轻咳一声：“我帮你问问白礼生吧。”

马小格大张开嘴，一脸震惊：“白……白老师？他他他他他他，他现在是……尚狄老板？”

魏之宁点点头，表情平静淡然：“没错。”

作者有话说：

宁宁：我老公——不是，我前男友牛不牛？

第173章 又见云栖盛典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嗡地震动一下，收进来一条新消息，两分钟后，穿着睡袍从洗手间出来的白礼生往厨房区域走，半路拿起刚刚息屏的手机，面部识别后解锁，顺手点进微信。

——马小格想来尚狄，你收不收？

步伐略一停顿，白礼生盯着那条微信消息看了一两秒，抬脚走到料理台前，手机被丢到一旁，亮起的对话框在咖啡机运作的背景音里一点点暗下去，渐而再次息屏。

嗡嗡嗡——

白礼生拉开橱柜拎出杯子，手机同时震动，他偏头瞥了一眼，没理会。

等新鲜浓郁的咖啡注满，他端起杯子拿过手机，走到不远处的餐桌前坐下，指尖轻点划开屏幕。

——他在现在的公司混得很差，一直被队友欺负，更没什么好资源。

——但他真的很努力，换个公司肯定会有更好的发展，你曾经当过他的导师，对他应该也有了解吧。

白礼生抿了口咖啡，放下杯子，打字回过去：你又在搞什么？不想当艺人了，改行当经纪人？

那边应该是紧盯手机正巴巴等着，他发过去的瞬间，对方显示正在输入，新消息倒豆子似地跳出来。

——你真不考虑签他？我觉得他很有潜力的，只是还没遇到伯乐。

——「链接」

——「链接」

——「链接」

——你看看这几个视频，是不是唱跳俱佳，潜力无限？我知道这在你眼里不算什么，但他明显已经甩那些队友们一大截了，而且这些歌曲跟舞蹈还都是原创，有这种实力居然不给C位，他们公司眼瞎吗？

白礼生面无表情地回复：发视频前先做做功课，这三个里面有两个是他当年参加选秀时的比赛舞台，词曲加舞蹈动作，我编的。

——猫咪吃惊.jpg

——哇，真的吗？白老师你好厉害！！！！！

一连串的感叹号加表情包，堆积出扑面而来的过分浮夸。

白礼生眉心拧起，面色微寒，盯着最后那条消息看了足足五六秒，回过去：你故意的？

——故意什么？

不想继续跟他扯没营养的车轱辘话，又或许是因为方才险些入了对方的圈套有些暗自的恼火，白礼生起身端起喝剩的咖啡，走到厨房水池边倒掉，单手打字发过去：签约的事，你让他找李裴然谈。

杯子丢进洗碗机，转身往卧室走，掌心的手机嗡嗡开始持续震动，拿起一看，魏之宁竟给他发来了语音请求。

趴在床头以手支着脑袋，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面前等待接通语音的手机屏幕，魏之宁提着一颗心，无意识地咬着内唇，忐忑又紧张。

“喂？”

悬空的心堪堪落地，魏之宁抓起手机贴在耳边，身体顺势滚了半圈，躺平在宽阔的大床上望着头顶天花板，“……你同意签马小格了？”

对面冷冰冰地甩过来一句：“我说了，签艺人是李裴然的活。”

魏之宁瘪了下嘴，讷讷道：“你好无情，看我的面子都不行吗，还要先过李裴然的手？”

那边顿了顿，魏之宁“如愿以偿”地听到了又一句硬邦邦的：“你什么面子？”

自讨没趣，魏之宁用指腹蹭了蹭鼻子，小心翼翼又闷闷不乐地小声说：“尚狄一哥的面子……吧。”

那边缄默无声，魏之宁惴惴不安地等了几秒，心下一沉，随即正经起来的语气中掩着一丝明显的低落：“好吧，我明白，公司有公司的规矩。”

“你放心，”这回白礼生很快接过话，听不出情绪地说：“李裴然心里有数，她耳聪目明，又怎会不知道你跟马小格的关系。”

所以到头来，还是看了他这个尚狄一哥的面子。

只不过，都与白礼生无关。

昨晚才刚大哭过一场，魏之宁望着天花板，这回只是略微眨了眨酸涩的眼，停顿一两秒，觉得自己这突如其来的难过实在过于矫情。

于是缓缓道：“好，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车子在接近晚高峰的城市主干道上龟速挪动，铅灰色天幕降下接天连地的绵密阴雨，冬日里的雨水，既不浪漫也不妩媚，除了冻人一无是处，在这样一个不甚如意的天气里，一年一度让内娱粉圈翘首以盼的云栖盛典如期举行。

夜幕降临，会场上空被数不清的无数只射灯点亮，宛如白昼，云层之下，盛况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