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真言 第72章

作者:八分饱 标签: 近代现代

  程问音抬头看向天花板,愣了愣,捂着脸失声痛哭。他满脑子都是最后那通电话里,齐砚行对他说:“谢谢音音让我这么幸福,我爱你。”

  他想不通,他们明明都在那么努力地期盼幸福的到来,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们一家人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么残酷的惩罚?

  宝宝还在卧室里,睡得香甜,怀里抱着爸爸做的小鸭子,睡前还惦记着玩秋千。

  他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宝宝,爸爸不会回家了。

  整整一个星期,程问音都不知道时间是怎么过去的。

  齐砚行的父母从乡下赶来了。两位都是不苟言笑,不擅长表达感情的人,很少过问儿子的事,此时面容沧桑,步履艰难,显然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噩耗。

  长途奔波更是让两位老人疲惫不堪,齐砚行的母亲三十几岁才生育,身体原本就不大好,住在乡下也是为了静养,这次打击让她在一天内晕倒了两次。

  那几天里,程问音一边照顾老人,一边照顾孩子。

  他被泡在一个装满周围人悲伤的容器里,呼吸愈发困难,有时甚至感知不到自己的悲伤,只是本能地扛起肩上的担子,安慰长辈,应对各种琐事,尽量不让宝宝察觉到外界的变化。

  沈柏渊得知此事后,也在设法帮忙,四处打听消息。

  然而摆在他们眼前的现实是,不知道能问谁,问不清楚,没人能说清楚。

  军部给的说法是尸体失踪,也就是说,他们明面上已经认定齐砚行“阵亡”了。

  没有人能接受这样的说法,可一旦涉及到军政,其中的水太深了,普通人只能徘徊在真相之外,接受他们想让你接受的“事实”,永远碰不到核心的信息。

  沈柏渊这几天不知道抽了多少包烟,除了回家喂过一次猫之外,一直在外面奔波。

  在打听齐砚行这件事时,他被曾经提拔过他的上级警告了无数次,不要碰国防军和中央军权力相斗的那点事儿。

  他一忍再忍,恨不能当着那些人的面撕了这身军装,告诉他们,他沈柏渊不属于中央军这帮畜生,更没对不起国防军。他和齐砚行,都跟这些傻逼东西没一点儿关系。

  傍晚,沈柏渊从军部大楼回来,直接去了程问音家,虽然没能带来什么好消息,但他给宝宝买了一支很大的棒棒糖。

  宝宝被程问音保护得很好,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接过棒棒糖,甜甜地叫了声干爹,然后就盘腿坐在地毯上,把糖棍抵在地上,舔得很是起劲。

  “嫂子,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一定会想办法查清楚的。”

  “谢谢你,柏渊,”程问音冲他笑了一下,眼底尽是掩不住的疲惫,“你这几天也辛苦了,留下来吃顿饭吧。”

  他说着便撑着沙发站起身,往厨房走。

  “嫂子,你别辛苦了,我现在就去外面的餐厅买饭回来,咱们一块吃点……”

  沈柏渊跟上去,话还没说完,只见程问音忽然停在了客厅中间,身形晃了晃,而后就这样倒了下去。

  “嫂子!”

  宝宝闻声看过去,棒棒糖啪嗒一下掉在了地毯上。他被自己的袜子绊了一下,一下子没站起来,急得挣脱了一只袜子,直接往那边爬,大声叫着:“妈妈!妈妈!”

  倒在沈柏渊怀里时,程问音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他能听到自己的孩子在叫妈妈。

  他想答应,想告诉宝宝,自己没有事,可任凭他怎么努力都睁不开眼。

  他感觉自己坠入了一条很急、很深的河流,不知道将被带到哪里去。

  可以被带回婚礼那一天吗?

  不然还是回到在靠窗的餐厅座位上,第一次和那位alpha相亲对象见面的那天吧。

  听外公说,这个alpha长得很英俊,为人温和有礼,是位很有前途的军官。

  可是他照片上看起来有些严肃,总觉得有距离感,不好相处的样子……好苦恼,他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彻底昏迷之前,程问音这样胡思乱想着。

第七十八章

  “音音,婚礼的事情,我父母已经安排好了,”alpha站在车前,有些为难地开口,“你要是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可以和我说。”

  “他们的想法可能比较传统,觉得新娘应该穿婚纱,你如果想穿西装也完全没有问题,我们可以一起去选。”

  “选你喜欢的。”

  他的语速比平时快,担心自己这边“自作主张”的安排会冒犯到面前的omega,毕竟现在很多男性omega对穿女性化的服装持排斥态度。

  omega手里提着alpha今天送给自己的礼物,假装思考了一会儿,说:“可是,我觉得伯母选的婚纱很漂亮啊。”

  “我想穿。”

  omega是剧院的演员,经常出演一些需要穿裙子的角色,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

  alpha像是松了口气,攥在身侧的右手在裤缝上蹭了蹭,说:“嗯,你喜欢就好。”

  时间不早了,两人已经在omega家楼下站了半个小时,谁也不想先说再见。

  最后还是omega先开了口,因为他想回去拆礼物了。

  袋子里的盒子很小,他猜里面装的是项链之类的首饰,他好想知道alpha挑选首饰的眼光。

  他和alpha才认识短短一个月,两个人就要结婚了。因为对彼此的各方面都知之甚少,所以哪怕是alpha对一样东西的审美,他也想要抓住机会去了解。

  道别的时候,omega忽然想到了一个爱情剧本里常见的桥段。没有理由地,他很想用在自己未来的alpha身上。

  “拜拜,明天见!”

