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驯 第70章

作者:蒋蟾 标签: 近代现代

本来是打算在酒店睡一夜第二天一早再走,结果白礼生说约了人明天上午见面,他这个“蹭车”的也就只好跟着男朋友披星戴月地连夜坐车赶回B市。

下了高速到达市区已经将近夜里十点多,魏之宁困到眼皮子打架,终于等到家门口了,被白礼生从怀中摇醒,他人还是迷糊的,稀里糊涂地想着是什么时候睡到对方怀里去的。

白礼生的车子直接开进他们小区里头,停在魏之宁那栋公寓的楼道口,他伸了个懒腰,一扭身搂着爱人的脖子猝不及防地在对方脸颊上亲了一口,困倦中的嗓音沙沙的,尾音带着钩子,附在爱人耳边说:“我回去了。”

接着转身就要去开车门。

撩完就想跑,那还得了。

白礼生直接兜腰把人捞回来,将意欲逃跑的小狐狸摁在怀里,看着他盛了外头路灯的光影陡然亮若星辰的眼眸,低声说:“再亲一口。”

魏之宁仰面躺在他腿上,眨了眨眼,乖巧地说:“好。”

白礼生俯下身,先是浅尝辄止地在两片柔软的唇瓣上触了触,接着被攀上来的手搂住了脖子,怀里的人主动迎上来,反客为主率先伸出小巧的舌尖,试探性地舔着他的唇。

白礼生不再犹豫,一手托起他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撩开上衣下摆伸进去,抚摸着光滑细嫩的皮肤,修长的指尖描摹着掌心下蝴蝶骨的形状,舌尖毫不迟疑地探入口中。

眼瞧着就要擦枪走火,魏之宁从爱人的禁锢里挣扎出来,红着眼睛喘着气说:“别……大周还在……”

“早下车了。”白礼生情动时分的沙哑声线性感极了,听在魏之宁耳中跟被当场下了春药没什么区别,他呆呆地看着爱人精致昳丽的脸,小巧的喉结上下滚动,又吞了下口水。

“可是……”他怯生生地问:“你要在车上?”

“不做了。”白礼生温柔地看着他:“今早看你那里还有些肿。”

一句话给魏之宁又闹了个大红脸,捂起脸从指头缝里看他,声音瓮声瓮气:“你什么时候看的……”

“就早上啊。”爱人低低的笑,表情恬静柔和,眸中盛着一汪化不开的爱意:“你睡着的时候。”

“流氓。”

“嗯,只对你流氓。”

魏之宁难耐地在白礼生腿上蹭了蹭,他刚被摸得浑身燥热,一团心火烧得正旺,下方隐约也有冒头的趋势,却又拉不下脸张嘴要,内心别扭一番后,挣扎着想从白礼生身上起来。

“别动。”白礼生又把人摁住,手直接移到皮带扣的位置,清冷矜贵的侧脸被车窗外斜进来的灯影一打,仿佛镀上了一层圣洁的辉光,嘴上却慢条斯理地说:“我帮你弄。”

魏之宁:“!”

凌晨一点多,公寓大楼下的深灰色商务车后门从里面打开,魏之宁跳下车的瞬间双腿陡然一软,险些当场跌个狗吃屎。

一只骨节修长的手飞快从后方伸过来稳稳地抓住他的胳膊,魏之宁站稳之后,心有余悸地扭头狠狠瞪了始作俑者一眼。

白礼生揉了揉他的头发,仿佛餍足后的雄性狮子,表情半点愧疚都没,又问了一遍方才在车上的问题:“真不用我送你回去?”

“不用,老子能走。”魏之宁梗着脖子,脾气一秒起来一秒又消掉,回过头来问白礼生:“要不你别走了吧,都这么晚了,在我这儿睡一觉得了。反正……我这儿的床够大。”

完事又强调一遍:“就单纯的睡觉啊,不能干别的了。”

结果却听白礼生说:“我一早约了人见面,得回去换身衣服。”

“哦。”魏之宁试图留宿男友未果,哼哼唧唧地说:“那好吧,那我回去了。”

“去吧。”

魏之宁依依不舍地看了白礼生一眼,这次一分别,下回见面少说也得再等上个把月,温存后的余韵还未消退,却又马上要被离别的愁绪挤上心头。

他一下子难受起来,定在原地挪不开步子。

“快进去吧,外面冷。”白礼生催道。

魏之宁听话地点点头,转过身缓步走向公寓。

白礼生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楼道拐角处,等了大概一两分钟,抬头看到十二层的阳台亮起微光,应该是主人回家开启了客厅的灯,于是拿起手机又打了个电话过去。

铃声响一下就被接通,上一刻还近在咫尺的爱人的声音,此刻却只能通过电流传递过来:“怎么了?”

