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驯 第28章

白礼生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浅笑，隐隐还透着欣慰的感觉，对傅祯元说：“行，那你去吧，你老板那份就不用了。”

话音刚落，他干脆利落地收回视线，当着人的面把车窗缓缓地升上去。

傅祯元回头，冲着渐行渐远的车屁股嘀咕一句：“什么人呐这是。”

第34章 撑腰

白礼生从车上下来，踩着松软的泥土地往片场方向走，大周跟小石跟在他身后，还有拖着化妆箱的御用化妆师袁瑞。

“来这么早干嘛？” 一大早被薅起来，袁瑞满面写着低气压，打个哈欠拍了拍嘴，“我说——”

几步之外的一处演员化妆间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慌慌张张跑出来个女孩，一眼瞅见他们，如同遇见救星般的，一边跺脚一边急道：“唉呀，白老师！你快来，陈老师跟魏老师在里面快打起来了！”

被打断了话茬的袁瑞一脸复杂又震惊的表情，不等他反应过来，身旁一阵衣带风，眨眼间白礼生已经快步朝化妆间走了过去。

大周跟小石使眼色地跑过去，赶在白礼生前面拉开门。

室内，陈思维正揪着魏之宁的衣领，把人抵在化妆镜前，怒气冲冲地扬起了拳头。

白礼生神色一凛，大周心领神会，迈着稳健的步子大步流星走进去，陈思维同他那位助理听到动静齐齐转头，还不等他俩看清楚来人是谁，眼前影子晃动，魁梧彪壮的大周一手一个揪着后衣领子，将二人往旁边一拽，陈思维手里还紧紧攥着魏之宁的衣服，大周见状，面色一凝，眯起眼睛狠厉呵斥：“嘛呢！给我松开。”

陈思维被当着助理和外人的面给人揪起衣领，一时间呼吸不畅，加上羞愤难忍，脸腾时憋得通红，刚要发威，扭头看清了大周的脸，瞬间褪去全部血色，肉眼可见的惊惧和恐慌浮上来，短短数秒内表情变幻无穷应接不暇，可见专业功底之扎实。

魏之宁从他手里解脱出来，站直身体，转头看到迎面走来的白礼生，眼神闪烁，片刻后收回视线抿起了嘴。

白礼生走到魏之宁身旁站定，目光由上至下在他身上逡巡一圈，确认对方没事，看着他问：“怎么了？”

魏之宁理了理被揉乱的衣领，低头不看他，语气平静无波地说：“没事。”

“白老师，你听我解释，我——”陈思维慌忙开口，急赤白脸的样子完全看不到几分钟前嚣张跋扈的气焰。

“没问你。”白礼生打断他，语调淡淡的，听在陈思维耳中，却如同浸了冰一样透着骇人的森寒。

妆发妹子此刻也重新进了屋，还颇为贴心地把门从里面锁上。

“到底怎么了？”白礼生静静地看着魏之宁，注意到对方露出在外面的一截细嫩莹白的脖颈上，横着一道拇指宽的红痕，刺眼得紧。

约莫等了十几秒，空气中漂浮着凝结成冰的气氛，妆发妹子悄悄挪到墙根处安静看戏，陈思维的助理趁大周不注意，已经悄默声地躲了八丈远，将自家主子丢在了危险地带不闻不问。

陈思维面无人色，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仅仅只是想给魏之宁那小子一个痛快的教训，却让惹不起的白礼生抓了个正着。可这里明明是配角化妆间啊，他是算准了白礼生不应该也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才下手的。

然而如果他足够聪明，其实这一点很容易联想到，但是陈思维并不，他愚蠢自负，且只看眼前得失，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句话在他的人生哲学里压根没有。

“我没事。”魏之宁忽闪着睫羽，扯出一个风轻云淡的笑，然后转向陈思维，看着他错愕无比的那张脸，忍着内心翻涌起来的恶心，冲他笑了笑说：“抱歉陈老师，是晚辈言行有失，惹你生这么大的气。我在这里当着白老师的面跟你道个歉，以后还要在一个剧组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希望陈老师能宽宏大量，原谅晚辈这一次。”

