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老板 第68章

作者:草草~ 标签: 快穿 近代现代

背过身去,莫离道:“韩子绪,就算你能抹去那段我在无赦谷中度过的日子,但,你能抹去他是阿忘的日子吗?”

“想不到你韩子绪,今日竟会为了一个心智仅有七岁的阿忘失了风度!”

莫离的声音中略带嘲讽。

“既然你问了,我就同你打开天窗说个清楚。”

“没错,不可能,这一辈子我都不可能忘了阿忘。对,正如你想的那般,其实他就是文煞,文煞就是他。”

“文煞留在我身上的烙印,早就从阿忘出现那天起便已经打下了,你想抹去什么?又能抹得去什么?!”

莫离脸上虽是微笑,但却是字字泣血。

他终究是忘不了那段与阿忘相处的美好而平和的日子,忘不了那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忘不了他原本纯良温暖的天性。

所以,在青峰崖那日,如果不是因为韩子绪手中兵器折断险些命丧文煞掌下,莫离也不会忍心在对他毫无防备的文煞的背后刺了一下。

就算是狠下了心伤了文煞,但莫离又怎能不顾阿忘往死处下手呢?

所以,本是能直直扎入文煞心脏的细簪,偏就是让莫离用那高超的外科医生的手法,避过了一切要害,而仅仅在文煞背后留下了皮肉伤。

而文煞被刺之后的剧烈反应,其实并不是因为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伤口,而仅仅只是莫离的背叛吧?

但看着文煞愤恨的眼神,莫离深埋在其中的苦心,又有谁人能知呢?

拒绝的语气斩钉截铁,莫离丝毫没有将手背尽爆青筋的韩子绪放在眼里。

所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对于不能理解自己的韩子绪,莫离除了生出无端喟叹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

其实韩子绪如果懂得换位思考的话,他便会懂得,他与莫离的那段过往,也并非是他人可以抹杀的。

没错,韩子绪确实无法抹杀阿忘与文煞存在过的事实,但文煞又如何能抹去丑奴与莫离相知相许的那段过去?

更别说当时的莫离确实是对韩子绪动过真情的事实,而且就算论个先来后到,韩子绪也未必就吃了亏。

可惜素来冷静的韩子绪,在面对莫离的时候,便也像那文煞一般,有了太多的失常、太多的例外。

莫离深吸了口气,转回身道:“韩子绪,我们之间经历过那么多波折,横竖都是回不到过去的了。”

“我与你之间缺乏信任,而你又对我的过去耿耿于怀,这样勉强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只会让两个人互相折磨,不得善终而已罢了。

莫离的眼眸对上韩子绪的。

“你该放手了。”

莫离的这番话,字字见血地刺在韩子绪敏感的神经上。

本以为韩子绪会因此而炸起来,但莫离看着眼前的人的眼神从盛怒又渐渐转归平静,进而再也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的时候,背后又无端生起一阵寒意。

韩子绪走近莫离,嘴角也勾出了一抹淡笑。

莫离似意识到了什么,身体没来由地发紧绷直。

韩子绪掬起莫离及腰的长发,将那些散落在胸前的发给拨回腰后去。

修长的手指穿过那青丝,韩子绪眯了眯眼,似乎很是享受指尖的触觉。

“离儿,这你就错了。”

韩子绪俯低了身子,轻轻地在莫离耳边说道。

“要从心里抹去一个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炽热的气息拂过耳际,引起莫离身子的微微战栗。

“只是因为之前我疼着你,不舍得你受苦罢了……”

韩子绪帮莫离理了理略微凌乱的衣襟。

“但今天看来,就算再不舍得,也得舍得了。”

莫离刚想说些什么,却看到韩子绪一个手刀劈了下来,砍到了自己的后颈上。

莫离眼前一黑,意识顿时抽离出去,软倒在韩子绪怀中。

第63章 吞噬1

等莫离再度醒来,他环顾了四周,周围的景象一度让他怀疑自己尚在梦中。

直到他用力地掐捏大腿感受到疼痛之后,他才确信,他是真的清醒了。

只是,周围一片漆黑。

莫离就算将自己的手伸到眼前,也完全看不到任何景象。

究竟是这个地方的光线暗到伸手不见五指,还是自己的眼睛瞎掉了?