“到家了?”

“刚进门,你在等我进屋?”

“嗯,那我走了。”

“好。”

“……”

“……”

“宁宁?”

“嗯?”

“挂电话。”

魏之宁挂了电话,立在原地愣了愣,突然拔腿冲向阳台,一把拉开玻璃推拉门,扑到护栏前伸头往下看。

深灰色商务划了个弧线掉转车头,一头扎进浓浓的夜色中,在他有限的视野里渐渐远去。

他只觉心口陡然一空,七魂六魄像是被人强行从身体里抽走,追着消失的那辆车而去,只剩下一副躯壳还站在原地。

好想好想白礼生。

明明对方才刚走没几分钟,思念就已经如潮水般汹涌而来,铺天盖地压得他喘不过气。

等魏之宁丢了魂似地从阳台回到客厅,被他随手丢在沙发一角的手机正兀自震动地欢快,他下意识以为又是白礼生打来的,人如离弦之箭一般冲过去飞快拿起手机,定睛之后,脸上的欣喜瞬间消弭,屏幕上显示着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都这个点了,还会有谁找他?

他秀眉微蹙,指尖在屏幕上方迟疑片刻,方才按下接通。

对面是位老者的声音,魏之宁初听只觉非常耳熟,直到对方自报家门后,他才想起来这人是谁。

“孩子,我是那晚坐在你父亲陈德林右手边的那个人,不知你是否记得我——”

距离那场饭局已经过去两月有余,这期间陈德林仿佛人间蒸发,再没跟他有过任何联系,这个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

魏之宁心中疑云丛生,打断他的话,声音冷漠道:“抱歉,陈德林并不是我父亲。”

那边静默下去,半晌,他似乎听见了一声沉重的叹息,而后那道苍老的声音缓缓地重新开口说:“孩子,我已经确认过了,你就是当年文文跟陈德林生下来的那个孩子。或许我突然这么说你会觉得唐突,抱歉,是我还未做自我介绍。我姓舒,你可以叫我舒爷爷,我是你母亲宁文文当年的表演老师。”

第96章 妈妈爱你

舒从俊作为德高望重的名校表演系老教授,手底下教出不少成绩斐然的学生,其中最得意也最意难平的一位,便是当年鼎盛时期遽然陨落的当红影后宁文文。

老人家活到这个岁数,眼巴前儿的事说忘就忘,越久远的记忆却越是鲜明深刻。

那时候文娱圈并不像如今这般势头鼎盛,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两岸三地狂吹港台风的时节,大陆女星宁文文,凭借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和浑然天成的演技,硬生生从里面杀出了一条血路。

宁文文祖籍不在B市,而是盛开在西南高原上的一朵冷艳馥郁的山茶花,背井离乡孤身一人闯进这座陌生且繁华的大都市的那年,她虚岁刚满十六。

舒从俊第一次见她,是在一次朋友制作的小成本电影的杀青宴上,他的那位朋友极为擅长的拍摄及叙事手法与当时观众的主流审美背道而驰,因此一直郁郁不得志。这次破釜沉舟请来刚出道的宁文文参演,单片酬就用掉了电影总成本的三分之一。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初出茅庐的女星宁文文带领着那部电影一跃成为当季最能打的一匹黑马,横扫该年各大电影节多个奖项。她也因此一炮走红,开始在电影界崭露头角,次年,宁文文获名导青睐,凭借受邀参演的电影角逐金马奖最佳女演员,顺利摘下影后桂冠。

那年是她出道的第三个年头,日子再往后数两个月,她就要满二十一周岁了。

也是同一年,她交了个在同剧组做执行导演的男朋友,对方告诉她,你现在是红遍大江南北的女明星,恋情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未来很长,我们有的是时间。

