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十七场风) 第67章

作者:十七场风 标签: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近代现代

  迟野根本不用说话,他就这么看着夏允风,夏允风都受不了。

  他从没有这样过,被人一个眼神囚困住,甚至不受控制的想要哭泣。

  夏允风很想躲避迟野的注视,但又不敢移开眼睛,他怕迟野会跟他说话,怕漏掉迟野对他的审判。

  “还想说什么,继续说。现在家里没人,也没车子撞你,你还想对我做什么,说给我听听。”

  夏允风胡乱地摇头,那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鬼话把迟野害成这样,他后悔死了。

  “我怎么以前没看出来你这么疯呢?”迟野啧着声,话说的慢慢的,“是不是你这名儿起的不好,小风小风的,真成小疯子了。”

  夏允风承认自己是疯子,嗓音发颤:“对不起哥,我发疯……”

  “你还知道说对不起。”

  迟野已经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他很长的舒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整个人显的很疲惫。

  夏允风脱开他的手冲出马路的时候,他完全被恐惧淹没,像是有一只手扼住了咽喉,让他觉得自己的声音不够大,不够响。

  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比夏允风那些疯狂的话更让他害怕。

  “以后……”

  夏允风噤了声,心跳的却很快。

  迟野应该想清楚了,是否还要跟他继续下去。

  夏允风忐忑不安的看着面前的人,目光紧锁住迟野的嘴巴,怕错漏一个字。

  迟野睁开眼,换了副神情,眼神比平时都要深沉,这让他看起来又凶又严肃。

  “以后跟我生气可以,不能再像今天这样乱跑了,也不能不接我电话。”迟野说,“那种话也别再说了,念头都不许有。好好地小孩儿成天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现在给你条链子,你敢拴我吗?”

  夏允风毫无预料的接收到信息,觉得眼花缭乱,那一个个字眼拼凑在一起,拆分又重组,反复推敲,合成这些摧心肝的话。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迟野,以为对方是要跟他说分开,没想到竟是在给他立规矩。

  “装的那么厉害,咬牙切齿的,吓唬我?”迟野抬起手的手落在夏允风的耳朵上,也很像是在拥抱他,“我是你哥,是你男朋友,不用说我也跟你绑在一块儿,用不着你出手。”

  夏允风怔怔的,瞳仁在颤。

  “想象力这么丰富,跟方锐有的一拼了。哪来的那么多看我的人,把你哥当明星吗?还昭告天下,还……”迟野想到夏允风说的那些糟心话,脑神经都跟着疼,“你知道怎么做吗就在那口嗨。”

  “行了你,别那么委屈的盯着我,我可一句重话都没说。”

  迟野是一句重话都没说,就因为这样,夏允风才更难过。

  迟野说的,字字扎在他心上,句句烙在他灵魂上。

  强忍着的眼泪顺着眼眶落下,夏允风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直到迟野皱着眉把他揽在怀里。

  不爱哭的小孩儿连哭起来也是无声的,眼泪淌进迟野的脖颈间,滚烫的一片。

  他啄着夏允风的耳朵,心疼劲儿一点不比他少。

  这是个擅长狐假虎威的小孩儿,明明怕成那样了,还是笨的只会硬来那一种方法,其实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真的做什么,嘴上说的比谁都狠,狠起来心比谁都硬,好像这样就不会痛一样。

  如果真的不痛,现在就不会缩在他身上可怜的哭了。

  迟野没哄过哭泣的小孩儿,也挺笨的,拍一拍肩膀,捋一捋后颈,单调的重复着:“好了,不哭了。”

  夏允风一直到眼泪干了才敢看迟野,但那也无济于事,他很多年没有哭了,稍微哭一会儿眼睛就肿起来,眼尾很红,眼睛里蕴着水。

  迟野在他眼睛上吻了一下,拍拍他的屁股:“去拿药油,我快疼死了。”

  夏允风吸着鼻子,二话不说跑下床去翻药箱。

  他还是慌,开门时胯骨撞在门框上,找药油时打翻了整个药箱。

  迟野躺床上听着那动静,想喊他慢点儿,张开嘴,担心夏允风听不见。

  夏允风听不见,他在今晚证实了这个猜想。

  迟野是在危机前的某一刻突然明白了什么,关于为什么夏允风说话时总盯着别人的嘴巴,为什么有时候在背后喊他会得不到回应,为什么小孩总是爱装聋作哑。

  他记得最初的时候,他问过夏允风是听不见声还是说不了话。

  那次夏允风很认真的告诉他四个字:“我听不见。”

  可他没有当真。

  在值班室他仍在试探,抱有一丝侥幸,直到他一声未发的靠嘴型跟夏允风成功对话,那点侥幸也彻底破灭。

  夏允风拿着药回来,翻箱倒柜的找出好几种,恨不得全用在迟野身上。

  迟野敞着后背,伤痕骇人。

  夏允风看着自己的“罪证”缄默不语,把药油倒在手上,搓热了以后轻轻在迟野背上推。

  迟野提了口气,后背上的肌肉绷紧了。

  夏允风立刻停了手:“我……”

  “没事儿,你推吧。”迟野又把脸埋进枕头里。

  夏允风出汗了,因为迟野没有放松过。

  房间里充斥着一股药味儿,迟野的后背很快开始发热,没有波及到的皮肤也微微发红。

  “累吗?”迟野突然转过脸来问他一句。

  夏允风摇着头:“不,不累。”

  “怎么还结巴了。”迟野朝他招手,“怕我啊?”

