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真言 第10章

作者:八分饱 标签: 近代现代

  其实……他也很乐意反过来疼爱比自己年长的alpha。

  临走前一天的下午,齐砚行修好了院子里缺了一条腿的旧沙发,把宝宝所有的口水巾都洗了一遍,晾在院子里晒阳光消毒。

  他靠坐在新修好的沙发上,程问音坐在他身前的空位,宝宝则坐在程问音怀里,组成一家三口的温馨画面。

  广播频道被齐砚行从新闻调到了音乐,持续听了三个多月的战争、战争和战争,终于被舒缓的音乐短暂代替了。

  阳光、齐砚行的怀抱、松木和肥皂水的味道,程问音感觉一切都很不真实,像是偷来的圆满。每当他抬起头,刚想要说些什么,齐砚行就低头吻了他。

  浅浅的亲吻结束,他仰起脸靠在alpha肩头,alpha也在垂着眼睫看他,在他脸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程问音觉得自己的alpha最近有变得聪明一些,又好像变得更笨了。

  他握住alpha骨节分明的手指,又捏了捏宝宝肉乎乎的小手,alpha注意到他的动作,将他和宝宝的手一起拢进了掌心。

  暖和的阳光熏得人昏昏欲睡,宝宝伸了个懒腰,脑袋一歪,靠在程问音怀里睡着了,小手还抓着齐砚行的手指。

  两个大人同时望着怀里的宝宝,小声说着话。

  “等宝宝长大一点,你做一个秋千好不好?”程问音环顾院子,目光锁定在侧墙边的一块空地,“就放在……那里吧。”

  齐砚行想了想,做秋千应该不难,但恐怕还是得提前学一下。

  他说:“下次回家就做吧,做一个大一点的,我们可以抱着宝宝一起坐秋千。”

  “好啊。”程问音笑弯了眼睛。

  他希望时间就此停下,没有战争,没有分别,只有这个小小的院子,他和他最爱的人坐在一起晒太阳,计划着未来要做的事,等待温暖的季节到来。

  计划的事一定会完成,温暖的季节也一定会到来。

第十一章

  齐砚行这次离家,要随整个基地搬到新地址继续研究工作,目前基地新地址还处于保密阶段,但可以预知的是,一定是更偏僻、离家更远的地方。

  程问音知道这意味着他又要很久见不到自己的丈夫,甚至会比之前的等待要更难熬。

  他和齐砚行给对方留下了之前两倍量的信息素萃取液,又一次在家门口吻别。

  但这一次分别,程问音心里好像更有底气和安全感了,他相信他们一家三口能够克服所有事情,就算不能见面,也会始终挂念着彼此,成为彼此的力量。

  他和宝宝一人亲了齐砚行一下,笑着说:“我和宝宝等你回家。”

  齐砚行说了“好”,然后搂住他和宝宝,军装的触感粗粝硬挺,但他感觉自己碰触到了齐砚行只为他和宝宝而变得柔软的心。

  齐砚行走后,宝宝还在盯着车子离开的方向,一边晃着木雕小鸭子,一边念念有词:“鸭、鸭……爸……”

  程问音把脸埋在宝宝满是奶香的胸口,仿佛在从宝宝身上汲取勇气,半晌他抬起脸,逗着宝宝说:“我们把爸爸做的小鸭子带去和小朋友一起玩好不好?”

  宝宝好像听懂了,兴奋地蹬了蹬腿。

  程问音拍拍他的小屁股,“走,我们回家喝奶。”

  四月初,宝宝真正的周岁生日一过,真正的春天也到来了。柳树长出了新芽,牵牛花爬上了院墙,程问音有更多的素材可以用来教宝宝说话、认识世界。

  还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宝宝学会走路了。

  第一次发现这件事,纯属是个意外。

  程问音给宝宝洗澡时忘了拿毛巾,只好先让宝宝自己坐在浴室里的小板凳上,他去卧室拿毛巾。

  等他回来时,发现宝宝竟然光溜溜地站在浴室外面,一只手捏着小鸭子,一只手含在嘴里。地板上有一串湿漉漉的小脚印,是宝宝自己走出来时留下的。

  他连忙用毛巾裹住宝宝,激动地将宝宝抱了起来,“宝宝好棒呀,妈妈还没有教就自己会走路了。”

