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成了我CP 第42章

作者:板栗君 标签: 近代现代

桌子再一次被人蹬翻,桌子上的书也散了一地。

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少年的眸子,赵泽文手里紧紧握着被揉得起了褶皱的卷子,眼底翻滚着汹涌的情绪。

他紧紧握住了拳头,最终又无力松开。最终还是蹲下了身子,一言不发地捡拾地上的书本。

“你们别太过分。”许砚那时单肩挎着书包,还没来得及取下,就蹙着眉头冲了过来,帮人把散得乱七八糟的书和作业捡了起来,声色低沉得发冷。

那天下午,许砚刚好参加完集训回来。班里没多少人了,一进门就看见有个同学被班上几个人围着欺负。那个同学应该是新来的,他之前好像没见过。

他的身板很单薄,矮矮的,似乎还没自己高,就那么不声不响地蹲在地上收拾狼藉,无助又可怜。

“别多管闲事。”几个人看清是许砚后,蹬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警告了句,但也停了动作,领着人走了。

镇安谁不知道啊,这许砚可是老师们的掌中宝,他是镇安的希望,谁敢动他一下试试,就是和整个镇安过不去。

“你没事吧?”许砚帮人把倒在地上的桌子也扶了起来,见人还蹲在地上,只得朝他伸出了手:“你好,我叫许砚。”

赵泽文记得,他那时脸上虽然没有表情,整张白皙的脸甚至看起来还有些冷,但他能清楚地感知到眼前这个少年的善意。

眼前的手臂又朝他面前伸了伸,赵泽文下意识就想回握上去,但又害怕自己的手太脏,于是便在衣服上擦了又擦。

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对方的手掌,有些凉,但是很舒服的触感:“你好,我……我叫赵光豪。”

……

学校的不正之风早该治治了,许砚后来特地向老师提过。

现实就是这样,好学生几句话就足够揭开曾经那些视而不见的真相,学校开始重视整顿了起来。

但毫无意外,许砚又拉了一波仇恨。

班上的人几乎都不太和他打交道,除了那个陆辰是个例外,毕竟两人是一起长大的。

他们似乎觉得许砚太过清高,天天摆着副臭脸,仿佛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一样。仗着老师对自己的偏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背地里还编排了不少关于许砚的坏话,以讹传讹,越传越荒唐。

只不过,许砚没想过去解释。

不知道是觉得没必要,还是压根不知道。

赵泽文忽然生出一丝邪恶的侥幸来,他觉得自己找到同类了。

他和许砚,说到底都是不被集体接纳的人。

……

接触时间越久,赵泽文发现许砚压根就和“高冷”二字沾不上边,他只是长了一张容易被人误解的脸罢了,心底不过就是个内敛的少年。

许砚主动帮他指点辅导,他底子本来不差,只是那段时间没有完全适应,加上心态原因,才导致成绩一直停滞不前。

后来慢慢跟了上来,甚至隐约有了超越许砚的势头,连带着老师也开始重视他。

“你很聪明的,自信点。”这是许砚常常在他耳边念叨的,对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一步步帮他拾起破碎的自信心,以及那岌岌可危的自尊。

……

他挨揍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但偶尔还是会有人来找他麻烦。

父母说的话他没忘,所以在又一次被揍的时候,他几乎习惯性地选择了妥协。

“你傻不傻啊,别人打你,你都不知道还手吗?”这回,又是许砚把他拉了出来,但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了。

赵泽文摇了摇头,只得把父母的原话复述了一遍。

许砚听后满脸错愕,难以置信:“这是什么歪理?他们欺负人怎么错还在你了呢?”

“他们为什么欺负你啊?因为你是那个软柿子。”

“这个道理,你该懂的。”许砚说着拨开了他额前的刘海,把创可贴贴到了自己额头的那道口子上,无奈地叹了口气:“刘海该剪了。”

“嗯。”赵泽文只随口应了句,但后来还是没剪。

他那副丑样子,也只有许砚受得了。刘海一剪,就该更丑了。

……

后来,在许砚的说服下,他去学了散打。他学东西很快,没用多长时间就出师了。

在他第一次把那几个人干趴下后,几乎没人再敢惹他。

许砚说得没错,没有谁活该被人欺负,强有力的反抗是解决麻烦的最好手段。

赵泽文曾问过许砚,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仗义。

许砚的神色依旧没有多大变化,但他的眼神很坚定,语气真诚:“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帮一把,应该的。”

……

日子一天天过,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自己满脸那长久不消的青春痘之外。

说实话,赵泽文很享受和许砚谈论问题的课间时光。

对方每次讲题都很认真,低垂着眸子,耐心极了。草稿纸上那些枯燥干巴的公式,也像是在他的笔下开出了花。

当笔尖写下最后一步演算,那一道道麻烦的题也彻底被解了出来,许砚的嘴角便会无意识地微微上扬,噙上了浅浅笑意,心满意足。

窗外撒进来的光,那一刻也确实照在了他的身上。

眼尾痣,眉间笑,白蟾香,少年郎……

无数个零零碎碎的辞藻所描述的,不过都是赵泽文昔日记忆中的那个人。

许砚早已悄然在赵泽文的心上,刻下了最为浓重的一笔。随着曾经荒唐岁月的消逝,历久弥坚。

他刻意压分,始终稳稳踩线,不多不少,恰好回回落在了许砚之后。

……

初二下学期。

某天晚自习,赵泽文趁着陆辰去画室了,借着问题的噱头,坐到他的座位上,又找上了许砚。问着问着,他随口便扯起了题外话:“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许砚是真的把他当朋友了,又或许是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几乎想都没想就开了口:“我不喜欢女生。”

