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驯 第26章

作者:蒋蟾 标签: 近代现代

“嗯。”白礼生答应得很好,转头又给他剔了块鲜嫩的鱼肉递过去。

“你别忙活了,我都赶不上吃了。”魏之宁用手护着面前的碗,“你自己吃。”

白礼生:“我不吃鱼。”

“放屁,上次一起吃饭,我明明见你把面前那盘鱼肉吃了一大半。”魏之宁摆事实讲道理。

白礼生莞尔:“你观察我?”

“……”

“我确实没什么忌口,除了动物内脏,其他都可以。”

魏之宁夹菜的手顿在半道上,神色窘然:“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下次一起吃饭,给你点菜做参考。”

“……”

白礼生轻柔恬静的目光落在魏之宁脸上,重若千钧般,压得他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连忙岔开话题道:“所以这些菜到底是哪儿来的?”

白礼生声音隐隐像是带着笑意:“看来你很喜欢?”

魏之宁品出他话里有话,疑惑道:“什么意思?难不成……”他重新扫了一眼面前色香味俱全的这一桌美味佳肴,表情渐渐变得难以置信:“……这是你自己做的?”

白礼生轻笑一声,悠悠然道:“你倒看得起我。”

“那这是?”

“我妈做的。”

这句话的威力并不亚于方才,魏之宁猛地抬头,一脸震惊:“你妈?”

“惊讶什么,不信我妈会做饭?”

“当然不是。”魏之宁摇摇头,不确定地说:“你刚下飞机,这些,难道是你专程从B市带过来的?”

“也不算专程,我爸他们那个剧组转场,正好也要来L市,我跟他们的包机过来的。”

魏之宁低头咬着筷子,听着对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内心惶惶无措,不晓得该用怎样的表情去应对。

白礼生这是在干什么?费这么大劲头给他带顿饭,还是他妈亲力亲为做出来的,甚至特地把这些都点明了摆在他眼前,仿佛就在告诉他说,你看,我对你这个人很上心的。

他并不迟钝,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对方在日复一日的接触中,逐渐表现出来的对他过于明显的亲近和试探。

可是,问题又来了,白礼生这样做究竟图什么?

如果说是为了帮季冰打探消息,其一,他早就跟谢嘉琪切断了一切联系,那个女人也不会把自己的行踪告诉一个用完即弃的棋子;其二,白礼生是谁?以自己目前对此人性格的粗浅认知,对方应是不屑于跟他这样一个小人物玩这种画蛇添足的迂回游戏。

若非这一层原因,若是单纯为了他这个人,魏之宁就更加迷惘了,自己身上又有哪一点能够入他白礼生的眼了?还是真如袁瑞所说那般,因为失恋过一次,所以就垮了颓了,自暴自弃了,饥不择食了?

“在想什么?”

魏之宁恍惚一瞬,回过神说:“在想阿姨怎么会做L市菜的,还做得这么好吃。”

“你要是喜欢,”白礼生语气平淡地发出邀请,“回B市可以来我家做客,顺便问问我妈这个问题。”

魏之宁心跳漏了半拍,表情微微愣怔,半晌,扯开嘴角笑得勉强:“……这就不必了吧。我一个外人,非亲非故的,怎么好意思登门打搅。”

白礼生清亮深邃的眸子盯着他的脸看,直到将对方看得脸颊发烫,匆忙拿起筷子低头夹菜,试图掩饰心头乍起的慌乱无措。

头顶布景的暖黄灯笼不动声色地将光晕尽数倾泄下来,一片沉默中,只听见碗筷的清脆撞击声,魏之宁感觉出气氛被自己弄得有些僵,犹豫片刻,复又开口说:“白老师,我刚刚那话没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我误会什么。”白礼生淡淡地说:“何况,你也不是第一次拒绝我。”

魏之宁急切又懊恼的表情在头顶灯光的映照下一览无余:“我不是拒绝,我只是,我——”他我了半天,舌头跟牙齿打架,硬是说不出一句觉得妥帖的话。

“你已经拒绝了。”白礼生温和的声音不紧不慢:“当然,我只是随便问问的,你不愿意就算了。”

“不,你听我说,我没有……不愿意。”他几乎是咬着舌头艰难地说出来,一瞬间甚至不敢抬头看着对方,“我不想让你误会,觉得我拒绝你是因为讨厌你。不是的,我一点都不讨厌你。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觉得白老师并不像外界传闻中那样的高冷和难以接近,相反,你其实是个很好很温柔的人,真的。”

白礼生定定地看着他,目光幽深沉静却非常专注:“……所以,这些才是你的心里话?”

