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驯 第37章

作者:蒋蟾 标签: 近代现代

白礼生从收纳袋里拿出毛巾和洗漱用具,转身撞上还没来得及收回的魏之宁,小动作被当场抓包,人还保持着手掌举在头顶的架势,正瞪大眼睛看着他。

“……”

他笑了笑,嗓音低徊中揉着磁性,欺身上前在对方额上亲了亲,轻声说:“别闹了,洗脸刷牙去。”

被亲懵了的魏之宁晕晕乎乎地换好睡衣,又晕晕乎乎地去洗脸刷牙,重新回到房间时,白礼生正屈腿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低头刷着手机。

头顶瓦数不高的灯泡照出一室昏黄,白礼生的手机屏幕则开到了最亮,炫目的光线从他纤长的睫羽一路往下,顺着挺拔的鼻梁蔓延至下颚,打了个滚,又沿着山峦般醒目的喉结钻进了睡衣领子里。

魏之宁的视线被那道光线牵引着一路看进对方的领口,反应过来打心眼儿里觉得自己这行为不活脱脱的色狼么,于是尴尬地咳嗽一声,在对方被吸引过来的目光下,抬脚进屋走到床边。

白礼生放下手机,看着他头顶翘起的湿发问:“头发怎么湿了?”

他这一问倒叫让魏之宁想起自己方才的糗事,院里的水管年久失修,管口与笼头衔接处用生料带缠了一圈,扭得猛了水压太强,他躲闪不及被滋出来的水淋了个透彻。

魏之宁抿了下嘴,觉着在新晋男友面前丢人也不是什么大事,索性坦率道:“让院里的水管给淋的。”

白礼生站起身,拿了条厚毛巾走过去丢在他脑袋上,“擦干再睡。”

眼前一黑的魏之宁把毛巾从脑袋上扒拉下来,放在鼻子底下轻嗅了嗅,一股淡淡的山茶花味儿,也不知是洗发水还是什么的味道,白老师真讲究。

他顺势倚着床边坐下,动作潦草地擦了擦头发,然后顶着毛巾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几条新消息,解锁之后忙不迭地在屏幕上打字。

“没擦干。”白礼生在旁边提醒。

“哦哦哦,等会儿。”魏之宁盯着屏幕上周婶儿子发来的话,打字的手顿了顿,眉头微蹙,露出为难的神色。

“怎么了?”

魏之宁抬头,白礼生站在他跟前,表情疏淡,眼神柔和。

“有个长辈托我给她刚成年的儿子找份工作。”魏之宁一五一十地说:“结果她那个儿子已经有工作了,具体做什么我也不清楚,回过来她儿子那边又想让我帮忙一起瞒着他妈,就说他的工作是我给安排的。”

白礼生静静地盯着他一会儿,片刻后气定神闲地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魏之宁叹口气,懊恼道:“早知道就不开口帮这个忙了,纯属给自己找事。”

白礼生的手掌隔着毛巾揉了揉他的脑袋,淡淡地说:“不管怎么说,两个年轻人沟通起来没有代沟,更容易达成共识,如果对方还涉世未深,第一步取得信任,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魏之宁微微扬起下巴,毛巾顺着他仰头的弧度从头顶滑落至肩头,“那如果,她儿子下定决心要瞒着我跟他妈呢?”

白礼生低头与他四目相对,指腹轻捻了捻他耳朵边半干的发梢,慢条斯理道:“既然他不信任你,你们就做不成盟友,做不成盟友,你也就没必要再帮他保守秘密。”

魏之宁思索片刻,点点头:“你说得对,那我再跟她儿子聊聊吧。”

他说完,低头把打了一半的话从对话框里全部清除,手机锁屏后丢去一边。

白礼生盯着他的动作:“?”

魏之宁:“干嘛?”

白礼生:“不是要再跟人聊聊吗?”

“都这么晚了,聊什么聊,明天再说。”

白礼生不置可否:“嗯,睡吧。”

魏之宁表情无比平静自然地爬上床,低头动作麻利地把自己那床被褥展开铺好,然后整个人钻进去卷成个蚕蛹状,一套下来行云流水,最后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盯着天花板深呼吸一口气。

白礼生被他一系列的动作逗得忍俊不禁,站在床边问:“能睡着么?”

这么一问,小蚕蛹索性把脑袋也蒙进了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别跟我说话,一会儿就睡着了。”

“那我关灯了?”

