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醒以后和债主结婚了 第2章

作者:高木鱼 标签: 近代现代

  他也不喜欢回家,有生父林成海在的那个所谓的家,因为他并不认为自己算是那个家中的一份子。简单来说,他其实算是林成海没有名分的私生子,因为他是林成海在婚前的孩子,而和他结婚的并不是林尔加的母亲陆柔。

  林成海最后听从了家里的安排,娶了现在的太太孙瑛,在林尔加和母亲相依为命的第三年生下了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林又乘。

  林尔加初三升高一那年,陆柔癌症离世,他就只能搬去和林成海一同生活。那几年对他来说真是炼狱,孙瑛和林又乘对他的敌意过于明显,让他分分钟想要逃离。也就是在那一年秋天,他刚满十六岁,满心的阴郁和孤寂时,邵江屿那个家伙不合时宜地出现了。

  林尔加在学校里是个令领导老师们都头疼不已的存在——虽然成绩良好,但日日惹是生非。逃课、迟到、打架斗殴、上课睡觉……他的行为没有一刻和他还算名列前茅的成绩协调过。

  他其实之前不是这样的,但自从母亲去世,他不知道该怎么存在怎么生活了。每天寄人篱下,忍受着继母和弟弟的白眼,做值日回家晚了一会儿连口饭都吃不上。林成海每天忙工作,根本无暇顾及他。

  他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起码学校找家长的时候还能让他找到一点存在感。他从小一直听陆柔的话,从不给爸爸添麻烦,乖乖地上学,认真地学习,等待着爸爸每个月来看他一次,带他去吃一次饭,从不敢主动给爸爸打电话。

  而真正生活到一起以后,他眼睁睁地看着林又乘过着温馨美满的生活,可以肆无忌惮地撒娇,无所顾忌地耍脾气。而他自己,只能像个乌龟一样缩在房间里——就像母亲陆柔一样,她一辈子都是这么过的,到死都是一个得大体顾大局懂退让的理性的Omega,委曲求全到最后一刻……凭什么啊?

  他咽不下这口气,就开始了他的叛逆期。

  他本来不会喜欢上邵江屿的,毕竟那就是块麻木不仁的石头,他后来用热脸小心翼翼地捂了两年也没捂热。

  他也本不会开始与一切为敌的。一切都开始于他十六岁生日那天。

  林成海在早上出门前对他说了句生日快乐,说给他订了个蛋糕晚上送回家,自己手头有点工作,忙完就赶回来给他过生日。

  母亲去世以后,林尔加很久都没那么开心过了,认认真真地在学校学习了一整天,满怀期冀地回家,却在推开家门的那一刻看见弟弟林又乘正在用勺子粗鲁地挖着他的蛋糕,边吃边看电视。

  “乘乘,这是爸爸订给我的生日蛋糕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对方不以为意地看了他一眼,“是啊,怎么了?”

  “没事……”林尔加摇了摇头,“你给我留一口就好。”

  “给你留一口?”林又乘哈哈地笑,“野孩子也有生日可过吗?”他舔舔勺子,把剩下的蛋糕扣进了垃圾桶,“爸爸给你订的蛋糕好小啊,你是没看到我的,有三层呢。”

  “你!”见他把蛋糕扣掉,林尔加扔掉书包冲了过去,急得眼眶发红,“你干什么!”

  “怎么啦怎么啦?”孙瑛闻声走下楼来,“林尔加,你吵什么吵啊?”

  “阿姨……”林尔加指指垃圾桶里的蛋糕,“乘乘把爸爸给我订的蛋糕给扔了,今天我过生日……”

  孙瑛抱着手臂走过来,姿态雍容华贵,睨了他一眼,“扔了就扔了呗,你那生日有什么可过的,下个月乘乘过生日,到时候我订个大的,你跟着吃两口不就完了。”

  “不一样的……”林尔加摇摇头。从小到大,林成海从没给他过过生日,这是第一次。

  “那你想怎么着啊?”林又乘走上前推了他一下,面带嘲讽,“现在是在我家,给你口饭吃就不错了。你那个小三妈妈没教过你要听话吗?你有娘生没娘养?”