  一个很轻的吻落在脸颊上,alpha顾不上惊喜,伸手拉住了亲完就想逃跑的omega。

  “音音等一下!”

  他支支吾吾:“我、我明天安排了工作,可能没办法和你见面。”

  omega感受着他握在自己手腕上的体温,垂下眼,心说,不用这么认真的,本来也不是明天一定要见面的意思,只是想亲你一下。

  “那就下次见。”

  他调皮地踮起脚,又在alpha的另一侧脸颊亲了一下。

  ……

  “音音,宝宝哭了。”

  “你哄哄他,”看着alpha手足无措的样子,病床上的omega笑道,“抱着他走一走。”

  alpha身体僵硬,抱着软绵绵一团的小婴儿,在病房里很慢地走了几圈,仿佛在执行什么高危任务。

  作为一个新手爸爸,经验不足是很正常的,好在勤能补拙,alpha释放出了充足的安抚信息素,小婴儿在这股令人安心的气息中,渐渐止住了哭声,皱巴着小脸,睡着了。

  松木的气息几乎充斥了整个病房,omega的感受最为明显。

  自从alpha听到护士说,充足的安抚信息素能缓解omega生产后的疼痛和不适后,这间病房就一直处在松木香饱和的状态。

  他趁alpha给自己换衣服时,搂住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信息素太多啦,我已经不疼了,没有那么难受的。”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里,病房里的信息素浓度还是一点都没有下降。

  直到alpha接到紧急命令,不得不暂时离开他的妻子和刚出生的孩子。

  ……

  院子里堆积的木材快要成型为一架秋千了。

  omega站在窗边,看着丈夫忙碌的身影,心中满是甜蜜。

  他推门走进院子,递给alpha一杯温热的杏仁茶,用手帕擦了擦他脸上的汗,“休息一会儿吧。”

  alpha喝了几口茶,拍拍自己的大腿,“音音,坐这里。”

  omega侧坐在他腿上,倚靠着他的胸口,看到旁边放着几根绑木头用的绳子,便拿过来把玩。

  他将绳子套在手指间,熟练地翻出一个降落伞的形状,给alpha看。

  “砚行,你小时候玩过翻花绳吗?”

  “没有。”

  “跳皮筋和跳房子呢?”

  “有看别人玩过。”

  他眉毛微微拧起来,“那你小时候都玩什么?”

  alpha想了想,说:“不太记得了,好像玩过陀螺,但没玩几天就被父亲没收了。”

  “啊,好可怜……”

  alpha笑了,之前从来没有人这样讲过自己,语气像是在心疼小动物。

  他搂住omega的腰,低头吻住他。

  冬季的午后,虽有阳光,但气温依旧接近零下,两个人唇边呵出的白气缠在一起,渐渐变得温热。

  一吻结束,omega的耳朵有些红,不知是被冻的,还是感受到了alpha的情动。他怕这样坐久了,alpha会累,想从他腿上下来,却被对方用双臂箍住,按回腿上。

  “不准走了,”alpha捏捏他的指尖,带笑的声音扑在耳边,“教我玩一下套绳子。”

  “那个叫翻花绳,笨蛋。”

  他把绳子的一端套在alpha的小指上,掌心贴上去,和他十指相扣,两只手仿佛被重重连在了一起,分不开了。

  ……

  梦中的场景快速更换,像放电影一样,呈现在程问音眼前,他感觉自己被拽入了一个又一个的幸福漩涡中。

  这分明是个美梦,可场景变换中,似乎有个声音在不断提醒他:这些都是过去式的,这些都是再也不会回来的。

  于是他只能体会到加倍的痛苦。

  半夜,程问音醒来了一次。

  睫毛早已被眼泪糊湿了,他皱着眉,用力眨了眨眼,看到外公坐在床边。

  床头的小夜灯亮着,外公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好像回到了儿时发烧的时候,外公守在他床边,用冷毛巾帮他降温。

  “外公……”程问音开口叫他,嗓音沙哑,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外公托着他的后颈,喂他喝了几口水,然后给他盖好被子,掌心覆上他的眼皮,“睡吧,孩子,好好睡一觉。”

  “外公在这儿陪着你。”

  程问音哽咽着,又叫了一声外公。

  他意识尚未清醒,有很多话想和外公说,却怎么都张不开嘴,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了,让他动弹不得,他想挣脱,却越陷越深。

  “音音,”他听到外公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我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