当时,距离宁文文产后抑郁自杀身亡,还有一年零三个月。

很长一段时间,舒从俊都无法说服自己接受宁文文的死,因为她的死,其实并非外界传言所说,仅仅是产后抑郁自杀那样简单。

魏之宁接到这位自称是宁文文表演老师的人打来的电话,对方跟他聊了几句后,直接提出是否有时间当面详谈,字里行间似乎有很多话要跟他说的样子。

赶巧他人就在B市,并且也真的想知道更多关于母亲的事,考虑一番后,就应下了对方的请求。

他直觉此人跟陈德林并非是一路,至于这直觉到底对不对,赌徒的心态在这一刻又出现了,他打算亲自去验证。

舒从俊跟他约的见面地点在城西的一处富人区,这地儿魏之宁头一次来,进进出出的豪车款式先不论,单看挂的牌照,个个都是闪瞎眼的五连号。

魏之宁一个个瞻仰过去,坐在舒从俊派过来接他的这辆挂着66666的奔驰大G里,渐渐也心平气和了下来。

车子停在一栋独门独户的庭院前门,魏之宁人愣住了,他没想到舒从俊会直接邀请他到家里来,不管怎么说,都不太符合规矩。

他下了车跟在接应他的人身后,跨过青石门坎,踩着大理石铺就的笔直小路,院子里种满了争奇斗艳的各类花朵,沿途芬芳拂面,沁人心脾。

舒从俊穿了身月白色的练功服在一处青石板铺就的空地上练太极拳,听到背后步伐将近,他顿住动作,转过身后眼底浮着一抹介于激动跟迟疑之间的复杂神色。

“舒老师。”魏之宁立在距他大约三米远的地方,彬彬有礼地打了个招呼。

舒从俊应了一声,遂把挽起来的灯笼袖往下一捋,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走,我们去屋里坐。”

会客厅三面玻璃墙,正对着一处翠绿的竹林,保姆在他们落座后端来茶水,魏之宁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端正,舒从俊用眼神示意他:“喝茶。”

“谢谢,我不渴。”魏之宁一心只想着快快从他口中探寻更多关于母亲的事,直入正题道:“舒老师,您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舒从俊端起杯子呷了口茶,放下杯子后叹了口气说:“你母亲生前,最爱喝这明前龙井。”

见魏之宁并未接话,舒从俊又开口问:“你今年多大?”

魏之宁:“虚岁22。”

舒从俊混沌的眼珠上隐有泪花闪烁,“我总是恍惚,原来文文已经走了二十多年了。”

魏之宁放在膝盖上的手握了握,直视舒从俊的眼睛,问出了二十多年心底最大的疑问:“舒老师,我想知道,我母亲真的是自杀死的吗?”

他明显感觉到,在自己问完这句话后,舒从俊抽了一口气,眼角蜷起的皱纹蓦得加深了许多。

“是。”半晌,舒从俊吐出一个单字,又望着魏之宁艰难道:“但,她并非是心甘情愿要自杀的。”

宛如平地一声雷,在魏之宁脑袋里嗡得一下炸开了,浑身的血液开始以心脏为中心向五脏六腑扩散出放射性的寒意,顷刻间冻结全身。

“舒老师,我听不明白,什么叫,并非心甘情愿自杀?”

宁文文遇到陈德林的时候,正值春风得意马蹄疾,名气带来的金钱跟地位蒙蔽了她的眼,使她看不清这个男人的真实面目。

那些知晓真相的人却都统统躲在暗处,巴不得她一脚踏空从塔尖坠落,然后蜂拥而上分食其血肉。

“等我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怀孕五个月了。看着她天真烂漫的脸,我实在不忍心告诉她,陈德林结过婚了,是个有妇之夫。她所憧憬的幸福未来,其实是个不堪一击的玻璃城堡。”

舒从俊痛心疾首于自己最骄傲的女学生一步踏错,明明已经站在了悬崖边缘,却仍懵懂不自知。

为了及时止损,舒从俊背着宁文文去找了一次陈德林,对方的态度很诚恳,用极度惭愧的低姿态向舒从俊保证,木已成舟,并且他真的很爱她,会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妥善安置宁文文以及他们的孩子。

“我只能相信他,他太会演戏了。枉我教了半辈子表演,到头来却被这样一个阳奉阴违的无耻之徒蒙骗。”

然而,纵使陈德林在舒从俊面前夸下海口,却防不住东窗事发,他那位高门大户出身手段极其强硬的厉害老婆,终于还是知晓了丈夫在外沾花惹草的偷腥之事。

陈德林作为豪门赘婿,自是不敢跟老婆离婚的,不仅如此,他还一口咬定是宁文文勾引在先,自己只是抵不住诱惑,一时糊涂犯下了错误。

宁文文为其诞下一子的那天,B市各大报刊杂志的头条新闻清一色全都是,著名女星宁文文寡廉鲜耻,争做小三,德不配位。

“你母亲是个很坚强的人,事发之后,她虽颓废过一阵子,却并未被彻底击垮。她做了最坏的打算,无非息影退圈,然后回到老家去,用那几年攒下来的钱,将你好好抚养长大。可是陈德林的夫人,并不想轻易放过她。”

陈德林老婆家祖上是带兵打仗的武将,一家子铁血手腕,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好好的上门女婿,竟敢在外育有私生子,简直有辱门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