只有赵泽文知道,自己心里当时是有多高兴,他似乎可以有摘光的机会。

他在等,等到自己由内而外变得最好的那一天。

可是,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结束和新生没有谁能预知哪一个会先来。

赵泽文的爷爷走得突然,期末前一周毫无征兆地就去了。他只来得及参加完了期末考试,就被父母强行接了回去,又一次被迫转学。

他甚至连一句道别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匆匆地来,匆匆地走。

……

期末考试那天,赵泽文的笔没水了,得亏许砚借了他一支。

走的时候,那支笔就静静地躺在他的笔袋里,明明说好了开学就还给人家的,终究还是没来得及赶上机会。

连同那些年不曾说出口的话,化作飞灰,一同湮灭在了辗转破碎的时光里。

再次相见,是久别重逢,也是赵泽文彻头彻尾的蓄谋已久。

那个丑陋自卑的赵光豪早死在了不见光的角落里,赵泽文的自信不羁是他想呈现给对方最好的模样。

因为我喜欢他,所以他该值得最好的我。

……

“啪!”过往彻彻底底地被赵泽文摊开了,换来的却是迎头而来,几个响亮的耳光。他的半边脸已经迅速地肿了起来,耳朵里也闷闷的。

“当初就不该把你送过去!”赵伯山揪着赵泽文衣领的手由于太过用力,青筋隐隐浮现,显得狰狞可怖。

赵泽文忽然牵起嘴角笑了笑,血丝从他的唇角渗了出来:“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但凡你们谁当年信我一次……”

他顿了顿,眸子变得空洞起来,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算了……说到底还要感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我也没机会遇上他。”

“爸,儿子谢谢您……”

“闭嘴!”赵伯山气得浑身发抖,他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那还算乖顺听话的儿子,竟然会这样来顶撞激怒他。

字字句句,都是在他心窝子上捅。

赵泽文没听他的,像是誓不悔改:“我只是喜欢一个人罢了,凭什么不行?我有什么错?”

“我有什么错……”

“我没错!”压抑多年的情绪,终于爆发在这一声怒吼里。

怒火燎原而起,摇摇欲坠的理智彻底被焚烧殆尽,溃不成军。

“逆子!我打死你!”赵伯山双眼气得发红,照着对方的脸又来了几拳,像是真的奔着要把他往死了揍的目的去了。

赵泽文之前就挨了结实地受了他爸几拳,一直咬着牙在强撑着。

渐渐地,他的意识趋于麻木,脸上的疼痛他几乎都感知不到了,只感受到温热的液体在脸部的皮肤上肆意蜿蜒。

“别打了!”终归还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赵泽文他妈再也受不了了,冲过来死死抱住了赵伯山的手臂,苦苦哀求:“求求你,别打了,他是咱儿子啊……”

她的头发已经变得乱糟糟的,是刚才被自己抓的,鼻涕眼泪也糊了满脸,完全没了昔日里的精致。

赵伯山心里也痛,但他气不过,气性上来了,只想狠狠教育下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你好自为之,高二开学你也不用去了,出国手续我会去办好。”僵持了一瞬,他还是愤愤地松开了赵泽文,冷硬地说道。

“爸,你说好了等到期末……”闻言,赵泽文心里一阵刺痛,瞳孔微微发颤,拂开了他妈伸过来打算扶住他的手,眸子里满是抗拒和抵触。

“闭嘴!你趁早死了那条心!”赵伯山一记眼刀,语气强硬,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爸,他还不知道我喜欢他。只要我不说,他就不会知道……”赵泽文开始慌了,一样的事,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你让我回去好不好?我保证不再动歪心思。”

赵伯山冷哼了声,拧着眉头道:“你是我儿子,我会不知道你……”话还没说完,便被赵泽文的动作给堵了回去。

“爸,求求你……”赵泽文忽然双膝跪地,头也重重地磕在了他的脚边,再抬头时,惨不忍睹的脸上只剩下卑微的乞求。

赵伯山愣住了,无边的酸楚和莫大的悲哀将他死死困住。一股尖锐的刺痛压在他的呼吸上,他的心也猛然一抽。

儿子剜心般的哀求,妻子的低声哽咽,揉杂在闷热的空气里,尽数化作了最为锋利的刀刃,刀刀狠厉,直扎他的心脏。

赵伯山深深地感觉到了力不从心,身形有些不稳地晃了晃:“他的家,怎么会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搀着妻子扶过来的手,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眼眶微红。

“爸,我答应你。”良久,赵泽文将视线从父亲的脸上移开,垂下了眸子,像是妥协了一般。

他挺直的脊背有了些许松动,双手颓然地垂在身侧,像是失了所有气力,他动了动苍白干裂的嘴唇:“开学我不去了,期中,就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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