陈思维彻底懵了，见了鬼似的瞪大眼睛看着魏之宁。

他身后的大周紧锁眉头，用浑厚有力的臂膀撞了下他的后背，粗声粗气道：“给个反应啊。”

陈思维这才如梦初醒般的，三角眼里迸射出欣喜若狂的神色，走过去抓起魏之宁的手，油腔油调地说：“哎哟你看，也是我这个做前辈的脾气太暴躁，不应该为着你一两句不懂事的话就着急上火。既然你道歉了，那这事就了了，也让白老师心里有个数，这就是个误会，大误会，是不是，魏老弟？”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大周硬邦邦地接过话：“动手打人的是不是你？要道歉一起道，少搁这儿整这些虚的。”

陈思维僵住，回头看了一眼大周，对方宽广的胸肌加上一米九的个头，脸色黑如李逵正瞪着他，吓得他缩了下脖子，转过来接着对魏之宁说：“行，今天也是哥哥我莽撞了，也跟你道个歉，希望魏老弟能原谅哥哥这一次，就像你说的，以后大家还要相处，今天这事过去就翻篇儿，往后还是好兄弟好同事。”

“陈老师倒也不必叫得这么亲热。”魏之宁抽回手，扭转身从化状台上抽出一张湿巾纸，当着他的面把刚刚被人碰到的地方擦了擦，然后说：“我家里我最大，没有哥哥，我妈也不想认干儿子。陈老师喜欢给人当儿子当孙子的，还是找别人去吧。”

陈思维脸上肌肉微微抽搐，明显在强忍着不发作，最后还是得赔上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看向白礼生说：“魏老师牙尖嘴利，我说不过他，白老师你看今天这事，就算过去了吧？”

白礼生眼角扫他一眼，给了大周一个示意，对方接受到信号，松开还架着陈思维臂膀的手。

“你先出去吧。”

陈思维活动着被折得生疼的胳膊，白礼生一句话，如同赦免了大罪般的，慌忙点点头，快步朝门口走去。他那助理紧随其后，走过去帮他扭开门，因为手抖还扭错了方向，被陈思维从后面踹了一脚，气急败坏地啐了一口：“不中用的玩意。”

等那俩人离开化妆间，妆发小姑娘看气氛不太对，溜墙根儿也推开房间门闪身出去了。

“老板。”一直不说话的小石终于开口，从背包里掏出一瓶挫伤用的药膏，递过去说：“你给魏哥涂一下吧，脖子，还有他后腰那里，我看他刚刚一直揉来着。”

言罢跟大周使个眼色，“我们先出去了。”

等房间里彻底只剩下白魏两人，白礼生转过身体，面对面站在魏之宁面前，对方跟他对视片刻，沉默着低下头，把手里刚刚用的湿巾纸团巴团巴，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落针可闻的静谧空间里，白礼生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摁在对方的颈窝处，大拇指摩挲着那处伤痕，温和地问：“疼吗？”

魏之宁嘴唇翕动，等了几秒钟才从他嘴里飘出两个字，声音带着掩不住的倔强和委屈：“不疼。”

“怎么突然跟陈思维闹起来了？”

“我本来就跟他有仇。”魏之宁咬了下下嘴唇，“你不是知道吗？”

“那也不至于打起来。”白礼生问：“是他又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白礼生感觉到手掌下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很轻微，却还是被他觉察到了。

“他一向嘴贱，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很过分。”

白礼生见问不出什么，嗯了一声，然后说：“好了，不气了，你坐那儿，我给你上药。”

魏之宁顿时显出几分抵触，表情不太自然地说：“不用，我自己来。”

“脖子上能自己来，后腰那儿能自己来吗？”

魏之宁被堵得双颊一红，在白礼生目光灼灼的注视下，终于抵抗不住，一把从他手里抢过药膏，神色慌乱道：“我又不是没助理，怎么敢使唤白老师。你快去上妆吧，我让小元子帮我弄。”

被使唤去买早餐的傅祯元半个多小时后满载而归，这时候化妆间里已经陆陆续续进来了不少人，互相打招呼问安，彼此间不走心地聊着各种圈内八卦或奇趣要闻，在组里朝夕相处一个多月，逐渐也都混熟了，还有趁没轮到自己坐沙发上组队打游戏的，气氛逐渐热络起来 。

