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驯 第24章

魏之宁看清了对话框那边的人，错愕道：“你怎么还有白礼生的微信？”

傅祯元低头，眼观鼻鼻观心：“这个嘛，就说来话长了……”

“你俩到底什么关系？”

傅祯元摸摸鼻子，无比真诚地撒谎：“老板你信我，我俩真的没关系。”

“……”我信你一个鬼。

带着暗度陈仓的助理去了VIP候机室，魏之宁本着兴师问罪的目的，快步走到白礼生跟前站定，对方抬起头，注意到他的表情，不疾不徐道：“怎么了？”

魏之宁开门见山：“你跟傅祯元是不是认识？”

白礼生眉毛一扬，似笑非笑地说：“这都被你猜出来了？”

魏之宁面色一凛，语速飞快道：“你俩真认识？你这是干什么？往我身边安插眼线？”

“天地良心，这真不是我安排的。”白礼生悠悠地说，眼神澄澈，表情无辜。

不远处正盯着他俩的傅祯元看到魏之宁投过来的审视般的目光，不禁打个哆嗦，拿起手边的杂志挡住了脸。

“你俩到底什么关系？”魏之宁又把炮火怼向白礼生。

“他是我表弟。”白礼生回答得坦荡，倒是叫魏之宁一愣。

“表弟？”

“对。”

“可他明明是赵奚瑶介绍给我的助理，怎么可能又是你表弟？”

“这我就不知道了。”白礼生一摊手，“我总不能什么都知道吧，魏老师，我不是那么神通广大的人。”

魏之宁张嘴还要说什么，大周捧着两杯咖啡走过来，在白礼生眼神的示意下先递给了站着的魏之宁。

“……”拿人手短的魏之宁只好暂时闭嘴，走到白礼生右手边的位置前坐下。

“反正，这个人我不要用了。”他喝了口咖啡，接茬道：“既然是你表弟，你自己领回去吧。”

“你这人……”白礼生哑然失笑：“我都说了不是我安排的，因为这个你让人把工作丢了，良心不会不安吗？”

魏之宁幽幽道：“他开特斯拉上班，我一个坐地铁的，我良心不仅不会不安，还倍儿爽。”

“……”

白礼生顿了顿，说：“那从今天开始，他不再是我表弟，我回头就把他微信删了，以后他的身份就是你的助理。”

“……”

下了飞机，L市也是个艳阳天，棉絮一样团团的白云笨拙地飘在湛蓝的空中，让人想起了小时候吃的棉花糖，柔软甜腻。

第二次跟白礼生一起出行，魏之宁身边多了个傅祯元，帮他推行李递东西，伺候人的活干得倒是得心应手，熟练到让魏之宁以为他来之前是不是进行过岗前培训，不然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怎么还会干这些活。

出了VIP通道口，赵泽宇安排过来接应的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那位贴身助理也在，看出来确实相当重视。那人毕恭毕敬地迎上来跟白礼生打招呼，轮到魏之宁的时候，收起谄媚的表情姿态倨傲地朝他小幅度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过了。

魏之宁知道自己这是沾了白礼生的光，可那助理看他的眼神着实让他觉得想笑，赵泽宇不喜欢他关底下干活的人什么事，何必无缘无故偏要跟人结仇呢。

第29章 “师兄，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赵泽宇的这部剧叫《青崖》，且放白鹿青崖间的青崖，主角就叫沈青崖，顾名思义是个大男主题材。其故事线恢弘庞大，涉及到江湖和朝堂两个部分，魏之宁参演的这个男N号师弟的角色，就只有江湖篇的戏份。

拍摄的取景地选在了某座5A级雪山旅游景点，下榻的酒店正好坐落在山脚，画布一样湛蓝的天空下，新中式风格的黑白色调建筑物映衬着远方绵延不绝的巍巍雪山，风景可谓是壮阔秀美。

来接他们的车将人送到酒店，赵泽宇晚上在这里摆了个接风宴，据说不止有他们，女一号跟其他几位配角也都已经先行抵达。

魏之宁跟白礼生在前台登记入住，旁边突然传来一道颇为熟悉的女声：“嗨，又见面了。”

两人同时循声看去，居然是林千千。

“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她露出失望的表情，嘟了下嘴，花一样的脸庞娇俏甜美：“我还专门让赵编跟你们保密呢。”

魏之宁内心确实是有些惊讶的，因为先前听到风声女主并不是她，而是另一位跟她风格迥异的三金视后。他对林千千本人及其背后的经纪团队了解不深，能截胡视后资源的，看来也不容小觑。