  “嘛,妈妈……”宝宝懵懵懂懂地咧嘴笑着,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凑上去,亲昵地抱住程问音的脖子,蹭了他一脸水。

  当天晚上,程问音给齐砚行写了一封信。

  他忍耐不住,想立刻将宝宝的成长分享给爸爸,不过他暂时还没有拿到齐砚行基地的新地址,只能将地址空下来。

  “砚行,宝宝今天自己学会走路了,把我吓了一跳。我想等你回来的时候,宝宝应该可以一边叫着爸爸,一边自己走到你面前,张开手讨你的拥抱。”

  “我和宝宝都很想你。”

  “宝宝每天都要搂着你送的小鸭子睡觉,玩了这么久都没玩腻。明明是木头做的,但宝宝每天都要紧紧抱着,也不觉得硌。”

  “最近omega联合工会组织我们去慰问阵亡战士的家属,每次看到孤零零的老人和还在啼哭的婴孩,我都会觉得很难过,也很无力。”

  “虽然你离前线还有一段距离,但在基地的日子一定也很辛苦,希望你平平安安,不要生病,早点回家。”

  寂静的春夜里,宝宝在一旁安睡着,程问音在微弱的灯光下一字一句写着对丈夫的思念,心中苦涩又甜蜜。

  署名的时候,程问音犹豫了片刻,钢笔差点信纸上洇出墨点。

  最后他还是红着脸,提笔写道:爱你的音音。

  转眼步入夏季,宝宝一岁零两个月了,已经可以自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了。

  虽然宝宝走得不稳,经常会摔倒,摔疼了就哭着要妈妈抱,不过只要程问音把他抱起来,拍拍他的小屁股,告诉他要勇敢,他就会瘪瘪嘴,把眼泪收回去。

  六月初,联盟引以为傲的中央集团军经历了第一次大规模溃败,战线被迫后退近百公里,而这也预示着敌国的夏季反攻开始了。

  从广播中听到相关消息时,程问音正在给宝宝做夏天的小肚兜。宝宝扶着沙发站着,手里拿着一根对他来说很长的花生糖,吃得满脸都是,藕节似的小胳膊一晃一晃的。

  程问音愣了一会儿神,伸手将宝宝手里的糖拿过来,“不能吃了,妈妈给收起来,明天再吃。”

  “啊啊……”宝宝不乐意了,手脚并用往沙发上爬,想拿回自己的糖。

  程问音把糖放到碟子里,又把宝宝抱到腿上,用手帕给他擦嘴,自言自语道:“爸爸三个月没回家了……”

  三个月里,他只接到过两通电话。

  齐砚行把基地的新地址告诉了他,他也因此可以寄信。但等待回信的过程太漫长了,他寄出了五封,却只收到两封回信,他甚至怀疑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导致齐砚行并没有收到他全部的信。

  宝宝一边舔着嘴角留下的甜味,一边直勾勾地盯着碟子里的糖,好像外面发生的一切都影响不到他简单快乐的小小世界。

  程问音注意到他的小眼神,笑着亲了亲他软软的脸蛋,“馋猫。”

  下午,程问音随omega联合工会外出慰问士兵家属,宝宝和其他小朋友待在工会,由两位留下来的omega集中照顾。

  这次他们慰问工作的地点在一处老旧的居民区,居住在这里的人生活条件相对一般,大多是底层工人或无业人群,但这里却是参军人数最多的地方,不少成年男性为了政府的补贴而选择了参军打仗。

  他们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门,门上贴着两颗黄色的四角星,意味着这家有两个人参军。

  程问音提前了解过情况,这家的两个孩子,一个二十出头,一个刚成年不久,短短两个月内,先后在同一个战场阵亡了,只留下家中年迈的母亲。

  而兄弟二人先后牺牲的战场,那座吞下无数年轻生命的山岭,联盟最终还是没能守住。

  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位老妇人警惕地露出了半张脸,明明不过五十多岁的年纪,面容却无比疲惫和沧桑,白发之中,几乎已经找不出黑发了。

  程问音礼貌地鞠了一躬,递上带来的水果和营养品,“您好,我们是……”

  老妇人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作势要关门,“你们走吧。”

  同程问音一起来的omega同事抵住了门,心急地解释道:“我们的丈夫也是军人,非常理解您现在的心情,请您节哀顺变,一定要保重身体。”