魏之宁坐在靠角落的位置，早上那位目睹了他跟陈思维一番争执的妆发师姗姗正在给他描眉。女孩睁着圆圆的杏眼，纤细轻柔的指头轻触他的眉骨，感叹道：“你骨相真好，我一直觉得骨相好的人气质更胜一筹，而且美得更有冲击感。圈内骨相顶好的艺人掰开指头数其实没多少个，白老师自然不用说，还有谁我想想。”

姗姗描完眉最后拿起粉刷补粉，手和嘴没一个闲着的，继续道：“男明星我其实化的不多，女明星里面盛心月，沈清都不错，哦对，我曾经在我老师那儿看到一张海报，很有些年代了吧，是位据说已经去世的影后，也是老师曾经的老板，那骨相是真的顶级。”她边说边慢慢停下动作，仔细端详一番魏之宁的脸，然后说：“我说怎么你的脸总是给我一种熟悉感，你这五官，还有下巴棱角，鼻梁颧骨，跟那海报上的美人还真有七八分像诶。”

“老板！”傅祯元冲进门，胳膊上挂着略一数差不多四五只超市购物袋，里面装着包子豆浆鸡蛋什么的，一圈人同时对他行注目礼，傅祯元旁若无人地径直走到魏之宁面前，对他说：“我买了差不多十个人份的，够不够？”

“够了，放那边桌子上，谁吃自己拿。”

姗姗早就饥肠辘辘了，被打断了话茬也顾不上继续聊天，快速给魏之宁的妆收了个尾，饿虎扑食般冲了过去。

傅祯元把袋子往桌上一搁，几个跟魏之宁相熟的男演员纷纷起身过去翻起了袋子，拿完之后朝魏之宁的方向示了个意表示谢谢。

傅祯元拉了把椅子坐在魏之宁旁边，看他摆弄着手机，冷不丁地问：“老板，你早饭吃的什么？”

魏之宁奇怪地看他一眼，说：“白老师带的美式，还有鸡蛋跟水果。”

“啊？”傅祯元撇了撇嘴，“他这是虐待你吧，吃这么少能行吗？”

“小元子，我是个艺人，控制身材可是一门必修课，你懂不懂？”

“不懂。”傅祯元摇摇头，“当演员真要命，啥也不能吃，还得起早贪黑地拍戏，我是干不来这个。”

“干啥不苦。”姗姗走过来，打了个饱嗝，拍着胸口顺气说：“演员起早贪黑拍戏，我们这些后勤也得起早贪黑地待命，甚至起得比演员还早。遇到好脾气的，就像魏老师这样，身体操劳但是心情好，遇到脾气不好的主，甩脸子撂挑子的，受累还受气，吃力不讨好。大家都是出来挣钱的，哪有那么容易。”

魏之宁拿剧本拍了下傅祯元的脑袋，老神在在地说：“听见没有，以后不要随便把苦挂在嘴边，非但得不到同情，还只会惹人笑话。”

傅祯元抓了抓后脑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放在腿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魏之宁低头一看，是赵奚瑶发来的语音通话。

这个点儿，赵奚瑶突然找他，想必有什么要紧事。

他站起身，对傅祯元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出了化妆间，魏之宁快步走到一处僻静的竹林后面，接通了电话。

“宁宁，果然让你赌对了呀。”赵奚瑶声音难掩兴奋，听得魏之宁心头一跳，“怎么？”

“陈德林又找我了，给我一个地址，让我传话给你，他下周约你在这个地方见面。”

“什么地方？”

“我查了下，是个会员制的茶馆，不过在B市，所以还是得等你回来，你们剧组要在L市待多久哇？”

魏之宁沉吟片刻，问：“他说下周几？”

“他还没说。”赵奚瑶听出他的意思，试探着说：“实在不行，你跟剧组请个假呗。”

“你先问他下周几，我这边才好跟人请假，总不能请一周的假回去干等着吧。”

赵奚瑶从善如流：“好的呀，我再问问，等我消息。”