  孙瑛面色平静地纵容着自己的儿子说着过分的话,不为所动。

  林尔加攥紧拳头,母亲是他的底线,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侮辱。

  于是,林成海忙完工作刚一进家门,就看见林尔加把垃圾桶连着扔在里面的蛋糕整个扣在了林又乘的头上。

  “加加,你干什么?!”他赶忙冲过去把林尔加扯到一边,“不能欺负弟弟。”

  林尔加本来想哭的,但那一刻却忽然心如止水,平静得可怕。他在林又乘夸张的哭声中整理了一下自己被父亲扯皱的校服衣领,回过身走了几步捡起自己的书包。

  “爸,是你们欺负我了。”

  他麻木地说完这一句,摔门离去。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萧瑟的秋风把他的校服吹得鼓鼓的,单肩背的书包勉勉强强才压住。他拐进一家书店,随手拿起一本安徒生童话,坐在阅览区翻看,边翻边抑制不住地呜咽着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泪眼婆娑中,一个和他穿着一样校服的人,身长玉立地出现在了身旁。那个人身上隐隐散发出好闻的信息素,手里拿着一本相对论,另一只手递给了他一块纸帕。

  “呜呜呜我不要……”他小脸上挂着一道道泪痕,回绝道。

  那个人站在原地望着他,良久,叹了一口气,抬手把他头发上挂着的一小块刚才甩上去的蛋糕奶油擦掉了,然后拿出另一块纸帕,在他脸上轻轻抹了几下,声线低沉好听,“不要哭了,你有点吵。”

  最后,那个人把一包纸帕留在了桌上,头也不回地回到了原处读书。林尔加盯着那个挺拔的背影又抽噎了好一会儿,忽然就不哭了。

  刚才那个人胸牌上写着的“邵江屿”三个字,不知道为什么,忽地占据了他整个悲伤的大脑,以及他刚满十六岁从未被小鹿撞过的小小心脏。

第3章 像个盖世英雄一样降临

  往事涌上心头,酸酸涩涩的,林尔加蜷缩在公寓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手机被他攥在手里,嗡嗡两声,把他给震醒了。

  是多年好友柏天齐给他发了条语音消息,他睡眼惺忪地点开,对方憨憨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加哥加哥!我酒吧明晚开张,来喝一杯啊?”

  柏天齐是个讲义气够实在的Beta,高中时候是林尔加的同桌,见证了林尔加完整的青春疼痛史。这么多年他们俩一直保持联系,柏天齐毕业后子承父业,把他爹的烧烤店升级改装成了音乐烧烤酒吧,紧锣密鼓地装修了好几个月,终于要开张了。

  于情于理,他这个好哥们都要去捧个场的。虽然但是,“我戒酒了。”林尔加斩钉截铁地回复道。

  “?”柏天齐回了一个问号,紧接着发来语音追问一句,语调奇怪,“发生甚么事了?”

  林尔加一条语音回过去,“我酒后乱性了。”

  柏天齐:“??”

  又一条,“被个Alpha给标记了。”

  柏天齐:“???”

  再一条,“今天我俩登记了。”

  柏天齐:“……?????!!!”

  一秒后,对方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别明天见面了,你现在在哪儿呢?十万火急,今天咱俩就得见!”

  二十分钟后,林尔加在他家小区旁边街上的小吃摊上和柏天齐碰了头。柏天齐点了一提啤酒,但林尔加摇摇头,默默地起身拿来一瓶玻璃装的可乐,插上吸管小口地嘬。

  “谁?”柏天齐开门见山地问。

  “你认识。”林尔加咬着吸管,“邵江屿。”

  “噗……”柏天齐差点一口呛死,“那个铁树?你当年那么百般勾引他都不为所动啊,怎么着他见着成年之后的你就突然回心转意了?终于发现你这张脸在Omega里出类拔萃了?”

  “不是,我找他谈公事来着。”

  “谈到床上去啦?”柏天齐恨铁不成钢,“你脑子有病吧?他又不吃亏!”他气得牙痒痒,“他当年那么拒绝你,一点面子都不给你留,你还倒贴?!我真想抽死你我……”

  “唉,说来话长,大家都是成年人嘛……”林尔加摸摸自己腺体贴,下面覆盖的腺体还有点肿痛,昨晚邵江屿实在太生猛了,一点也没给他这个未经人事的纯情小Omega留情面,现在想来还让他有点不合时宜的脸红。

  “那怎么又登记了呢?”柏天齐一脸便秘的表情,“你还愁你这条件嫁不出去吗,非得在这一个Alpha上吊死?临时标记一下而已,过后及时吃点药抑制一下不就好了。”

  林尔加闭了闭眼,“完、完全标记。”

  一秒钟的死寂之后,柏天齐的怒号声穿破了天际,让林尔加不禁莫名回想起一句诗词——“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没想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是邵江屿的来电救了他一命,阻止了柏天齐冲过来把他掐死。

  他接起电话,“喂。”

  “忙完了吗?”邵江屿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今天搬来我家吧。”

  “啊?”林尔加盯着自己的鞋尖,瞅了瞅贴在电话另一边窃听的柏天齐,“不了吧。”

  “那明天?”

  “不……我是说……”林尔加艰难地开口,“我不搬过去了吧,咱俩也不熟,我过去住你也不方便。”

  “我不是你的丈夫么?”对方一针见血。

  “是倒是是……”林尔加说,“但是也是可以分居的嘛,你放心我绝对不打扰你的生活……那个,就这么说定了拜拜!”