“关吧。”

啪。

在眼睛还没未适应这骤然的黑暗之前,世界陷入短暂的彻底漆黑,一片阒寂中,魏之宁只听见自己那刻意控制节奏后,却变得更加明显又急促的呼吸声。

他听着白礼生走到床边,然后有衣料摩擦声,被褥掀开带起的风,以及手机屏幕的光芒明明暗暗投射在天花板上,所有细小的动静都在这片安静显得异常突出。

“白老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轻声喊。

“嗯?”对方和煦的声音应。

“白老师。”

“嗯。”

“白老师……”

“睡吧。”

又过了约莫十分多钟,魏之宁翻了个身,面对白礼生的方向侧过头,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印在视网膜中是一道安静的影子。

“睡不着。”他小声嘟囔一句。

“那你想做什么?”白礼生很快接过话。

魏之宁咬了咬下唇,捂着发烫的脸,瓮声瓮气地说:“……我想你离我近点儿。”

一番窸窸窣窣后,白礼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过来了,你睡吧。”

魏之宁从被子里伸出胳膊,手心里都是汗,在黑暗的空中挥舞了两下,果不其然小臂被擒住,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白礼生俯身看过来的眼眸亮如点漆,定定地注视着他说:“别闹。”

魏之宁心口一窒,怔怔地与他对视,片刻后把脑袋别到一旁不去看他,声音委委屈屈的还:“我没闹。”

白礼生叹了口气,捏住他的下巴将脸扳回来,低头吻上两片柔软的唇瓣。

魏之宁主动张开嘴,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毫无阻碍的舌尖顶开牙关长驱直入,沉重的喘息揉着沙哑颤抖的抽气声,在这样一个漆黑静寂的房间里搅动着无人知晓的缱绻情事。

大抵吻了有一分多钟,恢复神智的白礼生从魏之宁身上支起身,声音低哑隐忍:“你听话,我不是不想,而是不应该在这里。”

魏之宁被臊得脸颊通红,嘴上还想为自己的心猿意马辩解:“我知道,我就是……”

白礼生亲了亲他的鼻尖,满心满眼的爱意:“你就是,小色鬼。”

第48章 爱人

第二天一早,白礼生不到六点钟天蒙蒙亮就醒了,睁开眼的一瞬间五感归位,他听见窗外鸡鸣犬吠,合着风卷树叶的簌簌作响,以及身边人尚在酣睡中规律又细微的呼吸。

白礼生转头盯着魏之宁的睡颜静静地端详着,熟睡中的脑袋朝向他这边侧过来,一张巴掌小脸有一半陷进了蓬松的枕头里,睡梦中还不忘把被口掖得严丝合缝。热自然是热的,前额洇出一层薄汗,沾湿了鬓角处细软的发,熹微晨光一点点沿着窗台爬进来,把露在外面的那只莹白小巧的耳朵尖照得近乎透明。

他不由想起与魏之宁初次见面的场景,纤瘦漂亮的男孩推门而入,明眸皓齿,眉眼似画,如同一缕和煦的春风拂面而来,他规规矩矩地跟在场的所有人打了招呼,又被李裴然引到自己面前,对着他露出讨好的笑,亲切地喊他白老师。

其实心动,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白礼生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床,放在枕头边魏之宁的手机嗡一声突兀地响起,他顿住动作回头看,还好没醒,于是走到床边把弹出新消息提示的手机拿走,搁在了不远处的桌子上。

去隔壁屋看了看,小朋友居然没睡懒觉,跟他一样早早地就醒了。听见推门的动静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扭头瞅见白礼生,揉着眼睛奶声奶气地说:“白哥哥早上好。”

白礼生走进屋,盯着小孩睡得松松垮垮的睡衣:“会穿衣服吗?”

梁小君扭捏了一下说:“我想让宁哥哥帮我穿。”

白礼生:“他还没醒。”

“噢。”梁小君坐在床边晃了晃腿,跟个小大人似的说:“那我自己穿吧,就是麻烦点。”

白礼生扫了一眼行李箱里叠好的小衣服跟外面换下来的,问他:“衣服要换干净的吗?”

梁小君点点头:“宁哥哥说今天要换黄色的上衣还有蓝色的小熊牛仔裤,他昨天晚上已经拿出来了哦。”说着指着行李箱方向:“就在那儿。”

白礼生遵照指示过去拿衣服,小行李箱里的衣服分门别类叠得整整齐齐,应该是处于魏之宁之手,他脑海中莫名其妙地冒出昨晚那人对着自己的衬衫反而苦手的样子,起身的时候嘴角微微上翘。

“白哥哥,你笑什么呀?”