第35章 戏中戏，暧昧？

上午九点钟刚过，剧组全部准备工作就绪，演员到位，刘导跟现场副导也早就端坐在摄像监视器后面，神采奕奕地翻看着今天这场戏的台本。

魏之宁化好妆换了戏服，跟着其他几名男配一起按照副导的指挥站位。不消片刻，就看到白礼生从对面走过来，玄色劲装白玉束发，高耸的马尾上坠着金线流苏，眉眼清隽，丰姿冶丽。明明是江湖侠客的打扮，扑面而来的却是一股子霞姿月韵的华贵气质，倒像个游戏人间的闲散王爷。

按照剧本上的暗线，沈青崖确实是当朝先祖流落在民间的遗孤，如今在位的圣上，是他素未谋面的小叔叔。

身旁的几名男配的视线跟着魏之宁一起齐齐落在白礼生身上，挨着魏之宁站的那位撞了撞他的胳膊，低声感慨：“真他娘的帅啊，我要是个妹子我都想嫁给他。”

“……”

“宁宁。”祝蓝从另一条道上快步走过来，她今天杀青，最后的戏份就是为了替男主沈青崖拦下同门暗算，被人一剑刺穿了后心，躺在男主怀中香消玉殒。

而那个暗算男主的同门，正是二人的小师弟陆青书。

“师姐。”魏之宁乖巧友善地跟她打招呼。

祝蓝毫不避讳地伸手掐了下他的脸，笑着说：“小师弟，今天这场戏拍完，师姐我就杀青啦。”

魏之宁恰到好处地笑了笑：“那就提前祝师姐杀青快乐了。”

“还挺舍不得的。”祝蓝哈哈一笑，转头看向白礼生的位置，调侃道：“不过临走前能被白礼生抱一下，此生无憾咯。”

闲话完，副导高喊着演员各就位，灯光摄像录音设备一应俱全，场记打板，正式开拍。

主镜头由远景切入，定格在布景中央的男主沈青崖，祝蓝饰演的师姐女二，以及与两人对峙的一干同宗弟子身上。

“师姐。”陆青书眉目如画，身形秀颀，笑起来好看得紧，让人几乎忘记他是个心怀叵测的奸诈之徒。他抬脚走到师姐面前，声音清亮柔缓：“你若现在回头，我可饶你一命。”

“陆师弟。”女二美目含嗔，满脸的失望和难以置信，质问他道：“此番走漏风声，是不是你告的密？”

陆青书轻轻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无限惋惜地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师姐，”他慢条斯理地说着，把目光调转，落在了几步之外的沈青崖身上，粲然一笑：“还有师兄，师尊有令，命我等在此守株待兔，一旦发现你二人踪迹，可不必回禀他老人家，将你们就地格杀，清理门户。”

“你！万没想到，你竟有如此狼子野心！”女二怒不可遏，挽了个剑花，直冲陆青书的面门而去。

陆青书仰面疾退，垂在腰间的手趁其不备，掌心翻转，祭出数根毒针，那毒针在半空中自成阵型，朝着女二的奇经八脉簌簌飞去。

“小心！”一声清喝，沈青崖脚下生风，闪身去拦，女二瞪大了眼，瞳孔中印出迎面而来的数枚毒针。下一刻，眼前衣袂翻飞，身体被人从后拽住，拦腰提起，耳边铮铮数道音落，她腾在半空，又被沈青崖抱着稳稳落回地面。

“陆青书。”沈青崖将女二护在身后，目若寒星，看向几步外的师弟，冷冷道：“她是你师姐，你连她都要杀？”

“师兄，话不能这么讲。”陆青书清凌凌的眼睛看过来，无辜的表情仿佛稚童，“我杀她是因为她执迷不悟，事到如今还不肯悬崖勒马。哪怕今日不是我，换作其他任何本门弟子，也会做出同我一样的选择。”他转头看向同门的数位师兄弟，微微一笑，“你们说，是也不是？”

“对！”一名同门弟子激愤高喊：“恶徒沈青崖，欺师灭祖，背信弃义，罪大恶极，我等拼死一战，誓要将你斩杀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