  老人看了一眼他们身上戴着的徽章,联盟军部的标志清晰可见。

  老人无力地松开手,任由门敞开来,眼中满是绝望,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嗫嚅道:“骗子,都是骗子……”

  老人的情绪很不对劲,身体几乎摇摇欲坠,程问音连忙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想要扶住她。这时,隔壁的门咣当一声被人踹开了,一个男孩儿大步走了出来,一把推开程问音。

  程问音差点被推下楼梯,还好抓住扶手站稳了。

  “你们是很闲吗?”男孩扶住老人,瞥了一眼程问音,冷冷地说,“不需要你们假惺惺的安慰,拿上你们的破东西,滚远点。”

  说完,男孩将老人扶到了自己家里,留下一个倔强的背影。

  “唉,我们还是走吧,别再刺激他们了,”同事叹了口气,将带来的慰问品放在老人家门口,“老人家的两个孩子都走了,得留下多大的创伤啊,可能以后生活都没有希望了……”

  程问音望着紧闭的木门,心里很不是滋味。

  其实他心里清楚,对高高在上的联盟中央军部来说,这些普通士兵的牺牲是无足轻重的,说得冷血些,只是阵亡名单上的数字而已。

  然而特殊时期,只有得到全体国民的支持才能打赢这场战争,慰问的工作之所以被交给工会,是因为omega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柔软和治愈,工会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些所谓的慰问其实多少有做样子的成分在,是为了让每个国民都感受到政府的关怀,从而更忠诚地支持战争。

  打着关怀的幌子去完成政治任务,实在是讽刺至极。

  离开之前,程问音看到那个男孩的家门上,也贴着一颗金色的四角星,代表着男孩家里也有一个人参军,或许是他的哥哥。

  回到军区以后,程问音在工会接到了宝宝。

  宝宝跟alpha小哥哥玩得不亦乐乎,一直粘在人家身上,甚至想把爸爸做的小鸭子送给人家,还是程问音用花生糖哄了好一会儿才把宝宝哄回了家。

  走到家门口,程问音照例打开信箱。

  可惜里面还是空的,他上一次收到齐砚行的回信已经是一个月前了。

  程问音将刚刚说好的花生糖拿给宝宝,宝宝手舞足蹈地抓过来,啊呜一声含进嘴里。

  他看着宝宝专心致志嘬糖的样子,心底涌上一股暖意,忍不住又从书架上层拿出那封信,坐在宝宝身边,逐字逐句读了一遍。

  “音音,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工作还算顺利,新的研究已经有了初步成果,我想离回家的日子应该不远了,你不必担心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看到你在信里说,宝宝已经学会走路了,我真的很开心,但是又有些遗憾,错过了宝宝许多珍贵的成长瞬间。”

  “我爱你,音音,每天都很想念你。”

  “还有宝宝,也帮我向宝宝传达想念好吗?”

  齐砚行这样一个不会说话的男人,写信的时候倒是能毫不吝啬地表达自己的感情,程问音一边读着信,一边想象着他站在自己面前时紧张得支支吾吾的样子,不禁有些想笑。

  晚上哄睡了宝宝,程问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只有躺在齐砚行平时睡的那一侧才会感觉心里踏实一些。

  不知怎么,白天那个男孩的面容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看模样,男孩也就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面容还很稚嫩,身体纤细瘦弱,但眼神却透着倔强和不甘,甚至还有一丝模糊的敌意。

  程问音没有立场说理解他,但他确实很心疼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孩。

  几天后,程问音在报纸上看到了那个男孩的照片。

  他的表情甚至比那天程问音见到时还要冰冷,眼中仍然有敌意,只是被报纸的黑白色调削弱了一些而已,明明是在看着镜头,却给人一种他并不在意镜头之外所有人的空洞感。

  所有主流报纸的头版都刊登了这张照片,一时间,首都上下,无论军区内外,无论什么阶层的人,几乎没有不知道这个男孩的。

  和男孩的照片并排刊登在报纸上的,还有另外一张来自前线的照片。

  身着军装的英俊青年向镜头展示着手里的勋章,笑得大方明朗,露出一颗虎牙,和旁边面无表情的男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照片下面是新闻报道:

  “莫城战役中的战斗英雄陈今,参军时仅是一名普通伞兵,空降作战短短一周就从士兵升至班长,后又不得不担任排长,背后的牺牲无需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