魏之宁呼吸一滞,方才不管不顾地一股脑儿说完,此刻发热的大脑渐渐冷却下来,才开始慢慢后悔。

为什么要说这些呢?为什么要把这些暧昧不明,解释不清的话宣之于口?

可如果不说,他好像是真的会怕白礼生因此疏远自己,因为他不知好歹的拒绝,那样他会受不了。他在这一瞬间突然就意识到,在自己内心极度渴求,却又无数次推翻的那个念头。

他发现自己,渐渐开始离不开眼前的这个人了。

“我……”他再次词穷,干涸凝滞的大脑如同宕机一般。

“你不用想太多。”白礼生缓缓道:“有些事情并不复杂,是你给自己套了个网困在里面。”

他把作茧自缚说得这样委婉,显然也看懂了魏之宁到底在纠结什么,这样的认知却让魏之宁更加的局促窘迫,如同扒光了衣服被迫裸奔一样,他就不该在跟白礼生的对话中情难自抑,掉以轻心。

“我吃好了。”他放下筷子站起身,根本不敢再去看对方的眼神,怕一个不小心又被窥探出把柄。

丢盔卸甲的感觉很糟糕,他还不想这么早就失去分寸。

“嗯。”白礼生平静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回去早点休息。”

“好。”魏之宁声音细如蚊呐:“谢谢白老师的款待。”

说罢扭转身,脚下步履飞快,半路被祝蓝瞧见,哎了两下都没叫住。

“宁宁怎么跑了?”祝蓝快步走过来,白礼生也已经站起身,一边收拾冷菜残羹一边不紧不慢地说:“他先回去休息了。”

祝蓝歪头看着他的动作,若有所思:“你俩这弄的,怎么跟别扭小情侣谈恋爱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祝蓝听见白礼生轻飘飘地叹了口气。

等她定睛去看对方的表情,那张冷静自持的俊脸上,却半分端倪都瞧不出。

大周过来帮忙收拾剩下的东西,白礼生用湿巾擦了擦手,转头问仍站在原地的祝蓝:“你还不回去?”

“回啊。”祝蓝大大方方道:“本来想等小师弟吃完一起走的,谁知道你给人吓跑了,我只好孤家寡人了。”

白礼生睨了她一眼,眼神格外冷冽。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祝蓝头皮一紧,打着哈哈讪笑道:“那我先走了,白老师明儿见。”

作者有话说:

来更文!

第32章 来自师兄的肯定

时间走到六月下旬,L市的天气也开始释放出骤雨绵绸的讯号,《青崖》剧组不得不加快了拍摄进度,熬大夜成了家常便饭,剧组上上下下从演员到幕后,个个都绷紧了神。

这天等戏的时候,祝蓝又惯例去找魏之宁,半道上被林千千叫住,旁若无人地调笑:“祝蓝你怎么老跟魏之宁黏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在剧组偷摸谈恋爱呢。”

“喂!不要乱开玩笑好不啦。”祝蓝嗔道:“我们俩这纯粹就是姐弟情。”

林千千掩嘴轻笑,声音仿佛银铃般清脆动听:“千万别,你这边姐呀弟呀的,又这么黏糊,回头让人误会了,小心引火上身。”

祝蓝:“误会什么,谁误会?我怎么听你这话里有话呀。”

林千千意味深长地朝魏之宁投去一瞥,走过去凑到祝蓝耳边悄声嘀咕。

祝蓝慢慢睁大眼睛,捂着嘴惊讶地看向魏之宁。

当事人没法子装聋作哑了,索性站起身想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呀。”林千千喜笑颜开地望向不远处:“白老师过来了。”她说着挽起祝蓝的胳膊,亲密无间道:“走走走,咱俩赶紧给人腾地方。”