白礼生从前台手里接过房卡，扭身塞给魏之宁，这才把目光转向她，表情无波无澜，跟她打了个轻飘飘的招呼：“你好。”

林千千眨了眨眼，一张瓜子脸端的是美艳绝伦，倒也没显得特别失落，乌黑浓密的大波浪被她团在手里往肩后一甩，潇洒道：“好吧，看来真的不惊讶。还好早知道你不喜欢女人，否则自信心都给打击完了。”

她的这一动作，引得酒店大堂里路过的几名男士齐齐定身把目光投射过来，眼中包裹着不言而喻的色彩。不得不承认，女主选了美艳出圈的林千千，《青崖》这部剧首先在颜值这块，就已经秒杀掉了同期一系列的对打剧。

“不止我哦。”却听她煞有介事地又说：“我刚还碰到陈思维了呢，你们猜，他要试哪个角色？”

她顿了一秒，耐不住性子朝白礼生的方向努了努嘴，娇声娇气道：“哎呀，就男主师弟的那个角色啦。”

只剩下两个人的电梯里，白礼生转头问站在身旁的魏之宁：“有信心吗？”

“有啊。”魏之宁点头，认真地说：“就怕到时候会得罪了陈老师。”

白礼生勾了下嘴角：“你虚心点吧，陈思维毕竟是科班出身。”

“知道了。”魏之宁扬起下巴看向他，笑眼弯弯：“我还想跟白老师演对手戏呢。”

“嗯。”白礼生蛮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也想。”

晚上的饭局果然见到了陈思维，他似乎已经知道了跟魏之宁撞角色的事，敬酒的时候专门跑过来，阴阳怪气地说着魏老师请多指教。

魏之宁笑笑，把酒敬回去，想着毕竟是对手，对方剑拔弩张些可以理解。

结果陈思维见他这样客气，以为是怕了自己，眼神瞟到不远处白礼生身上又收回来，嘴角挂上不怀好意的笑，凑过来低声开玩笑说：“好老弟，听哥一句劝，你都攀上白礼生了，还跟我争什么。回去吹吹枕边风，随便让白导给你个角色，不比在这小庙里翻腾要强多了？”

魏之宁笑意凝在嘴角，顿了顿，慢条斯理道：“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陈老师既然这么想，”他朝白礼生的方向示了个意，眼波流转中迸射出冰冷的光：“为何不自己上呢？”

“你——”陈思维果不其然被激怒，阴恻恻地剜他一眼，扭头走掉了。

“傻逼。”魏之宁冷冷地朝他的背影吐出两个字。

他把杯中酒一股脑喝下去，试图冲刷掉胸腔里升腾起来的一股躁郁的浊气。

“跟陈思维聊什么了，把你气成这样？”白礼生走过来拿掉他手里的红酒杯，目光平静地看着对方因酒劲儿上头而微微发红的脸颊和眼角。

“还能聊什么。”魏之宁俊秀的脸上满是阴霾，“那个傻逼……”

白礼生淡淡道：“知道他是什么人还跟他置气，对方的目的不就达到了。”

“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不要跟傻逼一般见识。”魏之宁幽幽道：“后来我发现没用，傻逼最傻逼的地方就是他们往往不知道自己很傻逼，反而自得其乐，所以与其放任自流，不如以牙还牙。”

白礼生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是配角试戏，魏之宁接到通知要他下午五点过去。

他那个角色说是男N号，也不至于这么靠后，这样明显不合常理的安排，就不知道究竟是赵泽宇的意思，还是他那助理的故意为之。

等他去的时候，屋内坐了五六个人，赵泽宇的脸色明显已经带上了疲惫，挨着他右手边坐着的一个人正侧头跟他低声交谈。两人听见进来人的脚步声，赵泽宇坐直身体，撩起眼皮轻飘飘地瞥过来，干起了导演的活：“开场白就不必了，第56场，陆青书跟他师兄那段，开始吧。”

陆青书是魏之宁要演的角色名，第56场，正是陆青书被师兄化去功力，绝望之下跳崖自戕那段。

这段戏里要求人物的情绪要在层层递进中加码，到最后的极限爆发，可以说是陆青书这个角色在剧里最有看头的戏份，但也是最不容易在试戏的时候完美展现出来的。

“你。”赵泽宇随便指了个旁边的男艺人，“去跟他搭戏。”