  夏允风趴在他面前,手摊着,怕弄脏了床,只用下巴抵着床,圆滚滚的眼睛瞅着他。

  “不怕。”夏允风很小声地说,“我喜欢你还来不及。”

  迟野的呼吸乱了一拍,把床头的湿巾丢给他擦手:“上来。”

  夏允风还是觉得不干净,出去洗了手才上床。迟野很艰难的侧过身,想在夏允风靠过来的时候抱住他。

  “明天去趟医院。”迟野凑在夏允风耳边说。

  夏允风只当他要看后背的伤,很乖地说:“我陪你。”

  “嗯。”奖励般,迟野亲了亲夏允风的嘴巴,“乖了。”

  “哥,你趴着吧,我怕你难受。”

  “没事儿。”迟野说,“让我抱抱你。”

  他摸着夏允风的左耳,手指若即若离的在耳廓上刮。他想到自己给夏允风起过很多外号,“乡巴佬”“小聋子”地乱叫。

  “小风。”迟野喊他,“我给你起的那些外号,你是不是很讨厌?”

  “什么?”夏允风没听清,往后仰了一点头,看着迟野的嘴巴。

  迟野很有耐心的重复一遍。

  “不讨厌。”夏允风说,“你喊我什么都行。”

  起初的确讨厌,觉得迟野很烦,听习惯了也没什么,甚至觉得比别人亲近。

  迟野又去亲夏允风。

  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听动静是凌美娟回来了。迟野手快的拧灭了床头灯,在走近的脚步声中,压着夏允风的身体加重了亲吻。

  他几乎覆在夏允风上方,吻的用力,交错的鼻息剧烈且混乱。他用舌尖在夏允风口中扫荡,像霸占山头的土匪,急于宣示主权。

  夏允风被他亲的浑身发软,手被迟野抓住按在枕边。

  迟野叼住他的耳朵:“别哼,妈回来了。”

  可他好坏,净做让夏允风哼哼的事,逮着那片耳垂大张旗鼓的啮咬。

  “小风。”迟野用气声儿在他耳边说,“叫我一声。”

  夏允风神智都被牵着走,无力地低喊:“哥哥……”

  迟野的舌头钻进耳孔,搅的夏允风捂着嘴乱颤,像被细雨打湿的花瓣。

  他弄了很久才放过夏允风,小孩儿的左耳异常敏感,光是弄这里就能让夏允风控制不住的哭。

  夏允风躲在迟野怀中抽泣,今天第二次哭了,他又羞又累。

  “小风,”迟野今晚很喜欢喊他,这是不知道第几声,“答应我的事要做到。”

  夏允风被收治的服服帖帖,软的像朵棉花糖:“我保证,再不乱跑了,也不挂你电话。”

  迟野亲亲他的额头。

  这晚俩人都没怎么睡好,夏允风一直断断续续做着梦,梦到了大山。

  他已经好久没梦到大山了,这次他又回到那里,没有人打他虐待他,只是有人不停的在身后追他。

  夏允风做梦时一直在跑,呼吸时急时缓。

  迟野也没太睡着,后背疼,心里有事儿,想着夏允风的耳朵。

  后来察觉到夏允风在做噩梦,便一下下抚摸小孩儿的后背,直到他呼吸平稳才停手。

  第二天起床时父母都已经走了,夏允风先看看迟野的后背,经过一夜发酵,那背上的淤伤颜色更吓人了。

  “疼吗哥?”

  迟野穿衣服,动作间小臂的擦伤也暴露出来:“还好。”

  不想小孩儿担心,只是迟缓的行动出卖了他。

  夏允风践行昔日诺言,要是迟野生病也伺候他。后背上的伤让迟野没法弯腰,鞋带都是夏允风帮着系的。

  打车去医院,迟野揣着夏允风的身份证在机子上挂号。

  夏允风找到导医询问,不知迟野该挂哪一科。等他问清楚回来,迟野已经拿到了挂号条。

  “你挂的哪科?”夏允风问,“导医说这种情况挂骨科比较放心。”

  迟野模糊地应了声,拉着夏允风上到三楼。

  很巧的是骨科也在三楼,夏允风陪在迟野身边安静的等,来医院的人很多,他们坐在大厅里听叫号。

  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夏允风还愣了一下,茫然的看向迟野:“哥你挂错号了?”

  “没有。”迟野抓住夏允风的手腕,往走廊的另一头去。

  夏允风看一眼骨科的方向,提醒道:“我们走反了。”