“……”

白礼生一身素白锦袍,青玉发冠高高竖起,眉眼鼻唇是一如既往的精致秀美,皮肤冷白,漂亮得仿佛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他气定神闲地漫步过来,瞟了一眼林千千和祝蓝的背影,问:“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魏之宁挠了下后脖颈,眼睛不知道往哪儿放,讷讷地说:“没聊什么……”

白礼生走到他跟前,幽深的眸子静静落在他脸上,突然伸手过来,魏之宁惊了一瞬,后退半步架起胳膊格挡。

“别动。”白礼生拽住他的小臂,体温隔着衣料传递过来,魏之宁瞬间化作炸了毛的猫,甩了一下没甩开,色厉内荏地瞪着他:“你干嘛,别动手动脚的。”

结果下一秒右眼乍起一阵刺痛,像是有异物落在了眼珠上,他慌忙低头,下意识要用手去揉。

“说了让你别动。”白礼生叹了口气,拦住他的手不让他揉眼,招呼旁边待命的傅祯元:“有眼药水吗?”

傅祯元扯了下嘴角,犯错似的绞着手指,心惊胆战地摇了摇头。

白礼生扭头去使唤大周:“把眼药水拿来。”

一番手忙脚乱后,魏之宁右眼里的异物终于被冲刷出来,眼球却红得像刚哭过一番,连带着眼睑都有些肿。

“完了。”他对着黑屏的手机屏幕观察着自己的眼睛,叫苦不迭:“待会儿该被导演骂了。”

“拿冰袋敷一下。”白礼生沉静的声音带着定人心神的效果,“过会儿把你的戏份往后挪挪,别紧张,没事。”

魏之宁听话地点点头,低声细语:“谢谢白老师,还好有你。”

白礼生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是受用,接过傅祯元小跑过来递给他的冰袋,掂了掂说:“太凉了。”

“不凉。”魏之宁浑不在意,伸手欲拿。

白礼生避开他的爪子,问百宝箱大周要了块毛巾,包起来后才递给他:“敷上吧。”

面对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魏之宁颇有些窘然,顿了顿才接过来,道谢的话滚到舌尖上又退了回去,怕说出来生分,又怕不说显得冒昧。

先前那晚落荒而逃的心情再次翻涌上来,杂乱无章,难以言喻。

结果没等他开口,白礼生又冷不丁问他:“这几天熬大夜,能适应吗?累不累?”

两人站在一处庭院走廊的外檐下,身后是一片巨大的灌木丛,低垂的天幕扯着初夏的火烧云,晚霞收了个绚烂的尾巴,黑夜慢悠悠地晃了过来。

魏之宁右手按着冰袋敷眼,听着背后草丛里微弱的虫鸣,心情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想了想,才回答白礼生的问题:“累倒是不累,就是每天等戏太久了。不过趁这个机会,也可以多跟前辈们学习,还挺好的。”

他从自己的声音里听出了诚恳和宽慰,不知道落到对方耳朵里会被解读成什么。

“嗯。”白礼生不紧不慢道:“论演戏我也是新人,帮不上你什么,导演说你很有潜力,说不定到时候还要向你学习。”

魏之宁低头踢了一脚石子,乳白色的鹅卵石骨碌碌一路滚进了对面的草丛中,不见踪影。

他说:“你是唱而优则演,总有一项拔尖的,我现在还找不到自己的路,更不知道前方在哪里。”

白礼生颇为意外地转头看他一眼,然后笑了笑说:“欲速则不达,当下的时间里,做好眼前的事就够了。”

“我知道。”魏之宁点点头,冰块刺激着眼珠有些微痛,他却不想拿下来。因为这样就有借口不用转头去看白礼生,不用在意此刻他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发生什么事了吗,让你突然这么迷茫?”

魏之宁顿住正漫无目的踢着石子的脚,终于不得不扭头对上白礼生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