对手戏之所以称之为对手戏，双方自然是需要相互影响和相互成就的，两个人需要感情上的交流，因为对于戏中的人物来说，彼此的情绪是刺激出来的，不是演出来的，这是其一；其二，若对方完全接不住戏，还会让你当即酝酿起来的情绪瞬间垮掉。

赵泽宇随便指派一个男配角来跟魏之宁搭戏，摆明了就是想考验他，或者，说得更不好听一点，就是想刁难他。

如果魏之宁是科班出身，那完全可以用技巧应对，但又未免会落入生硬死板的套路里面，把人物演出脸谱化的感觉，显然更不是赵泽宇想要的。

那位面生的男艺人走上前，跟魏之宁简单打个招呼。

魏之宁低头深呼吸一口气，再次抬头，眼神慢慢覆上哀恸的色彩。

情绪转变之快，让对面的男艺人蓦得一愣。

他压低声线让嗓音变得沙哑无力，又隐隐透一点微乎其微的希冀，缓缓地抬眼看着面前的人，轻声问：“师兄，你真的要杀了我吗？”

男艺人怔了一两秒，才想起来接词：“我不会杀你。”

眼中那微乎其微的一点点希冀，因为这句话慢慢蔓延开来。

“我若今日杀了你，是欺凌弱小，有辱师门教诲。”

“陆青书”扯了下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说得好，我这样的人，也不必脏了师兄的手。”

“你生性卑劣恣睢善妒，今日沦落至此，是我这个当师兄的过错。”

“陆青书”听了这话，突然激动起来，他冲上去拽住面前人的衣领，眼眶通红地瞪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一字一句地说：“我当如何，与你何干。”

这句话说完，仿佛卸去了浑身力道，他垂下双臂，踉跄着后退半步，目光仍灼灼地盯着对方的脸，从嗓子眼里发出两声像是要笑又像是哽咽的声音：“……你早已不再是我的师兄。”

不远处的赵泽宇缓缓正色，身体前倾，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

“你若这样想，也罢，今日我便废你武功，就当是替师父他老人家清理门户，也保得一方百姓安宁。”

“陆青书”低着头，双肩因为这声大笑而微微抖动，“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他扬起下巴，嘴角还噙着笑，望着不远处的人：“来吧，师兄。”

“卡。”

魏之宁跟男艺人收拾好情绪，转身看到赵泽宇面沉如水地走过来，眼底藏着愠怒：“你看过完整的剧本吗？”

魏之宁对视着他的眼睛，如实回答：“看过。”

“那你演的是什么？”赵泽宇突然暴跳如雷，语气激烈地批判道：“这压根就不是我笔下的陆青书！”

猝不及防的这一遭，不止魏之宁被吓一跳，连旁边那位男艺人也心有余悸地往后面悄悄挪了一小步，避免池鱼之殃。

“泽宇啊，”那个状似导演的人起身走过来，笑眯眯地说：“你还是这么较真，编剧有编剧的想法，演员也可以有演员的理解嘛。我倒是觉得，这个小伙子演得不错。”他转向魏之宁，和善地问：“你不是科班出身吧？我看你表演完全没有用到任何技巧，但要表达给观众的情绪确实传达到了，这种表演方式演员是最累的，他容易出不了戏。”

魏之宁微怔，对方直直地看进他的眼睛里，然后说：“你看，现在情绪还在里面。”

“行了。”还没等魏之宁说话，赵泽宇摆了摆手，眼睛看向别处，烦躁道：“你走吧，下一位。”

魏之宁心下一沉，思绪凝滞半秒，没控制住地脱口而出：“赵编，这是没通过的意思吗？”

“这个角色不适合你。”赵泽宇狭长的眼睛斜睨过来，冷冷道：“你换其他的吧，别说我没给过机会。”

“泽宇啊，我觉得他挺好的。”导演冷不丁又插话进来，仍旧站在魏之宁这边，面目含笑，语气却坚定得很：“能把一个小配角的情感波动演得这样出彩，他很有悟性，是个好苗子。”

赵泽宇脸色微青，瞪着他道：“刘导，你非要跟我唱反调不可吗？”

“你还是这么个驴脾气，我是为自己的戏负责。”刘导态度四平八稳地说：“陈思维演的陆青书是合格的，这个角色在他的演绎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反派，但是他不同，他显然对角色有自己的理解。”

刘导朝魏之宁递去一个温和的眼神，又转向赵泽宇，摊手道：“当然，如果你固执己见地非要选陈思维，那我只能说，这部剧会失去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看点。”

魏之宁离开试戏的房间走到电梯口的时候，白礼生的微信仿佛有心电感应般适时地发了过来。

——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