“没什么。”白礼生把衣服递给小朋友:“穿好了就出来刷牙洗脸。”

魏之宁是被窗户外边照进来的一道强光晃醒的,他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恍惚了一阵儿,神智恢复清明后第一反应就是扭头去找白礼生。

掀开的被面里头空空如也,那么大一个白老师呢?

“醒了?”仿佛听到他内心召唤似的,身后房门吱呀一声,白礼生已经穿戴整齐走了进来,手里还拎了一只保温杯,走到床边顺手拧开盖子递给他:“喝点水。”

魏之宁一怔:“……我没刷牙洗脸呢。”结果一张嘴,嗓子眼里又干又疼,像是被什么东西黏连到了一起,一呼一吸间连气儿都是灼热的。

他突然戏精上身,突然一手掐住脖子,难以置信地朝床边的白礼生颤巍巍地伸出另一只爪子:“啊,宝娟,我的嗓子……”

白礼生:“……”

半分钟后,魏之宁坐在床上一边捧着保温杯小口喝水,一边百思不得其解:“我怎么还睡上火了呢?”

白礼生站在床边悠悠地看着他,语调四平八稳:“你被子盖得太薄了。”

魏之宁呛了一下:“……”

白老师有时候也挺皮的。

润好了干涸冒火的嗓子,魏之宁翻身下床,摸了摸枕头底下不见自己手机,咦了一声又弯腰朝床下面瞄了两眼,自言自语:“我手机呢……”

“手机在那边桌上。”

“?”魏之宁直起身,朝他投去诘问的眼神:“你拿我手机干吗?”

白礼生:“……”

他走到桌前拿过手机,递到魏之宁手里:“还给你。”

“不是。”魏之宁接过手机,追在转身往回走的白礼生屁股后面不依不饶:“我手机昨晚不是放在枕头边儿的么?你什么时候拿走的?你想干嘛?”

走在前面的白礼生猛地顿住脚步,后面的魏之宁一个没刹住车撞在了对方宽阔硬朗的背部肌肉上,吃痛捂住鼻子抬头一脸谴责地瞪他。

白礼生俊眉微蹙,一贯澄净清冽的眼神翻涌着晦暗难抑的情绪,严肃又认真道:“我不想干吗,倒是你这样防备我,处处揣着警惕心,生怕我知道的那个秘密,”他抿嘴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是有关于季冰吗?”

魏之宁半张着嘴,被他突如其来的话打懵了,浑身血液被一盆冷水浇灌下去,顷刻间如至冰窟,褪去了血色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类似于恐惧和惊悚的神情。

对于季冰这个人,他俩好似约定好了一样缄口不谈,可魏之宁一直都知道,这一天早晚都要来。他曾经做过的龌龊勾当终有一天会铺开来曝晒在太阳底下,条条框框罗列清楚,让他在面前这个人眼里原形毕露无处遁形。

突兀的铃声刺破凝滞的空气,魏之宁被吓得一个激灵,慌忙低头看手机,上面显示的是一条陌生号码,他却像抓着救命稻草般,垂下脑袋匆忙丢出一句“我去接个电话”,转身逃似地跑出了房间。

梁小君正蹲在院子里撅着屁股用木棍戳泥巴,看到魏之宁满是欣喜,大喊一声:“宁哥哥!”

宁哥哥却没给他想象中的热情回应,略显苍白的脸色僵硬难看,勉强扯着嘴角对他笑了一下,转过脸把手机举在耳边接起了电话。

“你好,哪位?”

“宁哥吗?我马小格啊,那啥你能帮我个忙不?我身份证在我妈那儿押着,这边签合同等着用呢,我说话不灵,她听你的,你让她把身份证给我。”

马小格就是周婶的儿子,两个月前刚过18周岁生日,高中辍学,无业游民。

魏之宁蹙眉,努力让自己从杂乱无章的思绪中暂时抽离出来,严肃郑重地问他:“签什么合同?”

那边噎了一下,兴许也知道瞒不住,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跟魏之宁托了底,声音中隐约还裹着兴奋和雀跃:“宁哥,实话跟你说了吧,我被一家公司的星探给看上了,要签我去他们那儿做练习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