  他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柏天齐直接一拳擂在他身上,“你有病吧?”

  “我又咋了嘛。”林尔加吃痛地揉揉肩膀,“他本来就不喜欢我啊……就是图省事,顺便和我结下婚,这样就不用再费心耽误时间去认识别的Omega了,可以专心搞事业。”

  “你这人……不在一块儿住那你结哪门子婚啊,人家邵江屿现在也只有你一个Omega吧,你总得帮人家解决生理需求吧?”柏天齐仰天长叹,“一遇上邵江屿的事,你就行为诡异令人费解宛若智障,我是治不好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挨了一通骂、喝下三瓶可乐之后,林尔加笑脸盈盈地目送柏天齐骂骂咧咧地打车离去,然后步履拖沓地往公寓走。

  他越琢磨越觉得柏天齐刚才好像言之有理,于是拿出手机,给邵江屿发了一条微信补充说明了一下——

  “但是你要是有生理需求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我过去帮你。”

  发完之后,忽然一阵冷风吹过,林尔加缩了缩脖子,忽然感觉颈后的腺体狠狠刺痛了一下。

  他如临大敌。

  说来他这也是人生第一次被标记,就直接全垒打了,并不知道被标记之后会有什么反应,或者有哪些注意事项,因为高中上生理知识课的时候他大部分都在睡觉——所以他现在需要些干什么?吃点保养品?好好睡一觉?打一针抑制剂?是不是不能喝可乐啊?

  ……他啥也不知道啊!

  路过小区内一家药店的时候,他看到里面灯火通明还在营业,宛若看到了救星,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药店老板是个带老花镜的大爷,正在哼着京剧看报纸,见他进来招呼了一句:“需要什么药哇?”

  “大爷,就是……”他小小声不好意思地问,“Omega被完全标记之后需要吃点什么药啊?”

  大爷哼京剧的声音戛然而止,摘下老花镜打量了他一番:“你这个娃娃好年轻,这么年轻就被完全标记了,好生勇敢呐。”他从躺椅上起身走到药柜前,问道:“怎么,Alpha不在身边,难受了?”

  “啊……对。”林尔加如实地点点头,“我腺体总是一阵阵刺痛,然后身上……”他挽起袖子,“刚刚起了一些红疹,很疼很痒。是不是不能喝可乐啊?”

  “……”老大爷被气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回身从药柜里拿出一支软膏,“这个,可以涂抹在起红疹的地方,但是治标不治本,还是会越来越痛越来越痒的,还会有很多的并发症。你的Alpha怪不负责任的啊,刚结合完,正是安抚Omega的关键期,他就不管啦?”

  “也不是啦。”林尔加乖乖地接过软膏,瞅准价格付了钱,“是我不想给他添麻烦。”

  “添什么麻烦?”老大爷露出了和刚才柏天齐一样匪夷所思的表情,“关系都发展到这一步了,感情好成这样,亲亲抱抱安抚一下难为他啦?你这么乖巧好看个娃娃,他不捧在手里呵护着,还放你自己难受着,这小子真的怪不靠谱。”

  “娃娃,我劝你最好还是去找他,不然这罪可有你受的。”

  林尔加在大爷长吁短叹的讨伐声中走出了药店,手里攥着致命稻草软膏一枚,快步往家走。他承认自己确实没常识,原来不是邵江屿需要自己,而是自己这个弱鸡需要人家来安抚。

  还真是像大爷说的那样——身上的刺痛感越来越明显了,到了几乎难以忍耐的程度,他得赶紧回家涂药。还好这症状是有药可以缓解的,他一定可以捱过去。

  忽然,颈后的腺体又是一阵剧痛,伴随着四肢一阵阵发软,身上的红疹也更加刺痛。林尔加感觉呼吸不畅,胸口也开始闷闷地疼,他攥紧软膏,难受得蹲下身来,“真的和喝可乐没有关系吗……”

  入夜,气温骤降,四周漆黑一片,又空无一人。他穿得单薄,感觉寒冷而无助,但是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是坚持不过去的。

  他忍受着汹涌袭来的难捱的痛苦,听见秋风扫落叶的沙沙声,也听见自己的牙齿在微微打战。

  就在他缩成一小团,感觉自己可能今天就要牺牲在自家楼下享年二十二岁的时候,头顶忽然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呼唤,“林尔加?”

  下一秒,一个温暖的手掌轻轻触上他微微发颤的发顶,竟然是带点温柔而小心翼翼的。就像多年前在那个书店里一样,在他最悲伤而无助的时刻,邵江屿又一次突如其来地,像个盖世英雄一样降临了。

  他把自己的风衣脱下来,裹在林尔加身上,蹲下身来对他说——

  “抱歉,我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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