莫离不知道。

他一时半会儿猜不出韩子绪打的什么算盘,只能摸着黑想大概探一探自己所在的到底是个地方。

可是才刚想移动双脚,却听到一阵清脆的声响。

摸到自己的手腕脚踝上才发现,那上面被坚韧的皮革裹着,几乎有人手臂粗的铁链将他的活动控制在了最小的范围内。

他所在的地方有床,有薄被,有大约一天量的水和食物,当然还有其他的一些生活必须品。

但是就是太黑,太安静了,以至于连空气都要凝结起来,莫离只觉得自己身处在一片死气之中。

莫离喊了数声平日专门服侍他的丫鬟们的名字,没有人应答。

若放在平时,就是不用莫离亲自出声喊,只要丫鬟们听到屋内声响动静,都会主动请安的。

这样看来,自己真的是喊破嗓门也没人会搭理的了。

莫离咬了牙,他必须静下心来思考一些问题。

韩子绪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莫离忽然想到,自己在被韩子绪劈晕之前,韩子绪说的那句话。

“要从心里抹去一个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

联系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莫离不由得冷汗直下。

想起自己尚在大学念医科之时,曾辅修过心理学的课程。

那是一堂非常有趣的课,听课的学生场场爆满,莫离每次都要提前很多去教室才能占到位置,否则就要站着听一整堂课。

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曾向他们介绍过一个著名的“感觉剥夺实验”。

“所谓感觉剥夺,指的是有机体与外界环境刺激处于高度隔绝的特殊状态。有机体处于这种状态,外界的声音刺激、光刺激、触觉刺激都被排除。几天后,有机体发生某些病理心理现象……”

莫离努力地在脑海中回忆着在那时隔久远的课堂上,老教授对这个实验的介绍。

从病变分析到原理探讨,从变化过程到最后结果。

印象已经非常模糊,莫离只能回想出个大概。

……

从回忆中抽脱出来,莫离猛然瞪大了双眼。

难道,这身处距离人类工业文明至少有数百年时间的古代的韩子绪,早已经知晓了这种可以损人心智的心理学原理?

莫离的冷汗滑落额际。

这密闭的空间,隔绝了一切光线,只剩下无边的黑暗。

这种黑暗让人无法察觉到空间的界限,就随之越发让人恐惧的感觉无限地夸张着。

虽然有充足的空气可以呼吸,但却一点都感觉不到风的流向。

周遭过于静谧,连平日随时随处可闻的虫鸣鸟叫都没有。

如此精心巧妙的布局,可见其并非是临时起意才搭建起来的禁闭人的场所,而是在很早以前便已经存在,是专门用来从心智上击溃他人的秘密处所。

莫离虽然能比其他人更为了解韩子绪此举的用意,虽然能比其他人更淡定更坚强一些,但是,他对感觉剥夺这种东西的理解,从来都只是停留在理论层面上。而以前的他,也不曾想到过自己竟然也会有机会成为这样的“实验对象”。

在压抑人心的黑暗中,没有视觉、听觉与触觉来分散注意力,莫离的头脑在过于密集地思考。

莫离知道,自己想得越多,病变的速度便会越快。

但他没有办法更多地控制自己的思想。

最初的时候,莫离靠着饥饿感与进食的次数来大约计算时间的流逝。

他每时每刻都小心翼翼地注意这屋内的动响。

莫离想着,如果能知道每天下人们给他送水送饭的时辰,他多少能跟外界获得一些接触。

但大约三日之后,莫离绝望了。

给他输送食物与水的人,就像通了天似的,总能在他睡着或者短暂地迷糊而失去意识的时候,将补给悄然放入禁闭室内。

莫离找不到规律,自然只能在那暗无天日的室内呆着。

他开始用一切办法消磨那过多的时间。

他试过回忆一些美好的事情。

想起自己快乐而无忧无虑的童年。严父慈母,他小小身影扯着鲜艳的气球在绿油油的青草地上欢快地奔跑。忽然不小心摔了一脚,磕破了膝盖,母亲心疼地为他往伤口上呼气,父亲虽然没说什么,但眼里却是满满的关怀之情。

他又想到了在大学念医科的时候,课业压力繁重,身边的同学们叫苦不迭,大家总是在考前成群结队地去通宵自习室狂看猛啃,随后为考试结束而上趟馆子大快朵颐一番。

而后在医院工作的日子里,虽然勾心斗角之类的事情屡见不鲜,但慈蔼祥和的院长对他是处处照顾。即便是在自己私自为那穷困孩子换了眼角膜出了事故之后,那花白了头发的年长老人带着他,放下了所有的架子与颜面,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去向那愤恨不平的受害家属赔礼道歉,只求能息事宁人,只求能将他保全。

……

这些回忆都太过珍贵太过美好,以至于莫离在不小心跌入这个时代之后,都不敢轻易地触碰。

这本是一个回忆的禁区。

因为眷恋得越多,他就越无法在思念的沼泽中超脱。

特别是在遇到韩子绪与文煞之后,那一次次的背叛与无情的伤害,更让莫离怀念那远去的、原本属于自己的世界。

他好想回家。

好想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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